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城裡的流言蜚語,唐若宣自然知道一些,尤其是他與月冰蘭那件事,他讓下人打聽了之後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當月府派人來請他走一趟,他毫無不意外。
來到月府,王管家帶引他來到書房。
月紹謙在房裡等候,見他來了,連忙熱情道:“郡王,快快請坐。”
侍婢奉上茶水,唐若宣淺淺啜了一口,擱下茶盞,等候對方開口。
“郡王,近來城裡的流言,想必你有所耳聞吧。”月紹謙面色凝重地說道。
“略有耳聞。”唐若宣點點頭。
“也不知怎麼回事,那件事……傳揚出去了,如今是滿城皆知。”月紹謙嘆氣,“蘭兒的清譽是毀了,今日她聽聞外面的流言,一時想不開,自縊尋死。幾個丫鬟輪流守着,蘭兒纔沒有再做傻事。郡王,這事若處理不好,我怕蘭兒會再度輕生。”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唐若宣面容冷沉,“想必是貴府的下人說漏了嘴,把這事傳揚出去。”
“郡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月紹謙隱隱動怒,“女子的貞潔、清譽比命還要重要,蘭兒怎麼會自毀清譽?這不是害自己嘛。這件事滿城皆知,蘭兒又是庶出,必定找不到一戶好人家了。可是,倘若讓她嫁給販夫走卒,她寧願一死了之。”
唐若宣不語,是啊,倘若月冰蘭爲了嫁給自己而自毀清譽,那她的心機與野心就太可怕了。
月紹謙心痛道:“郡王,若你不娶蘭兒,蘭兒必定活不了。再者,你不娶蘭兒,你與長公主府的名聲也會受到連累,還請郡王三思。”
唐若宣面色一冷,浮現一絲不悅。
他不娶月冰蘭,名聲受損,那又如何?對男人而言,無傷大雅,過陣子就煙消雲散了。
“月大人,我可以娶貴府三小姐,不過她只能是妾室,染兒與她同日進門,染兒是我的郡王妃。”他提出條件,語氣不容反駁。
“這……”月紹謙又驚又爲難,“你也知道,染兒的心意不比從前。縱然是父母之言,染兒未必會聽從我和內子。”
“可否讓我與染兒談談?”
之前,唐若宣來過一次,不過染兒避而不見。
月紹謙同意了,讓下人帶他去聽雪苑。
正巧,沈氏剛從內寢出來,看見榮安郡王走過來,心神一凜,大聲道:“郡王,你不是與老爺在書房協商嗎?談好了嗎?”
唐若宣頷首,溫潤道:“我想與染兒談談,不知方便與否。”
“郡王來的不巧。染兒擔心蘭兒的清譽與婚事,憂心忡忡,昨晚徹夜未眠,這會兒睡得正好,想來要睡幾個時辰纔會醒來。”她的臉上佈滿了歉意,“不如郡王改日再來?”
“既是如此,我便改日再來。”他知道,染兒在房裡根本沒有睡,不想見自己罷了。
“我陪郡王到書房吧。”沈氏熱情道,陪他前往書房,“對了,郡王與我家老爺談得如何?”
唐若宣把自己的決定再說一遍,語氣還是那麼的說一不二。
她面露爲難之色,重重地嘆氣,“這……郡王,你也知道染兒的性子,心眼實在,性子剛烈,傷了心,就徹底死心了,很難再回心轉意。”
他沒說什麼,無論如何,即使是把月冰蘭娶進府,她也只是妾。
回到書房,他對月紹謙夫婦強調:除非染兒嫁給他爲郡王妃,否則他不娶月冰蘭。
月紹謙怒道:“郡王,你這不是爲難染兒嗎?若染兒堅持不嫁,就是見死不救,毀了親妹的一生。你口口聲聲說對染兒癡心一片,卻這麼逼迫染兒,我瞧不出郡王對染兒有幾分真心!”
“這輩子,我非染兒不娶。娶三小姐爲妾,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若月大人、夫人不同意,我便一個不娶!”
唐若宣俊朗的面容微微繃着,語氣堅決如鐵。
月紹謙也動了肝火,臉頰輕輕一抽,“郡王怎能如此逼迫染兒?雖然外面流言難聽,但你與蘭兒之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毀了蘭兒的清譽,卻要始亂終棄嗎?你這樣做,無異於殺人!即便鬧到御前,我也要討一個公道!”
