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轉移,歲月如梭,與白烏鴉的大戰已過去了十年。
十年的時間,足夠世界恢復原來的生氣,變得欣欣向榮。十年前世界那滿是戰爭傷痕的陰霾的天空,也早已不復存在,那時魔鬼得意的獰笑如今不過是歷史課本上一段五分鐘就能講完的故事。
十年後的今天,夜家依舊神秘的不爲人知,如同一個神話,只在民間野史中存在,十一區的海中央也依舊盤旋着風暴雲團常年不散,不過與十年前不同的是,鳳淵島的東邊,多了個月牙形的島嶼做鄰居,兩個島基於海流和地域的關係,隔了七八公里。
這一年的鳳淵,桃花開的十分漂亮,風一吹,便是一場粉嫩色的花雨,春暖花開的好天氣,本該是最適合賞花踏青,放風箏的日子,可突然氣溫驟降,狂雪降臨,像是嚴冬來了,溫度直降到連火焰都無法燃燒的地步。
這股寒冷彷彿能一瞬間將空氣凝結!
“唰——!”
“咔啦啦啦——!”
綠油油的草坪上從北至南覆蓋上一層冰霜,寒氣逼人,折射着春日光芒的冰層沿着草地綿連延展,很快一大片草坪就變成了個光亮可鑑的‘溜冰場’。
“救命啊,殺女婿了!”
南面還沒被冰封住的草坪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跑得猶如被餓狼追捕的兔子,冰層就在他腳後跟前進,只要他稍慢一步,他的腿就會和剛‘建’好的溜冰場凍結在一起。
他後頭大概十幾米遠的地方,冷傲地站立着一個男人,密集無比的冰雪就是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
因爲這些冰,兩旁的桃花樹沒有幸免於難,給凍了個正着,寒冰冷酷無情,像一場災難兀然降臨,根本不給這裡的植物一點活路,但又完美的冰封了它們全盛時期的絕麗。
周圍打掃,養花,修草坪的夜家人也如墜入了冰天雪地之中,不自覺的環抱着胸,搓着雙手取暖,但面對變天,大家都很淡定,紛紛戴上了隨身攜帶的帽子,圍巾,手套,然後彷彿啥也沒發生似的繼續手裡的活計,逃命的少年和逞兇的男人一路你追我趕,他們也當沒看見,甚至還有人高興地掏出來錢打賭下注,賭少年幾分鐘內就會吃癟。
那冰也神奇,控制得宜,只追逐少年,旁的人皆不會遭難,若不是如此,旁的人怕也不敢這麼淡定,就那冰覆的速度,幾秒鐘內哪哪都能凍成冰,逃都逃不掉。
冰追着少年,由北到南,又由東到西,好好的桃花世界,瞬間變成了冒着寒氣的水晶宮。
最後,少年無處可逃了,站腳的地方都成冰了,只好嗖的一下躍到了冰草坪上。
“呀吼——!”雖然大喊着殺人了救命了,可少年臉上渾然沒有害怕的意思,反倒是玩上了,沒心沒肺地乾脆滑起冰來。
PS:自帶冰刀鞋一雙,可見是有備而來的啊。
夜家人見狀,皆搖頭嘆氣,嘀咕這傻小子就是苦頭沒吃夠,好了瘡疤忘了疼,看一會兒他們家姑爺怎麼收拾他。
雖說大家都覺得少年很沒自覺,但也沒人起鬨,而那個逞兇的男人呢,眼角一縮,發力而去,轟隆隆一聲,四道冰牆從天而降,截斷了少年在冰上的旋轉。
“我靠,又是這招!”
少年看沒路了,擡頭看向天空,準備跳出去,但是男人早有準備,一個冰霜蓋鍋,把少年封死在了冰牆之內,粉桃冰雪中頓時多了個巨大的冰盒子。
少年成了冰盒中的囚徒,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夜家人都笑抽了,看看,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少年在裡頭哐哐的敲牆,但冰層極厚,硬如鋼鐵,八月盛夏時正午的太陽都曬不化它。
“岳父大人,你還在吧,放了我啊!”少年只好求情了。
男人直接無視了他的要求,揹着手繞着冰牢一圈,看哪還有薄弱的地方,順道再補補,補完揹着手就走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白茫茫的寒氣中出現了個十來歲的女娃娃,她左顧右盼,躲來躲去,跟做賊似的,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到了冰牢前,她皺了皺眉頭,又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確定沒人跟蹤,纔敢敲冰牆。
“凱凱,我來了。”
少年盤腿打着瞌睡,一聽到聲音,立刻驚醒,蹦躂起來,滿臉喜色的敲牆迴應,“娉婷!”
