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客氣地笑,“五小姐並沒有犯事。貴府五小姐乃京裡有名的‘美容聖手’,就連陛下都器重五小姐這手絕技呢。這不,陛下差咱家來接五小姐進宮。”
沈氏氣得牙癢癢,像是百爪撓心,怎麼就把這事給忘了。她訕訕道:“陛下傳召輕衣進宮,爲陛下美容?”
“正是。”
“我家姑娘得陛下垂青,那是天大的恩寵。不過輕衣年紀尚幼,我這個當母親的,只恐教導不善,令輕衣在宮裡犯事。倘若輕衣有什麼行差踏錯,還請公公多多照應。”沈氏笑道。
這副擔心庶女出事、事事關心的嫡母模樣,其賢良仁善的風度,真真令人稱讚。
安公公滿口答應。當即,她派人去流光別苑傳話。
月輕衣早早地準備好了,只等宮人來接。因此,當下人來傳話,她拎着一隻精巧的花梨木美容箱離開別苑。良辰想跟着進宮,近身保護主子。月輕衣不讓她跟着,畢竟,難得有侍婢不跟着的時候,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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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前院,月輕衣看見沈氏,溫文有禮地向沈氏告別。
沈氏叮囑她在宮裡要謹言慎行,在外人面前扮演母慈女孝的戲碼。
月輕衣一一應了,登上馬車,前往皇宮。
安公公頗爲健談,說陛下前日從從鳳儀神宮回京,因爲中秋佳日要在宮裡設宴,宴請從三品以上的朝廷要臣。
她明白了,爲了在中秋宮宴上豔光四射、光彩奪目,女皇鳳氏要美容。
抵達宮門,安公公帶領月輕衣徒步進宮,前往女皇鳳氏的寢殿含元殿。
一路走來,殿宇連綿,宮閣古樸,飛檐斗拱,長廊宮道皆莊雅無比。她覺着城裡的皇宮與鳳儀神宮一樣巍峨壯美、氣象萬千,不過皇宮更爲古樸、莊嚴一些。
經過朝議大殿,折往天子寢殿,路程並不遠。
此時是午後,女皇鳳氏在含元殿歇息,拿着一本奏摺專注地看着。
通報後,月輕衣輕聲進去,恭敬地下跪行禮,“臣女拜見陛下。”
低垂的目光隨意掃了一眼,這含元殿,比之行宮的丹鳳殿,一樣的豪奢華麗,擺滿了天底下的奇珍異寶,熠熠的金玉光芒璀璨地流轉,滿殿流光。
女皇鳳氏坐在一張紫檀案前,低頭看奏摺,而案上還有幾本奏摺。
來到北影國短短几個月,月輕衣已經知道,在北影國臣民的心目中,女皇鳳氏執政十幾年,不輸男子,不讓鬚眉,勤政愛民,治國有方,延續了北影國數十年來的繁榮穩定,國富兵強,甚至政績比先皇還要出色。
不過,女子繼位大統,執掌一國,開初幾年必定經歷了可怕的腥風血雨。
“平身。”鳳氏語聲溫和,日積月累的大氣與霸氣流露無遺。
“謝陛下。”月輕衣站起身,目光一閃,忽然看見一旁站着一個人。
銀線繡祥雲錦緞烏靴,一襲絳紅官袍,身形修長挺拔。她的目光繼續往上,心裡非常不願看見一張熟悉而厭惡的臉龐,卻偏偏的是那張冷若冰霜的俊容。
北影寒閒閒而立,絕豔的雪顏似笑非笑,一雙黑晶石般的鳳眸閃着琉璃般的奪目光彩。
月輕衣狠狠地瞪他一眼,想到那夜被他折騰了一整夜,還留下一身的“屈辱”,她恨不得剜出他的眼珠,撕了那張魅惑人心的臉皮。
這是什麼鬼緣分?爲什麼總能遇到他?
他性感迷人的薄脣微微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邪魅得令人憎恨,劍眉輕挑,好似對她說:輕兒,那一夜,真真令人回味無窮。
她寒毛直豎,凌厲的目光射向他,戳入他的腦門。
鳳氏太過專心,沒有看見這二人的小表情、小眼神,站起身,走向東側的寢殿。
在外殿與寢殿之間,深青紗幔挽起,當中是一幅巨大的細絹屏風,上頭繪着萬里江山,氣象萬千,令人咋舌。
月輕衣跟着進去,打開花梨木美容箱,準備爲鳳氏美容。
鳳氏躺在貴妃榻上,幽深的長眸微闔,“開始吧。”
月輕衣應了一聲,爲她潔面。
外頭的北影寒拿起一本奏摺,沉聲念起來。
月輕衣明白了,他這是念奏摺給陛下聽,一邊做美容,一邊處理奏摺,政務、美容兩不誤。
只是,陛下給出處理的旨意,讓他用御筆批閱,就這麼信任他?