唐若宣怒極反笑,極爲冰冷,“始亂終棄?那日我在涼亭,三小姐爲何來送瓜果?我自問一向君子風度,爲何會忽然舉止異常?倘若追查下去,說不定查到的真相足以令月府名聲大損!”他看向沈氏,鄙夷地冷笑,“月夫人做過什麼,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沈氏很是心虛,面上卻不動聲色,“郡王,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月紹謙看向枕邊人,心裡起了疑惑,難道她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這次商談,不歡而散,也沒有討論出個結果。
沈氏自然沒有把榮安郡王的要求告訴攬風苑那邊,只與寶貝女兒商量。
“我瞧着郡王鐵了心要娶你爲郡王妃,不如你就嫁他吧。郡王出身高貴,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倘若日後長公主爲他在朝裡某個職,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這輩子也算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沈氏苦口婆心地勸道,倒不是爲了攬風苑的月冰蘭,只是他瞧着郡王蠻順眼,早已將他視作女婿,“再者,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冰蘭與你共侍一夫,她必定聽你的話,不敢僭越,若是旁人,只怕是明爭暗鬥不斷,費神費力。”
“娘,我是不會嫁郡王的。”月冰染的美眸格外的烏亮,露出一絲神往,“我們不能目光短淺,郡王出身長公主府,若有一日,長公主不得陛下喜歡,那長公主府必定會勢落衰敗。而郡王有幾分能耐?我可瞧不出來他有多少本事。”
聽女兒這麼一說,沈氏就覺得自己目光短淺了,“還是你想得長遠。但郡王這次心堅意定,只怕你不點頭,他絕不會娶冰蘭那丫頭。”
月冰染冷冷地凝眸,“他娶不娶,與我何干?”
沈氏笑道:“那這件事就讓你爹去操心吧,咱們孃兒倆看戲便好。”
……
流光別苑這邊,佳期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月輕衣。
良辰迷惑道:“榮安郡王見不到大小姐,沒多久就走了,那他到底娶不娶三小姐?”
月輕衣沉吟半瞬,莞爾道:“他應該會娶,不過有附加條件。”
“附加條件?是什麼?”佳期好奇地問。
“他會娶月冰蘭,不過她只是妾室,月冰染爲郡王妃。”月輕衣笑吟吟道,接下來會不會有劇情反轉呢,值得期待。
“啊?”佳期驚得失聲叫出來,“大小姐和三小姐一起娶進門?”
“榮安郡王那麼喜歡大小姐,倘若老爺逼他娶三小姐,他一定會提出要求,大小姐和三小姐一起娶進門。”良辰頭頭是道地分析,“不過,大小姐一向有主意,絕對不會嫁給榮安郡王的。”
佳期點點頭,有點呆萌,有點可愛。
月輕衣悠然飲茶,不知道她名義上的父親打算如何爲庶出的女兒爭取這樁親事?
總是悶在別苑,她覺得自己要發黴了,這日,她帶良辰上街閒逛。
也沒什麼想買的,就是這樣走走,看看街上新奇的玩意兒,也是好的。
“五小姐,去奇玉齋看看吧。”
“不如去成衣鋪子看看有沒有新的衣衫。”
“或者去綢緞莊?”
良辰一連提了幾個提議,月輕衣就是無動於衷,就這麼走着。
良辰無奈道:“五小姐,你什麼都不買,上街做什麼?”
“上街一定要買東西嗎?你家小姐我就是出來散散心而已。”月輕衣笑道。
“好吧。”良辰終於明白了,她就是出來玩的。
“咦,那是什麼?”
月輕衣奔過去,停在一個小攤販前,低頭看那個中年男子用一種特殊的液體在案板上畫圖案。
良辰道:“奴婢知道,這是糖畫。”
中年男子笑道:“姑娘想要什麼,我給你畫一個,只需十文錢。”
月輕衣想了想,指着一隻小白兔,“就畫這個吧。”
糖畫這東西,她還是第一次見,滿目新奇。
中年男子應了一聲“好嘞”,就準備開始畫。
“老闆,我要畫一隻鳳凰,先給我畫,這是一兩銀子。”
這嬌脆的聲音霸道驕橫、不可一世,與此同時,幾個碎銀子扔在在他的腳邊。
中年男子擡頭看去,面露爲難之色。
月輕衣和良辰不約而同地看過去,真是冤家路窄,是晉陽郡主鳳雲嵐。
鳳雲嵐仍然是一襲火紅的衫裙,小臉描着嬌豔的妝容,配上髮髻上的珠翠、紅玉簪子,當真是一朵媚麗的鳳凰花,奪人眼目。只是,偏生她一副目中無人、驕縱跋扈的神色,令人心生不喜。
“老闆,還不快畫?”
她催促道,得意地看向月輕衣,眼裡是濃濃的挑釁。
良辰不認得晉陽郡主,不甘心道:“我們先來的,我們先。老闆,先給我們畫。”
中年男子很是爲難,既想賺一兩銀子,又覺得這樣做不厚道,躊躇了。
“人家是做買賣的,誰付的銀子多,就先給誰畫。沒銀子就不要上街咯。”鳳雲嵐譏諷道。
“良辰,這糖畫也沒什麼好玩的,我們走吧。”
月輕衣不在意地往前走,良辰連忙跟上去。
鳳雲嵐惱怒地喝道:“站住!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