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雖然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但畢竟出身青樓,對於許多事情也算耳濡目染,自然知曉這小賊表情爲何會如此的陶醉,但她一直對餘長寧有着朦朦朧朧的好感,加之他又幫自己解決了殺母仇人,所以當下也不點破,算是默許了他的輕薄。
東門很快就到,雖然古代都有天黑關閉城門的習俗,然而長安身爲天下第一城,加之又有着其他城市所不能比擬的夜市,目前雖是深夜,但城門洞依舊洞開,門口也矗立着百餘名手持矛戈的侍衛。
眼見有人縱馬而來,把守的侍衛立即警覺,提着矛戈蜂擁合攏呈圓陣堵在了城門口,一片森森然的刀槍劍林立即指向了來騎,領頭將軍已是厲聲喝斥道:“來人止步,否者別怪我們刀劍無情!”
秦清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平復心境,湊到餘長寧的耳邊低聲道:“準備,不要往下看。”
餘長寧尚在摸不着頭腦,秦清突然倒轉短劍猛然刺向了胯下駿馬後臀,駿馬吃痛一聲悲嘶,竟又突然爆發出了潛力,猶如利箭一般向着堵在城門的圓陣衝來。
漸行漸行,領頭將軍心知有異,猛然一聲大喝道:“放箭!”
電光石火間只聞一陣弓弦震音,密密麻麻的狼牙箭簇已是猶如雨點向着秦清與餘長寧疾射而去。
“擦!你這臭小娘今天要玩死我啊……”
餘長寧的尾音尚在震顫,秦清突然一聲清嘯,提着餘長寧竟是藉助馬匹的前衝之力凌空躍起,蓮足猛然一點城牆,竟如同壁虎遊牆一般翻上了城樓。
而坐騎白馬避之不及,轉眼便被襲來之箭射成了一頭刺蝟,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翻上城樓,上面把守的軍士又是蜂擁而上,密密麻麻的矛戈刺向兩人,彷彿銅牆鐵壁一般堵住了去路。
秦清貝齒一咬,用力一揮手中短劍,衆軍士只覺眼前一片藍光閃過,便是矛折戈斷,手中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根矛戈木杆。
秦清見狀大喜,護着餘長寧閃身上前,也不知她使了一個什麼手法,招式大開大闔之下軍士們竟紛紛踉蹌後退,跌倒了一片。
心知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秦清也不遲疑,拉着餘長寧便是搶攻而上,手中短劍左揮右掃,竟讓她硬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靠近城垛旁邊便縱身跳了下去。
城樓把守將軍眼見刺客脫逃,心裡頓時大急,厲聲下令道:“弓弩手放箭,給本將射死他們。”
城樓左右的軍士不下數百,手中弓箭一齊發動,木梆聲密如急雨,漫天長箭呼嘯着撲向半空中的餘長寧與秦清。
秦清聽到背後風聲呼嘯而至,嬌軀翻轉微微一側將餘長寧護在了懷中,短劍左揮右掃挑飛了襲來之箭,然而不管她如何小心,一隻利箭還是突破了她的防禦,狠狠地紮在了胸口之上。
中箭之後,秦清嬌軀猛然一顫,貝齒拼命地咬着紅脣不讓自己叫出聲來,此刻恰好兩人狼狽落地,已是順利出城。
秦清回眸一望,見把守城門洞的官兵又是呼嘯衝來,她心知不能久留,一聲輕喝,拉着餘長寧便向着遠方飛掠而去。
城樓將軍冷冷一笑,單手舉起又準備吩咐放箭,突然背後傳來一片齊聲高喝:“長樂公主有旨,城樓軍士停止射箭,不要傷到餘駙馬。”
城樓將軍聞言一愣,轉過身便來見到一大片騎兵蜂擁來到城門,當先的那名動人女子馬鞭一揮高聲一句:“讓開!”便帶領着騎兵飛出了城門。
追了足足有十餘里路,眼見四野都沒了餘長寧與秦清的身影,長樂公主芳心不由爲之大急,只得吩咐騎隊散開到處尋找,然而要在這廣袤的平原找人卻猶如大海撈針,不眠不休地尋找了一夜,依舊沒有發現餘長寧的身影。
聽完了騎士們一無所獲的稟告,長樂公主又累又急之下頓感一陣眩暈,端坐於馬背上的她嬌軀晃了晃便栽了下來。
“公主……”
一直在長樂公主旁邊護衛的婉平失聲高叫了一句,急忙飛下馬背接住了她。
長樂公主雙眸微咪,虛弱地搖了搖手道:“婉平,不要管我,立即吩咐大家繼續尋找駙馬……”一言未了螓首一側,已是暈倒在了婉平的懷中。
……
話分兩頭,秦清拉着餘長寧出了長安城,雖然胸口中箭,但她依舊咬牙堅持,一口真氣未歇竟跑了十餘里之遠,鑽入了一片密林之內。
藉着着朦朧的月光,餘長寧見她俏臉慘白,額頭上冒着涔涔汗珠,衣襟早已被胸口的箭傷溢出的鮮血染得通紅。
見狀,餘長寧不由驚聲開口道:“清姐姐,你受傷這麼嚴重,要不咱們先休息一會兒?”
