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餘長寧送來的書信,甄雲陷入了沉思之中,纖手捏住信紙一角久久沒有開口。
半響後,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似自言自語又似詢問焦森林道:“他就這麼有把握麼?”
面對這位美麗迷人的突厥汗王,像來自喻爲品花賊的焦森林神色不禁有幾分侷促,他略顯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這才拱手稟告道:“這條計策乃是由駙馬爺、杜副使、謝千仇三人共同想出來的,他們認爲這是唯一能夠救出孩子的方法。”
“確實,此乃萬不得已之計,若是有他路可循,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甄雲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臉上猶豫盡掃露出了堅毅之色,“好,就照你們的計劃去做。”
打定注意之後,甄雲立即讓蒼狼衛統領思其那前來覲見。
當聽見汗王要自己帶領蒼狼衛潛入山谷中跟隨餘長寧解救王子和公主時,思其那立即慷慨激昂地高聲應命道:“汗王放心,微臣一定帶領兒郎們將王子公主順利救出來。”
甄雲頷首點頭,指着焦森林道:“你現在就帶領蒼狼衛跟隨這位朋友去吧。到了谷中,一切聽從餘大人的命令。“
思其那撫胸點頭,跟隨焦森林出帳去了。
思其那集結蒼狼衛跟隨焦森林悄悄來到了山崖之前,崖頂的謝千仇早就命令民夫們結好了繩索,並垂下了乘人的籮筐。
爲了穩妥起見,用來乘坐的籮筐乃是用三根結實的繩子緊緊綁住,思其那瞄得一眼,望着屬下們亢聲問道:“大家誰先上?”
第一個前去嘗試之人必定會有一定風險,然而沒有半分猶豫,蒼狼衛全都慨然請命,一片壓低的悶音伴隨着遠方的蛙鳴輕輕響起。
“都是好漢子!”思其那滿意地獎掖了一句,解下腰間彎刀丟入籮筐之中大笑道,“不過你們不用搶了,作爲統領,還是本將先來,本將在崖頂等着你們。”說罷輕輕一躍,已是跳入了籮筐之中。
焦森林不由大是敬佩思其那的豪爽勇敢,捏住嘴脣發出一陣淒厲的山鷹鳴叫,收到訊號的謝千仇立即吩咐十名健壯的民夫合力拉動繩索,將位於崖下的籮筐提上來。
只聞繩索繃緊的輕輕響動,籮筐已是徐徐上升向着崖頂而去,思其那泰然自若地端坐其中,雙手穩穩地抓住吊着籮筐的繩索,臉上絲毫沒有害怕之色。
不消片刻,載着思其那的籮筐已是升上了崖頂。
謝千仇長吁一口氣,上前將思其那扶出來笑道:“我乃餘大人幕僚謝千仇,不知將軍貴姓?”
“你叫我思其那便可。”思其那抓起彎刀佩在了腰間,繼而又皺了皺眉頭道,“不過一次一人速度太慢了,若是到了天明,豈能躲得過鐵勒巡騎的眼睛?”
謝千仇成算在胸地開口道:“放心,剛纔只是試試籮筐是否可行,我們另外還準備了四個乘人籮筐,一次五人一定能夠在天亮之前將蒼狼衛全部拉上來。”
思其那放心地笑道:“好,那就有勞謝大人。”
一句“謝大人”頓時令謝千仇有些飄飄然,他連聲吩咐民夫們放下其餘的籮筐,繼續開始緊張的忙碌。
月落日升,天漸暢明,蒼狼衛已全部登上了山崖。
謝千仇忙碌了一夜,疲憊得腳步不禁有些虛浮,振作精神說道:“思其那統領,駙馬爺現在正在谷中製作滑翔翼,我立即帶你們去見他如何?”
思其那點了點頭,帶領着蒼狼衛向着山谷中去了。
與此同時,甄雲跨上了雄峻非凡坐騎,準備前去鐵勒大營見玀迦釗。
得知汗王孤身前往,芷雲雖然百般不願,但也沒有辦法,只得撫胸道:“汗王多多保重,待到明晚鐵勒大營殺聲大起之時,屬下便領軍前來支援你們。”
甄雲頷首點頭,策馬頭也不會地去了。
鐵勒汗帳內,剛剛起身的玀迦釗正在大啃着一根羊後腿,吃到酣處再猛灌一口掠奪而來的中原烈酒,不禁大覺酣暢淋漓。
此刻,侍衛入內稟告突厥汗王已至,請可汗出帳迎駕。
“什麼?甄雲來了?”玀迦釗拿起案上的絲布拭了拭油乎乎的雙手,問道:“有多少人?”