十歲的娉婷粉雕玉琢,烏黑的長髮柔順的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膚如羊脂般細膩,可能是有點冷的關係,她臉頰被凍出了些淺玫瑰色的紅暈,她墨色的瞳眸像流星一般,靈動閃亮,正是美貌萌芽的年華。
“凱凱,不是說好了,讓你別來的嗎,後天我會去你家看你的。”
“我知道,可是我一天看不到你,我心裡就不舒服。我想你啊。你看古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要是三天不看你,豈不是九年不見了,絕對不行的。”
聽到這話,娉婷笑得很甜,眼眸也柔和得像是起了一層霧氣,從她記事開始,凱凱就像條聽話的狗子圍着她轉,絮絮叨叨的說着她是他命中註定的妻子,她年紀尚小,還不懂大人們的男女之情,不過她很喜歡凱凱就是了,見冰牆那麼厚,怪冷的,她不免擔心地問道:“凱凱,你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聽到的你的聲音我就不冷了。對了,你怎麼來了?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我知道你會來,想個法子逃課了,有朦朧替我遮掩,沒關係的,都快中午了,你餓不餓啊?”
他摸摸肚子道:“有點……”
“那正好,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但是……”她看着一絲縫隙都沒有的大冰盒子,手裡的小零食就是帶了也沒法塞進去,頓時有點氣餒,悶悶不樂道:“凱凱,東西沒法給你啊,怎麼辦?”
小凱的耳朵比狗還靈,聽出了她在不高興,心裡不捨,大叫道:“你別急啊,我鑿個洞出來,你等等,很快的。”
他吭哧吭哧地開始鑿洞,也不知道怎麼鑿的,很快就有個小洞出來了,巴掌大。
“娉婷,這裡,這裡!”
娉婷一喜,朝洞裡看他,正對上他的笑臉,他的笑容彷彿會感染似的,也勾得她笑了起來。
“娉婷,你笑起來真好看。”他由衷讚美。
她笑道:“給你,是餅乾和巧克力。”
用布袋子裝的零食剛要塞進去,一隻手從旁橫了過來。
娉婷一驚,仰頭就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背後的少年。
少年約莫十三四歲,面容清秀俊美,身形挺拔,比同齡的男孩生的都高,一般而言這個年紀的少年合該是最會鬧騰的年紀,偏他一臉冷漠,嘴角冷酷,像個冰人。
娉婷顯然是被嚇到了,吸了一口氣,叫道:“哥……你……你怎麼來了?”她轉過身,有意識的用背擋住冰上那鑿出來的窟窿。
星潼掂了掂手上的布袋子,蹙眉看着自家小妹,儘管面容仍是冰冷的,不過眼眸很暖,擡手摸了摸娉婷的小腦袋,“都學會逃課了,嗯?”
“呃……”娉婷沒想這麼快就穿幫了,低着頭對着小手指,“我……我……”她絞盡腦汁地想着要怎麼解釋。
“好了,哥沒想怪你,你先讓開。”
娉婷張開手臂:“哥,凱凱已經很可憐了,你就不要欺負他了。”
她一副母雞護幼崽的架勢卻沒阻擋住親大哥,星潼直接將她抱起來放到一邊,許是覺得這邊有點冷,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還護着他,你被他騙了知不知道?”
“凱凱不會騙我的!”
“傻丫頭,他這就是苦肉計!”
冰盒子裡的凱凱,也就是凱洛貝羅斯(月亮島的少島主)急了,拍着鑿出來的冰窟窿道:“哎哎哎……怎麼說話呢,大舅子,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什麼騙,什麼苦肉計。”
星潼笑了笑,嘴角勾出一絲與其說是笑容不如說是嘲弄的神情,比了比窟窿的大小,道:“你一下就能鑿出那麼大個洞口,這冰還能困住你?無非就是知道娉婷會心疼你,就算你進不了鳳眠殿,她知道你有難也會想法設法地出來,也就她纔會傻傻的以爲你被欺負了,陰險!”
