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冰染嗚嗚地哭,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忽然,她身子一軟,昏厥在地。木香和另一個侍婢連忙扶起她,着急地叫着“大小姐”。
月輕衣淡漠道:“先扶大姐坐在椅子上,給她喝杯熱茶。”
木香扶着昏迷不醒的月冰染,另一個侍婢去倒茶。
月冰煙冰冷地看着面色蒼白如雪的月冰染,秀眸冷誚地輕眨,滾過一絲輕蔑。爾後,她的目光落在棺木上,似笑非笑。
昨夜,她懇求主人賜予自己高強的修爲,主人應允,帶她去了一趟東郊的梅花庵。
沈氏已經歇下,月冰煙進去之前,主人把修爲打入她的體內,叮囑她只有半柱香的時間。她飛進梅花庵,站在沈氏牀前,森冷地盯着沈氏。
這兩日,沈氏飽受打擊,身心受創,身子也累極了,早早地睡了。不過,她思慮過甚,只是停留在淺眠的層次,因此,一有動靜,她就驚醒。
她看見昏黃的房裡出現一道黑影,嚇得心跳加速,立馬彈身而起,顫聲道:“什麼人?”
月冰煙打起灰色紗帳,冷冽、乖張的聲音在黑夜裡令人毛骨悚然,“母親,是我呀。”
看見她,沈氏驚怒、懼怕交加,“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送母親一程呢。”月冰煙坐在牀邊,語笑嫣然,“母親,我是不是很有孝心?”
“你快走,不然我喊人了。”沈氏如同見了鬼,嚇得退向牆角,身子瑟縮着。
她知道,月冰煙不同往日,殺戾之氣、報復之心很重,三更半夜來到梅花庵,必定不懷好意。
月冰煙徐徐地笑,“母親,你知道爲什麼會敗得這麼慘嗎?你知道那個桃木人偶爲什麼寫着月輕衣那小賤人的生辰八字嗎?”
提起這事,沈氏恨得切齒,一字字道:“是那小賤人害我!”
月冰煙的脣角勾起一抹譏誚,“你還瞧不出那小賤人耍的是什麼詭計嗎?是‘請君入甕’。”
“請君入甕?”
“那小賤人吩咐良辰、佳期在別苑外面燒桃木人偶,故意讓陳嬤嬤看見,引你們上鉤,好把你剷除!沒想到你和陳嬤嬤這麼沉不住氣,中了她的圈套。”
“啊……”
沈氏驚駭地叫起來,竟然真的是那小賤人設了圈套害自己!
雖然她隱隱地覺得這件事好像是有人一手操控,但她沒有深入地分析。現在,她氣得快爆炸了,胸脯劇烈地起伏着,那小賤人竟敢擺她一道!
小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原本,我想留你一命,慢慢地折磨你,讓你看着你的寶貝女兒一個個地死在你面前,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你痛徹心扉、痛不欲生。”月冰煙語聲輕緩,秀眸卻迸射出狠絕、寒戾之氣,“不過,我改變了主意。只要你不在了,月冰染就斷了兩隻臂膀,不足爲懼。現在你的寶貝女兒已經身敗名裂,再也嫁不出去了。不過怎麼說她也是月家嫡出的女兒,有這個高貴的身份,那些小官吏應該願意娶她當小妾。”
“你爲什麼要這樣害我和我的女兒?害死你們的不是我,是那小賤人!”因爲極度的憤怒,沈氏倒是生出一些勇氣來。
“我自然會將那小賤人抽筋扒皮、碎屍萬段,不過你們一個個都逃不掉。”月冰煙微微一笑,柔婉中帶着無與倫比的冷酷,“倘若你的寶貝女兒安分守己一些,我和那小賤人興許會多留她幾日,倘若她急着爲你報仇,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心裡的驚恐慢慢涌出來,最終氾濫成災。沈氏這一生,都是強勢的、高傲的,從沒怕過什麼,無論是在沈家還是在月家。可是,現在她感到恐懼,因爲月家只剩下染兒孤身作戰,她擔心染兒也會走上歌兒的不歸路。
這此時,沈氏只要染兒安然活着,不要爭搶,不要風光,只要活着便好。
沈氏跪在牀上,悽慘地哀求:“我求求你,你放過染兒好不好?饒她一命好不好?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甚至現在殺了我,我也絕不反抗一下,只求你饒過染兒。”
“哎呀,母親,我只是庶出的女兒,不敢承受你這一跪。”月冰煙煞有介事地說着,忽又蹙眉起來,“我可以放過月冰染,可是她不會饒過我,怎麼辦呢?”
“不會的,不會的,染兒知道鬥不過你,不會再和你鬥。”沈氏悽惶地擺手,淚流滿面。
“哦,對了,母親還有一個兒子呢。大哥在軍中效力,倘若母親過世,大哥一定會回來奔喪的。”月冰煙陰側側地笑,尖利如狐狸,“如若大哥知道是我害死你,他會不會向我報仇呢?”