侍衛恭敬回答道:“只有汗王孤身一騎。”
聞言,玀迦釗露出了微微錯愕之色,站起身來冷冷笑道:“好,本可汗現在就出去接駕。”
率領鐵勒頭人們來到營門前,玀迦釗果然看見甄雲正孤單一騎矗立於營門之外。
甄雲今日穿着潔白如雪的袍服,眉似遠山,目若繁星,臉如白玉,顏勝朝華,一頭如絲緞般的黑髮隨風飄拂,此刻冉冉升起的朝陽撒下一片陽光照在了她的身上,映照得甄雲猶如浴火中的美麗鳳凰。
霎那之間,玀迦釗的雙目中流露出了一絲迷醉之色,眼前這個女子無疑是他此生中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若以後取得突厥王位之後再納她爲後,當真算得上是夫復何求!
心念電閃間,他已是快步上前行禮道:“鐵勒可汗玀迦釗,見過汗王。”
兩人雖然現在已是勢如水火,但面子上還是要過得下去,聞言,甄雲淡淡點頭道:“鐵勒可汗不必多禮,隨本王入帳敘話。”
玀迦釗恭敬地點點頭,擡手一句“汗王請”,便策馬來到甄雲身旁伴駕而行。
進入汗帳內,玀迦釗臉上恭敬謙卑之色立即消失不見,大咧咧地走到案前坐定之後,這才望着甄雲笑道:“不知汗王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甄雲冷冷道:“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本王要見我的孩兒。”
“但是汗王你昨天才見過他們,這樣一天一來,會不會太心急了?”玀迦釗帶着揶揄的口氣說了一句,目光中閃爍着戲弄之色。
“虎狼之臣怎能懂得人間親情?”甄雲冷笑反詰一句,鎮定自若地開口道:“本王今日孤身前來,除了想見孩兒之外,還決定留在帳中陪伴他們。”
“汗王要留在鐵勒大營?”玀迦釗頓時驚奇不已地瞪大了眼睛。
甄雲點頭道:“當然,大營內外全是你的人,難道可汗還怕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不成?”
玀迦釗恍然回過神來,笑道:“不愧是突厥汗王,果然勇氣十足,好,本王就同意你的要求,讓你留在帳內陪伴那兩個嬰孩。”
輕易地達到了目的,甄雲不由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心裡默默地念叨道:餘郎,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切都看你的了。”
……
在鐵勒騎兵的攻擊下,整整一天山谷內都是殺聲不斷,廝殺慘烈,柴秀雲和杜禹英一人陣前指揮應戰,另一人則在中軍司令臺上居中調度,力保車城圓陣不失。
此刻餘長寧已經沒有心思關注山谷內慘烈的大戰,全神貫注地指揮着民夫們製作滑翔翼。
滑翔翼製作的材料很簡單,有木料有布匹便可,木料山谷內的樹林多的是,餘長寧昨夜就命令民夫們砍伐了許多,至於布匹,下雨天用來遮擋糧食的苫布正好合適,如此一來製作材料集聚,加之又有製作過滑翔翼的餘長寧指點,千餘民夫一天便製作了百餘架滑翔翼。
滑翔翼雖然製作妥當,但餘長寧憂慮的是百餘蒼狼衛以及精心挑選的五十名唐軍將士,還不能熟悉的操控方向降落,所以當前的重點就放在了學習操控上面。
翌日清晨大戰開始,餘長寧將指揮權交給杜禹英和柴秀雲兩人,依舊心無旁騖地指導將士們學習滑翔翼操控。
到得黃昏時刻,不少士卒在摔得鼻青臉腫之下,終於能夠勉強掌握滑翔技巧。
見狀,餘長寧終於略感心安,吩咐庖廚殺牛宰羊讓士卒們飽餐了一頓,就靜靜地等待晚上即將要展開的解救行動。
月上東山,黑暗籠罩四野,餘長寧正欲率領一百五十名士卒出發,不料柴秀雲披甲帶劍地走了過來,沉聲開口道:“餘大人,秀雲也準備與你一道前去。”
餘長寧驚訝地一挑眉梢,見到她根本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後,這才搖頭拒絕道:“柴將軍白日鏖戰如此幸苦,晚上正應該好好休息,豈能如此勞累?”
柴秀雲堅定說道:“解救孩子雖然是你與突厥汗王的事情,但也間接關係到我軍的安危,所以不管如何,本將都要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注視着她俏麗的面孔,餘長寧只覺心頭涌上了一股感動的暖流,苦笑道:“柴將軍,即便我同意你前去,但是你卻不會使用滑翔翼啊!”
柴秀雲淡淡笑道:“你上次不是提及過以前曾與甄雲共同乘坐一架滑翔翼麼?現在我們兩人也可以同乘一架滑翔翼御風而行。”
餘長寧默然了一陣,點頭道:“好吧,那你就跟隨我們一道前去。”
登上東面山頭,來到早就勘定作爲起飛地點的鷹嘴巖,餘長寧遙望山腳下燈火點點的鐵勒大營,良久沒有說話。柴秀雲擡頭望了望頭頂月亮道:“現在正值二更,離三更還有一段時間,餘大人不妨休息一下。”餘長寧點點頭,盤腿坐在了草地之上,柴秀雲略一遲疑,也跪坐在了他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