這面山坡雖然很長,卻不甚陡峭,只用了大半個時辰便登上了山頂,餘長寧展眼一望,一道竹籬笆遙遙橫在眼前,幾間茅屋錯落隱沒在綠茵茵的樹林中。
見狀,餘長寧精神不由爲之一振,對瑤瑤點頭示意後,快步朝着茅舍走去,剛剛來到竹籬笆前,便看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坐在院中搗藥,正是藥王孫思邈。
聽到腳步聲響起,孫思邈疑惑擡起頭來,見到來人不由爲之一滯,顯然也是認出了餘長寧。
餘長寧進得院內,對着孫思邈驚喜拱手道:“前輩,在下名爲餘長寧,去歲在長安的時候,我們曾見過。”
孫思邈緩緩捋須,起身恍然道:“原來是餘駙馬,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孫思邈這段時間皆隱居在這座山峰上,所以尚不知道餘長寧已經投靠了突厥汗國的消息,所以今日一見,依舊以駙馬相稱。
“此事一言難盡,容當後說。”餘長寧喟嘆一聲,一臉焦急道,“前輩,晚輩這次前來,是想請你下山診治一名重傷之人,請你一定施以援手。”
孫思邈微微皺起了眉頭,問道:“傷者何人?”
“名爲蘇紫若,乃當代劍齋傳人。”
孫思邈起先以爲餘長寧是請求自己前去診治一些達官貴胄,所以心裡有些不情不願,當聽到傷者乃劍齋傳人後,登時變了臉色,問道:“不知傳人因何負傷?傷在何處?”
餘長寧正欲開口,瑤瑤已是朗聲回答道:“昨夜司徒驁襲殺餘駙馬,蘇姑娘爲了保護餘駙馬的安危,所以與司徒驁拼死一戰,不料卻身負重傷,全身經脈俱斷,現在離死已是不遠。”
聞言,孫思邈的臉色陡然沉重了:“老朽與崑崙劍齋頗有淵源,本應該出手診治,然而餘駙馬,劍齋傳人既然經脈俱斷,即便是老朽前去,只怕也是回天乏術。”
餘長寧臉色更見蒼白,顫聲道:“那絲毫沒有辦法了麼?”
“有,除非能給她服用能夠起死回生的靈芝仙草,修復受傷的經脈,方能治癒。”
餘長寧聞言狂喜:“靈芝雖然不易購買,然而高句麗王宮應該有不少珍藏,我這就令人前去取來。”
孫思邈搖頭一嘆道:“餘駙馬有所不知,這靈芝根據顏色不同,可分成黑芝、青芝、白芝、黃芝、紫芝、赤芝六種。此六芝皆仙草之類,其中赤芝中有一種血芝,其色如血,鮮豔奪目,具有奪天地之造化的功效,常人若能吃上些許,便可延年益壽,而瀕死者服用,則可起死回生,但這血芝俗所稀見,實乃可遇不可求也!”
餘長寧今日心情經歷了數次大起大落,此刻神情已是有了幾分麻木之感,悲涼道:“如此說來,要尋找這血芝簡直是難於上青天呢?”
孫思邈點頭悵嘆道:“難的確是很難,不過在對面山崖上便有一株血芝。”
餘長寧與瑤瑤皆在心情低落當兒,聞言腳下皆是一個踉蹌,差點驚得倒在地上。
餘長寧大驚之下舌頭一陣打結:“什,什麼?對面山崖有,有一株血芝?”
孫思邈輕輕頷首,擡起柺杖指着左邊的山崖道:“你們自己看吧,那株血芝就生長在鷹嘴崖之下三丈之地。”
餘長寧愕然轉頭望去,不遠處一座山峰崖面光滑如鏡,一方突起的鷹嘴崖下孤零零地生長着一枚血紅的靈芝,猶如傲立在白石中的火焰般燦爛奪目。
餘長寧的雙目慢慢瞪大了,不能置信地狂喜道:“前輩,那真的是血芝?”
孫思邈悵然一嘆道:“當然,若不是因爲這株血芝,老朽說不定早就懸壺濟世去了,怎會隱居在這裡一年之久。”
餘長寧重新燃起了希望,捏緊拳頭振奮高聲道:“好,我這就前去將這支血芝取來,拿給前輩你替蘇姑娘治病。”
孫思茅一跺竹杖顫巍巍站起,走得幾步望着那株血芝半響,這才苦笑開口道:“若是能夠摘取,老朽早就去了,這支血芝生長之地當真是得天獨厚啊!”
“前輩此話何意?”
“餘駙馬請看,對面那座山峰雖不算高大,然而山勢陡峭無路,根本無法攀登而上,當然,這不算最難的地方,最難之處便是這片崖面光滑如鏡,即便身懷極高輕功的人,也無法前去摘取血芝,老朽苦思了一年,絲毫沒有半分辦法。”
孫思邈邊徐徐述說,餘長寧邊認真觀察那座山峰的環境,當看見果然如同孫思邈所說的那般無法攀登,餘長寧的臉色慢慢變白了。
瑤瑤顯然也發現了其中的難處,蹙着眉頭建議道:“這山崖雖是平整如鏡,但我們人多勢衆,完全可以鑿出一條石梯直達血芝生長之地。”
孫思邈搖頭失笑道:“姑娘可知血芝離山下平臺有多少距離?”
瑤瑤茫然地搖了搖頭。
“根據老朽的估算,從山腰平臺到這鷹嘴巖,大概共有三十丈距離,按照臺階一級一尺計算,一共須得鑿上三百級臺階。姑娘又可知一名技術嫺熟的石匠鑿三百級臺階需要多久?”
瑤瑤又是茫然搖頭。
“若按照每天一級計算,大概需要一年的時間,老朽不急倒是無所謂,然而那位蘇姑娘可等不了這麼久,依照她的傷勢,捱過今晚便是萬幸。”
聽孫思邈說完,餘長寧與瑤瑤都是良久無言了。
眼見能救蘇紫若性命的血芝就在不遠處,然而卻沒辦法摘取,餘長寧急得雙目通紅,喃喃道:“我不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
孫思邈搖頭嘆道:“老朽當時也抱有與餘駙馬你一樣的想法,然而在此苦思了一年之久,除了鑿石梯以外,別無他法。”
餘長寧站在崖邊久久矗立,任由山風輕輕吹拂,良久沒有移動。
瑤瑤有些擔心地看着他,低聲道:“郎君,你沒事吧?”
餘長寧霍然轉過了身子,臉膛神色凝重無比,他對着瑤瑤勉力一笑示意她不用擔心,走到孫思邈身前沉聲道:“前輩,現在時間太緊迫,我根本想不出絲毫辦法,不知前輩可有方法暫時保住蘇姑娘的性命,這樣時間纔夠寬裕。”
孫思邈眼見他根本不死心,不由露出了淡淡的苦笑,竹杖跺地開口道:“好吧,老朽就隨你們下山一趟,看看可有辦法。”
餘長寧聞言振奮點頭,又深深地看了對面山崖的那支血芝一眼,這才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