“他不會知道的。”沈氏紅腫的眼眸佈滿了懼色,“煙兒,我求求你,不要動風兒。風兒性情耿直,不會參與內宅爭鬥的……”
“母親,你好好想想,保月冰染一命呢,還是保月長風一命?”
“這……”
沈氏的臉龐慘白得像女鬼,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月冰煙冷邪地勾眸,“你放心,我會把月冰染和月長風都送到地府去陪你,讓你們一家團聚。”
聞言,沈氏怒極攻心,尖厲道:“小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到了地府,先把你孃的四肢砍斷,做成人彘,再把月冰蘭那小賤人毀容,讓她神憎鬼厭、永世不得安生……哈哈哈哈……”
月冰煙大怒,手裡忽然閃過一道雪光,多了一條白綾。白綾從她手裡飛襲出去,纏住沈氏的脖子,接着把她拽過來。
沈氏非但不害怕,反而繼續說着惡毒的話,還猖狂地笑。
笑聲裡,飽含悲憤。
月冰煙有了主人注入體內的修爲,力氣與內力都有了,把白綾的一端拋上房樑,把沈氏吊起來。沈氏驟然窒息,激烈地掙扎,雙腿亂蹬,雙臂亂抓,聲嘶力竭道:“小賤人,我一定會把你娘折磨得死去活來、生不如死……哈哈哈……”
月冰煙的小臉佈滿了嗜血的殺戾之氣,雙眸如冰如火地瞪着沈氏。
沈氏越來越難受,雙手不由自主地抓着脖子。不多時,她的頭一歪,氣絕身亡。
月冰煙寒邪地瞪着她,半晌才飛上房樑,把手裡的白綾在上面打個結,造成自縊身亡的場景。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孤獨上路的。月冰染很快會下去陪你。”
月冰煙森寒地笑,爾後離開梅花庵。
……
看着月冰煙冷酷的表情,月輕衣斷定,沈氏在梅花庵自縊,必定是月冰煙所爲。
接下來,月冰煙會先對付誰?月冰染還是她?
無論如何,月輕衣都會做好準備。
榮德學院位於京城一百多裡外的松山,快馬加鞭不到一日就能趕回京城,因此,月長慶很快就趕回來奔喪。一回來,他先去靈堂給嫡母鞠躬,接着去書房見爹爹,最後,月冰煙帶他去靜心苑給祖母請安。
月老夫人見到大半年不見的孫兒,非常開心,“慶兒,到祖母這邊來,讓祖母好好瞧瞧。”
月長慶走到她身邊,笑道:“慶兒好想祖母啊,祖母又年輕了,莫非祖母有返老返童的妙方嗎?”
她呵呵地笑,合不攏嘴,“你這張嘴啊,不知跟誰學的,越來越油滑了。”她憐愛地摸他的頭,打量着他,“個子長高了,身子骨結實了,好好好。”
“慶少爺確實長高了不少,這容貌也俊秀了。”趙嬤嬤笑道,“慶少爺晚上就留在靜心苑陪老夫人用膳吧。”
“好的,不過慶兒先回去給娘說一聲。”月長慶笑道。
“你娘……”月老夫人燦爛的笑容頓時僵冷了。
“娘怎麼了?莫非娘病了?”他疑惑地問,“四姐,爲什麼不見娘和三姐?她們在攬風苑嗎?”
“慶兒,你不要急,聽祖母慢慢跟你說。”月老夫人拉着他的手,細紋衆多的臉龐瀰漫着傷感。
月長慶看月冰煙一眼,預感接下來聽到的將是很不好的事。
月冰煙站在一旁,小臉清冷,並沒有插話。
月老夫人自然不會說出實情,而是把事情簡單地歸結爲:月冰蘭不慎受傷,因腿傷很難痊癒而自尋短見,王姨娘因爲愛女過世,憂鬱成疾,沒幾日也走了。
月長慶的眼淚就這麼嘩啦啦地滾落下來,親孃死了,親姐死了,縱然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也會悲傷。再者,他只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年郎,心智還不夠成熟,自然是悲從中來。
“好孩子,我知道你傷心,但倘若你娘看見你這麼有出息,定會非常欣慰。”月老夫人把他拉到懷裡,溫柔地拍着他的肩,說着安慰的話,“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過於傷心。”
“嗯。”他拭去眼淚,但還是止不住地掉下來。
“你娘最希望看見的便是你有出息,文武雙全,日後入仕當官,爲你娘爭一口氣。”
“祖母的教誨,慶兒會記住的。”
月冰煙心裡冷笑,這就把娘和姐姐的死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可真是輕於鴻毛。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祖母對長慶是真心的疼愛,畢竟長慶是月家的男丁。
再說了幾句,月冰煙帶他回攬風苑給娘和姐姐上香。
回到攬風苑,月長慶見四周沒人,連忙問道:“四姐,娘和三姐究竟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