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紹謙半是安撫半是解釋地說道:“染兒,我知道你覺得我忘了你娘,辜負你娘。可是,你娘不在了,這府裡應該有當家主母來操持。你祖母年紀大了,再讓她操持府裡的雜事,如何吃得消?”
“我可以幫祖母打理府裡的事。”月冰染的美目淚光瑩瑩。
“你總歸要嫁人的,再者哪有讓女兒家打理家事的道理?會讓人說閒話的,你還怎麼嫁人?”他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件事無需再議,我心意已決。染兒,你回去吧。”
月冰染只得回去,充滿幽怨的心落滿了冰雪。
恩愛二十幾年的夫妻,一旦絕情起來,竟然這般冷酷!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
因爲是娶續絃夫人,本該是低調些的,但月紹謙覺得自己已經是禮部尚書,而且嫡長子月長風是於社稷有功的將軍,應該大擺筵席宴請朝中同僚、親朋好友,讓大家都知道他的威風八面與如今月家在朝中的地位。而且,他給葉氏一個盛大熱鬧的婚禮也是應當的。
因此,初九日的婚宴緊鑼密鼓地準備着。
這日早間,一頂喜轎將葉氏擡進府。雖然是明媒正娶,但畢竟是月紹謙二婚,因此,新郎不必去迎接新娘。
葉家是日月城經營茶葉、米鋪的富商,在城裡有八間鋪子,在全國各地的鋪子有十五間,也算家大業大。這葉三小姐年二十五,是葉老爺嫡出的女兒。因爲葉夫人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這葉三小姐備受葉老爺疼愛,自幼精心培養,琴棋書畫皆有涉獵。
她到了婚嫁的年紀,葉老爺不捨得讓她嫁出去吃苦,便想招一個上門女婿,可是他的眼光太高,那些自願做上門女婿的男子,他不是嫌棄沒本事、目光短淺,就是嫌棄太有本事,擔心他百年歸老之後會謀奪家產,害了寶貝女兒。於是,這麼一挑就挑了幾年,始終沒挑到滿意的女婿。
而葉三小姐年紀漸大,也不好嫁出去了,因此這婚事就耽誤了。葉老爺索性讓她學着打理鋪子裡的買賣,這些年,她竟然將京城裡的幾間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葉三小姐長得頗爲端莊秀氣,月紹謙看見媒婆帶來的畫像時,覺得有眼緣,便見了一面,與葉老爺父女聊了聊。沒想到雙方還挺聊得來,葉三小姐覺得他風度翩翩,雖然年紀大了,但老有老的好處,會疼人,而且他學識淵博,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相提並論的。
葉老爺對這女婿是非常的滿意,月府是什麼府第呀?那是太傅府,過世的月太傅德高望重,就連陛下都敬重有加。月紹謙是什麼人呀?是禮部尚書,是朝廷大員。葉家三生修來的福氣才能高攀到這樣的女婿。
因此,葉老爺擔心月紹謙反悔,極力促成這樁婚事,要求儘快辦婚禮,而且豪爽地陪嫁了五間鋪子。
雖然朝廷有規定,爲官者不能經商,但陪嫁這種是特例,月紹謙不插手便可,以後店鋪都是由夫人打理。
喜宴流水席從午時開始,朝中大員陸續來到。
雖然月冰染沒有嫁給太子,但如今月家的地位不一樣了,那些擅長逢迎拍馬的人早早地把重禮送到,找機會巴結月紹謙。
李清姿懷有身孕,府里人多,便一直留在迎春苑內,月輕衣閒來無事,陪着她。
楚楚驚訝得瞪大雙目,“五小姐,你當真用自己做的藥膏把胎記去掉了?”
月輕衣但笑不語,日月靈鏡不樂意了,傲嬌地冷哼:“那當然!我這高科技美容產品,對付一個小小的胎記,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是,它的話,只有她聽得見。
“自然是真的,我親眼看着五小姐把藥膏抹上去的。”良辰笑道。
“五妹,現在胎記沒有了,你變成大美人了。”李清姿溫婉地笑,“不少人會大吃一驚呢。”
四日前,月輕衣跟日月靈鏡要了一盒藥露,它說只要塗抹三日,胎記便能消失無蹤。於是她在別苑宅了三日,果不其然,今日一早起來,胎記消失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她想象着,月冰染、月冰煙看見自己如此變化,不知道是怎樣的反應呢。
還有,北影寒看見,又是怎樣的表情?
