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玉珠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輕嘆道:“這人真是有些奇怪,救命之恩連性命也不肯留下。”
長樂公主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喟然一聲長嘆道:“現在胭脂雪已逝,我們只得另外購買馬匹代步了,事不宜遲,快去問問道旁可有人願意將馬匹出售。”
房玉珠輕輕頷首,扶着長樂公主朝着山道走去,轉眼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此刻,那俊秀公子走到一輛馬車前掀簾而入,端坐其內的美貌女子立即睜開了原本緊閉着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調侃道:“現在小師妹行爲做派愈來愈像正道人士,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哈哈,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俊秀青年扯掉了捆紮髮髻的絲帶,一頭秀髮猶如瀑布一般傾斜而下,動人的美態恍若春色一般動人心絃。
她將白色絲帶放在手中纏繞數圈,這才淡淡笑道:“師傅已經讓我脫離魔教陪在相公身邊,爲人行事自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況且剛纔那兩位姑娘實在勇氣非凡,竟然膽敢縱馬飛躍而過,我也是佩服她們所以纔出手幫忙。”
“哼,嫁做人妻,倒是慈悲爲懷了。”美貌女子冷哼一聲,口氣卻有些酸溜溜的問道。
俊秀青年笑道:“聽聞高句麗的車隊已是行至洛陽,我得趕緊前去纔是,不然非得急死高龍昌不可。”
美貌女子拍手一笑:“堂堂的高句麗公主竟是魔教妖女,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小師妹啊,你現在應該好好擔心一下該如何面對寧弟弟的正妻長樂公主纔是,可不要被她欺負得哭鼻子。”
俊秀青年冷哼一聲道:“我瑤瑤是那麼容易被別人欺負的麼?即便長樂公主再是厲害,我也會將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見她如此有自信,美貌女子忍不住掩嘴輕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心裡突然又有些惆悵,暗暗嘆息道:寧弟弟,你已經與小師妹終成眷屬,可是你準備將秦清置於何處呢?唉!
……
朝陽初起,晨霧淡淡如煙,餘長寧在典獄令親自陪同下走出了天牢大門。
三日未見陽光的他剛一步下臺階,立即止步微微眯起了眼睛,適應了半響之後方纔繼續前行。
典獄令早就令人在門前準備了一輛垂簾馬車,扶余長寧登車之後,他這才長躬小聲道:“駙馬爺,下官不相信你會草菅人命,善自珍重,天牢不歡迎你回來。”
餘長寧愣了愣,這才展顏笑道:“多謝貴官,我也不想回來啊。”言罷,掀簾入帳端坐車廂裡面,領軍緹騎大手一招,馬車在百餘騎兵的護持下,車輪軲軲地朝着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位於長安城西北角的義寧坊內,從天牢而出進入朱雀大道,小半個時辰便能抵達。
餘長寧氣定神閒地坐在車廂內默默思忖着,心頭早就準備好一套既不會連累房玉珠,也不會致自己於險地的說辭,只盼主審官員明察秋毫便可。
不知不覺中,馬車停了下來,餘長寧正在猶豫自己是否要下車,車簾突然一動領軍校尉探頭進來稟告道:“大理寺已至,請駙馬爺下車。”
餘長寧點點頭,站起走出了車廂,眼睛一掃眼前這片古樸莊嚴的府邸,門匾上“大理市”三個大字霍然入目。
餘長寧還是第一次前來此地,他淡淡一笑跳下馬車,似乎對衙門外兩隻猙獰的石虎視而不見,擡起腳步從容鎮定地步上了六級臺階,走入了府中。
進入府門,當先便是一道影壁,上面攜刻浮雕“獬豸吞官”。
這獬豸又稱解廌或解豸,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體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類似麒麟,全身長着濃密黝黑的毛,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通常長一角,俗稱獨角獸。
獬豸擁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圓睜,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發現奸邪的官員就用角把他觸倒,然後吃下肚子。它即是勇猛、公正的象徵,也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的象徵,所以古代法官戴的帽子又稱“獬豸冠”,凡是司法衙門,都將獬豸視爲護門神獸。
繞過影壁,是一片寬闊的前院,一間造型肅穆的青磚石屋坐北面南而立,石屋階下左右兩邊排列着兩座朱漆戟架,共插銀鐓紅杆金虎戟二十四枝。
長戟精鐵製成,戟頭下爲虎頭,虎頭繫有紅、綠、黃各色彩帶,戟架前站立兩隊儀仗隊,每隊十二人,分三排,分別穿紫、紅、綠袍,腰間佩弓囊和劍。
在大唐,長戟的多寡表示官吏品位,這位大理寺卿與餘長寧一樣,也是從三品的職官。
餘長寧緩步悠悠地進入正堂,東西兩廂各矗立八名威風凜凜的衙役,衙役們頭戴兩側綴有流蘇的烏色皁帽,身着紅巾裹肚的青色戰袍,此時手持水火棍昂昂而立,一片威嚴之氣迎面而致。
再看階上,三張烏木長案並排而立,不用問一定會坐今日會審的三名官員,另外階下還備有幾張座案,乃是前來觀看會審的朝廷重臣所坐之地,他們將觀看整個審問過程,並將消息及時準確地稟告天子知曉。
羅凝等人早就在堂內等候,然而作爲家屬的閒雜人等,他們全都被木柵欄圍在了公堂之外,一見餘長寧出來,羅凝悲聲一句:“長寧”,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了。
餘長寧心頭一酸,眼角陡然溼潤,緩緩望去,看見了大哥、長遠、長靜、畫眉、冬梅、謝千仇、焦森林,沒想到大家都來了,呀,還有蘇定方、薛仁貴、羅瑜、李謹行四人,但是不知爲何卻沒有看見長樂公主。面對大家,他心裡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感,對着家人朋友們深深一躬,肅然立在了臺下。片刻之後,京兆尹張大象也走入了堂內,一旁還有一名哭哭啼啼的婦人,不用問一定是張少晨的母親,今日張大象未着官服,盯着餘長寧雙目幾乎快要凸了出來,直是憤怒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