“哎呦喂,我看你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就許你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電燈啊,也不知道誰前天上我家想看菲爾,剛上島就被雷劈得東逃西竄的活像只受難的兔子。”
星潼抖着眉毛,狠狠瞪了他一眼。
“瞪我做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倆就是半斤八兩,難兄難弟,你就別站着說話不嫌腰疼了,也就在自己家的地盤逞威風了,有本事我們換個地方,上我家去,怎麼樣?”小凱透過窟窿瞅了瞅他的右手:“不過嘛,大舅子,我瞧你那傷還沒好吧,要是再被劈上幾次,怕是要廢了,我勸你好生休息去,別瞎摻我和你你妹妹的事了,有空啊不如多想想怎麼上我家不被我爸的雷劈,哈哈哈哈哈……我覺着吧,你可比我慘多了。你說你這麼有能耐的一個人,鳳炁日以繼夜的練,練得突飛猛進,怎麼一上我家的島就什麼招都不敢使了呢,任由我爸的雷啪啪啪的劈,你丟不丟臉啊!”
星潼一點沒惱,切了一聲,“總比某人好,被困在這裡一步都不敢逃。”
“我這是尊敬長輩。有本事你對我把還手啊!”
“你要有本事現在就出來。”
“你當我不敢啊。”
“我量你就是不敢!”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衝對方。
說起來這兩人也真算是難兄難弟了,因爲兩人的爹吧,都是女兒控,對女兒是嚴防死守,一聽到別家的小子上門找女兒,就跟看到紅布的鬥牛,紅着眼的往死裡折騰騙自家女兒的小子。
娉婷見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勸道:“哥,你就別和凱凱吵了,不如想辦法先讓他出來。”
“傻丫頭,他能自己出來,不過是不敢,順帶想讓你心疼。”
“啊?”娉婷皺眉看向小凱。
小凱連忙搖頭,“你別聽你哥瞎說,你爸的冰陣是隨隨便便能逃出來的嗎,我要是能逃出來還用得着在裡頭受苦嗎?你哥就是嫉妒,嫉妒你對我好,你別管他。”
“真的?”
“比金子還真!”
“那怎麼辦?這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化?”
“你乖,不用擔心我,再過幾小時這冰自己就會消失的。你把吃的東西給我,說了會兒話我真餓了。”
“嗯!”娉婷水汪汪的眼瞅着星潼手裡的布袋子,“哥,凱凱餓了!”
星潼將布袋子丟回她的手裡,“你啊,就向着他吧,早晚被賣了還要替他數錢。”
“大舅子你會不會說話,我賣你妹幹嘛……你別污衊我,她現在年紀還小,聽進去了怎麼辦?”
“你也知道她年紀小,還沒成年!”
“我靠,說的我好像變態一樣,我可是純潔如羔羊的少年。”
“明明是個千年老妖。”
“滾,會轉世了不起啊,還不是我家的功勞,你小心我回去在菲爾面前說你壞話,說你不肯承認我這個大舅子,你不承認,也等於不承認她。”
這招夠狠,星潼僵了僵臉皮子。
“嘿嘿,怕了吧,怕就叫我聲大舅子……”
“滾!”
“哈哈,惱了?可我是你的大舅子這個事實你不認也得認啊,看我多有操守,成天都這麼喚你。你叫聲會死啊?”
臭小子叫個人都不會。
星潼果斷牽起娉婷的手,自家妹子就不該和這個混蛋在一起,“走了,娉婷,我們回去吃午飯了。”
小凱急道:“喂,你走歸走,別拐我老婆啊。”
星潼哪會理他,抱起妹妹,大步離開。
娉婷是最怕這個大哥的,只能朝着他可憐兮兮的揮揮手。
小凱一聲吼:“星潼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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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枝頭時,冰牆到時間就消失了,似水無痕,一點冰渣都沒留下,小凱總算是可以活動筋骨了,這個時間點桃花林靜悄悄的,人都沒有一個,他被困了一天,肚子餓得咕咕叫,娉婷的那些小零食都不夠塞他的牙縫。
他決定去覓食,吃飽了再去和小媳婦兒道聲晚安,然後回家睡飽了,明天再戰。
正要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林子傳來。
“凱凱!”娉婷踏着月色像個小仙女一樣跑過來。
小凱眼一亮,他的小心肝呦!
“你又偷跑出來了?”他覺得很欣慰,媳婦兒時時想着她。
“沒有,是媽媽讓我給你送晚飯來了。”
“丈母孃?”
“嗯!”娉婷提起手裡的食盒給他看,“都是你愛吃的。”
“好,我們找個地方吃。”
兩人去了附近的小花亭,娉婷將餐食一個個擺出來,取了筷子遞給他,“快吃,還熱着。”
“乖!”小凱摸摸她的小腦袋,拿起雞腿就往嘴裡塞,“你下次不用老惦記着我吃沒吃,我自己能解決。你吃了沒有?”