月輕衣爲陛下做面部按摩時,他念到江南州縣上奏邗江水患的奏摺。
“入夏以來,江南水患屢屢發生,一個月前是南都水患,接着是淮州,如今輪到邗江,受災的江南百姓怕有數十萬。”鳳氏語聲擔憂,眉頭微蹙。
“今年江南多暴雨,水患頻發,南都、淮州水患,朝廷已撥款八十萬兩白銀賑災。此次邗江災情告急,百姓的房屋莊園皆被沖毀,受災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負責賑災的欽差大臣李大人早已加派人手在邗江築堤建壩,堵截洪水,可惜,此次洪水迅猛,沖毀堤壩。如今災情嚴峻,李大人奏請朝廷儘快撥款賑災,安頓受災百姓。”北影寒的語氣亦沉重起來。
“江南各州縣已成一片汪洋,這洪水不退,江南百姓如何是好?”她緩緩嘆氣,憂急攻心。
“臣以爲,不如向大禹治水借鏡,在江南選址開闢新的河道,疏導水流,將洪水引向大海。”北影寒的眉宇閃現冷玉般的光澤。
月輕衣不得不讚嘆,這個主意甚好。
鳳氏一喜,可又蹙起眉頭,“這主意雖好,然開闢河道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江南百姓等不起。”
他劍眉緊鎖,“大禹治水歷時十三年,臣也覺得,此法雖好,但無法解江南燃眉之急。”
月輕衣忽然道:“臣女有一法子,不知當說不當說。”
鳳氏略有驚奇,讓她說。
“人力有限,火藥可開山劈石,可達到事倍功半的效果。”月輕衣不知北影國會不會製作火藥炸藥,但這是唯一的捷徑。
“用火藥開闢河道,的確可行。”鳳氏的面上佈滿了喜色,卻又攏上憂愁,“可是,只有西絕國纔有制火藥的技藝,西絕國皇室嚴加保密火藥的秘方、技藝,只怕這法子也只是紙上談兵。”
“陛下,臣在軍中這些年對火藥略有研究,此法可行。”
北影寒驚奇地看向寢殿,可惜,細絹屏風擋住了視線。想不到這醜女人還有如此智慧。
鳳氏龍顏大悅,“北影寒,江南水患一事由你督辦,朕另派大臣前往江南賑災。月輕衣,你不愧是月太傅的孫女,不僅美容術了得,還有不讓鬚眉的智慧。”
月輕衣溫婉道:“臣女只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請陛下治臣女妄議朝政之罪。”
在北影國,甚至在幻武大陸,女子不可妄議朝政,後宮不得干政,像鳳氏這樣登位爲皇、統攝一國,整個大陸千百年來也只是這麼一位。
鳳氏道:“雖是妄議朝政,但也解了燃眉之急。這次算是功過相抵,不追究。”
月輕衣下跪謝恩。
北影寒的鳳眸深黑如沉淵,清冷的目光掃過去,卻還是看不到那抹倩影。
他告退離去,與官員協商製作炸藥一事。
過了半個時辰,做完美容護理,月輕衣將鑲金雕鳳銅鏡放在鳳氏面前。
鳳氏緩緩而起,手指輕撫滑嫩如初生嬰兒吹彈可破的肌膚,笑逐顏開。因爲剛剛做完美容,她的臉龐泛着水潤的粉嫩光澤,格外的誘人。如今這張臉,細紋消失了,白皙,細滑,緊緻,光可鑑人,宛若回到了雙十年華。
滿意,她很滿意。
這時,風瀾進來,不掩驚喜的神色,“陛下,您這張臉比上次還要細滑數倍,比那些風華正茂的妙齡女子還要美幾分呢,真真是人比花嬌。”
月輕衣腹誹,這人妖誇得也太誇張了吧,也是醉了。
“當真?”鳳氏笑問,像懷春少女那般,略有嬌羞之態。
“陛下,臣的話您還不信嗎?倘若晉陽郡主還在這兒,正好比較一番。”風瀾扭着身子輕輕地跺腳,那扭捏的身段,嬌柔婉約,可真銷魂。
“好好好,朕信你便是。”鳳氏對着銅鏡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捨不得移開似的,百看不厭。
“月姑娘這雙手,當真巧呢。”
他精緻陰柔的五官,嬌笑之時,嬌而媚,媚得令人筋骨酥軟,比女人還要媚幾分。
月輕衣受不了地身心一抖,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鳳氏賞五金給她,她歡喜地謝恩,收了金元寶,退出大殿。
……
安公公送月輕衣出宮,到宮門前吩咐車伕送她回府。可是,離開含元殿不遠,她就看見晉陽郡主帶着侍婢紅袖走過來。
晉陽郡主鳳雲嵐止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月輕衣。
月輕衣也打量她,冤家路窄這個成語造得太好太妙了,冤家總會嫌路太窄了。
今日的鳳雲嵐仍然是一襲鮮紅的衫裙,衫裙上點綴着細小晶亮的紅瑪瑙,整個兒更是豔麗華貴得令人屏息。她纖細的皓腕帶着一隻血玉鐲子,白皙的鵝蛋臉掃了淺淺的胭脂,脣紅齒白,嬌豔欲滴,美豔如火,生生要灼瞎了人的眼。
安公公哈腰賠笑道:“晉陽郡主,咱家奉旨送月五小姐出宮。”
晉陽郡主是什麼人?是瑞王的掌上明珠。瑞王是什麼人?是陛下器重、信任的鳳家人,權傾朝野。宮裡的人都有一個共識:得罪瑞王,也不要得罪晉陽郡主,否則便是抽筋扒皮的下場。
因爲,只要掌上明珠受一點點委屈,瑞王就會把那個傷害晉陽郡主的人抓去,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