秦清斷然搖頭道:“不行,這裡乃是關中平原,根本無較好的躲藏之地,若是停歇片刻,難保官兵不會追來,我們還是得加緊趕路,等上了北阪那就安全了。”
餘長寧知道北阪高山縱橫,樹林密佈,人入其中就彷彿游魚入海,朝廷即便是知道他們躲在北阪,但要尋找抓獲,那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心念及此,餘長寧有些遲疑道:“不過……你的傷勢……”
“放心,死不了。”秦清勉力一笑,真氣瞬間遊走全身,提着餘長寧又向北方疾行。
當冬日的太陽爬上萬千溝壑時,北阪連綿不絕的羣山已是顯出了霜霧朦朧的曙色,紅光紫霧,整個天地一片濛濛血紅。
然而太陽剛剛照耀大地,卻又立即被烏雲所遮蓋,密集的雪花又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
秦清雖然還在疾速前行,卻覺得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疼痛猶如刀子一般剜着自己心窩,若非她咬牙拼命支撐,說不定早就沒了力氣繼續前行。
剛剛行到一處山麓旁,秦清真氣終於耗轉殆盡,收不住勢子腳下頓時一個踉蹌,輕輕呻吟了一下便栽倒在了地上。
餘長寧剛纔聽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裡早就暗生防備,眼下雖然是急變突生,但他反映極快,在秦清掉地的一霎那已是反身抱住了她,這樣一來所有前傾倒地的力道便集中在了餘長寧的身上,後背重重跌地,痛得他是一陣呲牙咧嘴。
再看懷中的秦清,卻是俏臉慘白,氣若游絲,一雙漂亮的美目也是緊閉着,仿若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清姐姐,你沒事吧?”餘長寧喚了幾聲,看着她胸口顫巍巍的長箭不由語塞,暗歎道:我他丨媽這不是說的廢話嗎?”
將秦清環抱而起,餘長寧在齊腰深的衰草中艱難前行着,不時磕磕絆絆身體搖晃,好在他以前本就是農村的孩子,倒也沒有被腳下的那些溝壑山石絆倒。
不知走了多久來到山腰處,餘長寧終於在一片山石旁發現了一座小木屋,走進一看,倒也乾燥透風,像是山中獵人進山打獵時的休憩之地,用來遮風擋雨還是完全沒有問題。
將秦清平穩地放在地上,餘長寧到外面收集了一些乾柴回來,架上乾柴用火摺子點燃了一堆篝火,山洞裡頓時溫暖了起來,嚴寒也消退了不少。
這時,秦清轉醒睜開了美目,四顧一圈虛弱發問道:“這……是何處?”
餘長寧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坐而起靠在了廊柱上,這纔回答道:“此乃一間山中木屋,一時半刻官軍應該找不到這裡來,所以暫時還算安全。”
秦清輕輕頷首,擡起纖手碰了碰胸前的長箭,卻又立即痛得眉頭一蹙,表情顯然是極爲痛苦。
“清姐姐,要不我幫你把箭拔出來?”餘長寧試探一問。
秦清搖頭道:“不行,若現在拔出,必定會血流不止,可惜我剛纔走得匆忙,忘了帶療傷藥。”
餘長寧掏出了一個細脖陶杯,拿到秦清眼前晃了一下道:“療傷藥我有啊,不知皇宮大內特製的金創藥行不行?”
秦清有些奇怪地挑了一下眉梢:“你爲何會帶金創藥在身上?”
“哎,就是爲了防備你我受傷,也算是有備無患了,來,我先給你將長箭拔出,然後再敷上傷藥。”
秦清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猛然一怔,又是急忙搖頭道:“不行,你不能給我敷藥。”
餘長寧疑惑不解地問道:”啊?爲什麼?”
“因爲……因爲……”秦清欲言又止,美目瞄着自己高聳的胸脯,俏臉已是一片血紅。
餘長寧猛然反映了過來,笑嘻嘻道:“清姐姐若是擔心男女授受不親,那也不成問題,反正如你這樣的青樓女子,有什麼沒見過?就當我是嫖丨客好了。”
秦清愣了愣,頓覺一股屈辱感從心底蔓延而起,嬌軀抖動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嘴脣也是咬得幾乎發紫。
餘長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尷尬一笑吶吶低聲道:“清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秦清突然打斷她道:“你說得不錯,我秦清就是那種人儘可夫的青樓女子,就是低三下賤依門賣笑……”說着說着,清淚猶如斷線珍珠一般流了下來。一時間,餘長寧愣怔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竟不知怎麼安慰她纔好,心裡也把自己罵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