“我吃飽了纔出來的。你冷不冷?我給你倒茶!”她像個賢惠的小媳婦圍着他轉。
小凱感動的眼淚汪汪,想她前世可不是這樣的,如今倒是不一樣了,果然啊,媳婦兒還是要從小養大的爲好。
“你別忙活了,小心燙着手,我自己來。”他倒了熱茶咕嘟嘟地喝了一杯。
“凱凱,你明天別來了,爸爸在家。你要是想來就下週來,爸爸會出門去找寒叔叔。”
“那不成,一天看不到你我心裡不自在。”他很想將小媳婦抱進懷裡揉一揉,不過他曾經對丈母孃發過誓,不許有身體上的親密接觸,也就她奶娃娃的時候抱過,待她七歲後,他就沒抱過她了,倒不是他怕有什麼邪念,而是小媳婦的確沒成年,太過親密始終不好,有礙她的身心發展,他只要隨時隨地能看到她就行了,他看着稚氣未脫的小媳婦兒,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娉婷,你快長大吧,到了十六歲就能嫁我了。”
新世界的婚姻法規定,女孩子十六歲就能合法嫁人,男孩子則是是十八歲,還有六年……很快的。
“凱凱,你真的喜歡我嗎?”她歪着小腦袋瓜子問,雖然從小就聽他說,她是他命定的戀人,上輩子就有姻緣在,只是被很多事打攪了,上輩子的事兒她不記得了,只知道凱凱對她很好很好,除了爸爸和哥哥,他是對她最好的人,小時候無論她要什麼,或是要幹什麼,爸爸和哥哥不許,凱凱就會陪着她幹這幹那的。
有時候她會想凱凱爲什麼會喜歡她呢,明明朦朧和她長的一樣,他怎麼不寶貝她呢。
“我的傻丫頭,這種問題問出來不是戳我的心嗎?”他將吃到一半的雞腿隨手一扔,用舌頭舔了舔手上的油,認真地直視她道,“我這輩子就喜歡你一個,也只會娶你一個。”
“哥哥說你這樣是有戀*童*癖情節。”
“噗!”小凱被自己的口水嗆了正着,然後拍桌子噌的一下跳起,喝道:“你哪個哥哥說的,是不是星潼,還是你二哥!”
“哥哥們都這麼說?”她小聲嘀咕。
“他奶奶的,背後捅兄弟一刀!你別聽他們,他們那是嫉妒,嫉妒你長大了嫁給我就沒他們什麼事了。你大哥不也如狼似虎地盯着我妹妹嗎,我還沒說他呢,他倒先說起我來了。”
娉婷點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也對,菲爾姐姐也就比我大三歲,不過……哥哥和她同年,我和你卻差了那麼多歲。”
這個問題就要追溯到神眼的能力消失進入長眠造成的副作用了,他和兩個弟弟,以及菲爾因此身體不受控制的幼齡化,甚至比預計縮的還要小,他們差點以爲會縮回嬰兒時期時,還好是止住了。
最終,他和兩個弟弟變回了六歲,而菲爾縮回了三歲。
“我也就比你大六歲,你別聽你大哥說我是千年老妖啊!”
“這個我知道,你不是的,老妖哪有你那麼好看的。”
聽到小媳婦兒的讚美,小凱樂開了了花,“這就對了,反正你記得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是你最重要的男人。我一定會對你的好,珍惜,愛護你,你就是想拆天拆地我都會支持你的。當然,我知道你年紀還小,還不懂男女之情,不過我會等的,等多久都願意。反正就是認定了你,別的女孩都不行。”
“就像狗狗愛肉骨頭嗎?”
這個比喻……
小凱搔了搔腦門子,“沒錯,就是這樣!”他將嬌小的她高舉起來,仰頭而望,“你就是我的肉骨頭,最最最喜愛的一根。”
娉婷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張開雙臂揮舞道,“凱凱,我要拋拋。”
“好,拋拋。”
這遊戲打她能走路時,他就老玩了。
“再高一點!”她被拋上了半空,衣袖飄飄,粉裙就像蝴蝶的翅膀。
“好!”
“呀,好好玩!”
“要不要再高點啊!”
“要,要,要!”娉婷高興地臉兒紅撲撲。
皎月高照,兩人玩得不亦樂乎,甜膩無比,不遠處的桃花林裡,也有一對偷情,咳咳,不,約會的小情人。
菲爾聽着花亭裡的玩鬧聲,轉頭望去,有點小羨慕,再看看身邊的少年,冷冰冰的,情話都不會說,半個小時了,就只會盯着她看,看個屁啊,到底想幹什麼啊。
半晌後,他終於有了動靜,看了一眼花亭,再看看她,面色沉靜道:“你……要不要舉高高?”
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