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府醫照例給張氏診治過後，嬤嬤將府醫送出了門。
嬤嬤在門口將府醫一攔，頗爲擔心的問道，“府醫，敢問夫人這病，究竟是爲何如此反覆？”
府醫目光躲閃，但耐不住嬤嬤一再追問，也只好說道，“老夫能醫身體上的疼痛，但心裡頭的……恕老夫無能爲力。”
張氏病情反反覆覆，嬤嬤多少也是猜測到了一些，她頓了頓又問道，“是夫人心中有事？”
府醫點了點頭，隱晦的說道，“嬤嬤既然是夫人身邊伺候的人，不妨還是找到夫人心情鬱結的根源，讓夫人心情爽快些，比老夫開得這些方子要管用得多。”
嬤嬤聽完府醫這話，也沒有多說什麼，帶着笑讓小丫頭將府醫送了出去，而後轉身進了張氏的房門。
張氏撐着頭，面色略帶不耐的問道，“府醫方纔說什麼了？”
嬤嬤小心翼翼的把府醫的話換了個緩和些的方式說了，張氏聽後果然是勃然大怒，“這都是說的什麼混賬話！相府養着他們做什麼？！”
但生完氣，張氏卻難得的安靜了下來，畢竟張氏心裡頭也清楚，府醫說的的確是她如今病狀的根源。
見張氏沉默了起來，嬤嬤在旁輕聲說了句，“夫人……沈家夫人近日來這一樁樁只不過是打着幌子唬您罷了，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不能上了她們的道。”
張氏面色蒼白的應了下來，她伸手揮了揮，“罷了，嬤嬤你先出去吧。”
嬤嬤臨了看了一眼張氏，只見張氏右手撐着腦袋，手下的陰影遮住了一雙眼睛，讓人看不清張氏的神色。
嬤嬤輕嘆一口氣，靜靜的退了出去，幫張氏帶上門後也就在門口守着了。
張氏在房間裡頭靜了一會兒，想要起身時突然感覺有些無力。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太過不尋常的事情，但的的確確讓張氏心中一緊，她什麼時候不是自個兒掌握主動權？她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能再讓沈夫人牽着她的鼻子走。
張氏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打開了櫃門，從裡頭把玉佩取了出來，緊緊握在手上。
翌日清晨，嬤嬤照例進來伺候張氏梳洗，銅鏡前梳妝，張氏看着銅鏡裡頭的自個兒愣了片刻，而後笑着問道，“嬤嬤，這麼多年，我也老了。”
張氏平日裡是最忌諱人家在她面前說年紀的事兒的，如今她卻自個兒說了起來，嬤嬤心中一驚趕忙說道，“夫人說笑了，夫人還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張氏看着眼前的自個兒，喃喃自語道，“比起當初還是差遠了啊……”
清晨容易悲春傷秋，嬤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放輕了手中的動作，怕扯到了張氏的頭髮。
張氏定了定神，從懷裡頭拿出來一個油紙包，放到一旁，“這個東西，出去找個大些的池子扔了。”
銅鏡中反射出嬤嬤略有些驚訝的臉，張氏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反而是靜靜抽回了手。
嬤嬤不知道紙包裡頭裝的是什麼，但她心裡頭清楚，能讓張氏這麼重視的東西，不會是個無足輕重的。
嬤嬤略微一頓，伸手接過紙包，紙包並沒有多少重量，但拿起來時有“沙沙”的摩擦聲。
嬤嬤不好多問，而後將紙包收到了懷中，垂眸應道，“是，老奴知道了。”
張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嬤嬤，此事我只願交給你來辦，你莫要讓我失望纔好。”
想到上回蘇茹薇的事情，嬤嬤心中對張氏還是有些愧疚之情的，如今聽到張氏這番話，趕忙應下說道，“是，老奴定不負夫人所託。”
張氏微微一點頭，看着梳妝打扮也差不多了，便揮了揮手讓下人們都出去了。
紙包裡頭的自然是沈碧的那塊玉佩，只不過是被摔碎了的。
張氏既然要扔，就不可能讓旁人有機會撿到，即使撿到也不可能讓人重新把這玉佩拼起來。
嬤嬤心裡頭記着張氏的吩咐，沒過多久就尋了個由頭出府去了。
蘇茹薇院裡頭的小丫頭見着嬤嬤往府外頭去了，一個回去報信，一個便接着跟在嬤嬤身後。
小丫頭的腳程很快，巧兒不一會兒就得到了這個消息，情況緊急而蘇茹薇正巧又往宮裡頭去了，巧兒當機立斷讓小丫頭留下等蘇茹薇，自個兒則是去尋張氏身邊的嬤嬤。
相府在京中位置好，離有池子的城西有一段路程，再加上巧兒功夫好，略施輕功很快就追上了嬤嬤。
同一直跟着嬤嬤的小丫頭會面，小丫頭壓低了聲兒同巧兒說着，“巧兒姐姐，這嬤嬤一出府就往城西來了，恐怕是在尋什麼。”
巧兒點了點頭，讓小丫頭先行回府，自個兒則是隱去身形跟在嬤嬤後頭。
城西池畔，嬤嬤將懷裡頭的油紙包拿了出來，作勢要扔，突然後頭有人猛地在她的手上用了力，來不急準備手上的油紙包就徑直掉到了池子裡頭。
嬤嬤怒氣衝衝的回頭，本是想訓斥來人幾句，只發現行人各色，也沒有一個人是在她身後的。
嬤嬤嚇了一跳，想着既然紙包也已經掉到了水中，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唸了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就趕忙轉身回相府了。
等嬤嬤一走，巧兒從不遠處緩緩走了出來，手裡頭還捏着幾顆石子，方纔讓嬤嬤猝不及防扔下紙包的，就是這些不起眼的小石頭。
巧兒在方纔嬤嬤站着的地方望着紙包掉下去的地方看個一會兒，又左右打量了一道，拿出些碎銀子找旁邊的人買了件外套，又尋了個長杆，把衣裳綁在杆子上，小心翼翼的伸進了水中。
巧兒方纔就已經打量過了，這池水是死水，嬤嬤方纔的動作也能看出紙包裡頭有東西，只要嬤嬤不把紙包遠遠扔開，那紙包掉在哪兒也應該是沉在哪兒的。
巧兒的動作引來了一些人圍觀，旁觀者好奇的問道，“小姑娘，你在這兒撈什麼呢？”
巧兒一邊小心翼翼的試探着，一邊回答道，“方纔不小心落了個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