楚楚笑眯眯道:“五小姐,再也不會有人叫你醜八怪了。”
良辰大言不慚地笑,“現在的五小姐,姿容可不比大小姐差。”
李清姿莞爾笑道:“五妹,稍後賓客越來越多,你一直素面朝天,今日描一下妝容,定能豔驚四座。”
“對對對,五小姐,現在回去吧,讓良辰給你梳妝打扮一下。”良辰笑道。
“那我先回去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月輕衣笑了笑,與良辰回別苑。
出門的時候,月輕衣是戴着斗篷風帽的,遮掩了容顏,因此府裡的下人並沒有注意。回別苑也是,沒有引起注意。佳期聽說主子要梳妝打扮,摩拳擦掌地要給月輕衣上妝。
然而,月輕衣說要自己來。
接下來,佳期與良辰目瞪口呆了一盞茶的功夫,雙目瞪得大大的,嘴巴張大,可以塞進兩個鵪鶉蛋。
五小姐給上妝的功夫太厲害了,手法熟練,乾淨利落,而且所用的上妝工具和胭脂水粉都不是她們見過的,是從一隻梨花木美容箱裡拿出來的,簡直是歎爲觀止。
展現在她們面前的,是一張精雕細琢、鬼斧神工的小臉,與之前的素顏判若兩人。
太美了!美呆了!足以碾壓大小姐和四小姐!
“佳期,給我梳一個別致的髮髻。”月輕衣吩咐道,看着清晰的小玻璃鏡裡淡掃蛾眉的自己,還算滿意。
“哦哦……”佳期回神,連忙拿了象牙梳給主子梳髮髻。
她沒事的時候就琢磨一些新穎、別緻的髮髻,因此會梳一些別人未曾梳過的髮髻。
良辰好奇地問道:“五小姐,你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還有你那上妝的手法好奇特啊。”
月輕衣從容地解釋:“我跟一個隱世高人學的,這些東西也是從她那裡得來的。你們就別多問了。”
佳期給她梳的髮髻名爲鳳求凰,清雅飄逸,又不失柔美。三鸞金釵插入髮髻,兩側點綴清新雅緻的淺黃色珠花,如此,大功告成,爲完美的妝容添幾分豔色。
良辰驚歎道:“五小姐,你好美啊!”
佳期尋思道:“五小姐想穿什麼衣裳?”
月輕衣心裡已有主意,待她們伺候她更衣後,外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叫聲:“輕衣……輕衣……你在嗎?”
是北影瀟。
良辰先出去應付,笑道:“六皇子,五小姐正在更衣,還請稍候片刻。”
北影瀟只好在外面等候,喝着凜冽的寒風,“今日天冷,你跟輕衣說多穿點。”
她笑着點頭,走回寢房。
不多時,當他站在廊下,聽見腳步聲,轉過身看去,目光觸及那個女子的時候,俊眸頃刻間瞪得大大的,烏黑的眼珠差點兒掉下來,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這個美麗的女子,是誰?
“六皇子,你怎麼了?”良辰故意問道。
“這……”北影瀟使勁地揉眼,又搖搖頭,懷疑自己眼花或者是頭暈看錯了,“良辰,這是你家小姐?”
“如假包換。”佳期笑道,“這就是五小姐呀。”
月輕衣含笑看着他,也是沒想到,他第一個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他不敢相信,好像看見最不可能實現的一幕,暈頭轉向,“輕衣,你左臉的胎記呢?你爲什麼變得這樣美……爲什麼……”
明明是同一張小臉,只是那粉紅色的胎記不見了,爲什麼變化這麼大?爲什麼以前是醜八怪而現在是大美人?爲什麼她會有這般驚天動地的改變?太神奇了!
一時之間,北影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甚至無法負荷心的劇烈跳動。
“六皇子,你來找我,有事嗎?”月輕衣含笑問道。
“哦……眼下時辰還早,閒得無聊……我就來找你玩。”他結結巴巴地解釋。
之前,他還糾結她的容貌,因爲她的胎記而不太願意娶她,擔心一輩子被人嘲笑。而此時此刻,她的變化,無疑是對他那想法狠狠地打臉,他都覺得臉頰無端地疼起來。
良辰問道:“六皇子,你一個人來的嗎?”
北影瀟想說永陽也來了,在前院等北影寒,但終究沒說。
“輕衣,你能否帶我逛逛府上?”
“這萬物凋零的時節,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花苑有幾株梅花開得正好,我們去賞梅吧。”月輕衣笑道,今日他是客,她總要盡地主之誼。
於是,良辰跟在後頭,月輕衣與北影瀟出了別苑,前往花苑。
由於寒風頗緊,月輕衣戴着斗篷的風帽,如此遮掩了一半容顏,一路上都很平靜。
這會兒是午後,男賓都在前院飲酒,不少女眷來花苑散步,或是去靜心苑看望月老夫人。因此,後苑倒是有不少人走動。
月冰染陪着一衆女眷在花苑閒逛,月冰煙陪着永陽公主去賞梅,當她們這兩批人遇到月輕衣等人,不由得止步。永陽公主是特意來月府的,自然是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來的。
她居高臨下地睨着月輕衣,柳眉高高地挑起,“六哥,你怎麼跟一個醜八怪在一起?你是尊貴、俊美的六皇子,跟醜八怪在一起,平白地拉低了你的氣質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