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段高邑身前的矩陣,如同一個巨大的棋盤。上面落下了大小數十顆棋子,有的散發着紅色的光芒,而有的還是如同漆黑的石子一般,在那裡不問不動。
段高邑並沒有露出匆忙之色,他只是安靜的等在一邊,然後手一甩,出現一把椅子和一張石桌。上面擺放着一個正在燃着小火的爐子,爐子上是即將煮沸的雪水。
段高邑喜歡喝茶,他能夠在任何危險的地方拿出這一套行頭來。說起來,一個從小到大幾乎都活在不是別人殺自己就是自己殺別人的世界中,這樣的人心裡是變態的。但再變態的人,能夠活到這麼大,都學會了一兩套自我調節情緒的方法。
比如烹茶,比如煮酒。這樣的方式在整個修真界並不少見,經常會看見大街上看熱鬧的傢伙,有的人是圍攏過去,對着正在打架或者兇殺的現場咋咋呼呼的喊着加油。
而還有另外的一羣高檔人士,他們修煉有成,已經有資格俯視芸芸衆生了。他們會選擇一個地勢稍稍高一點的地方,煮上香酒,和三五個好友愜意的對着下方的兇殺指指點點。
說一些,‘你看,當年那個二五仔和我也打過,那時候覺得那二五仔多少有些斤兩。每當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二五仔依舊在原地踏步,我本來還想着去海扁一下那二五仔,沒想到那二五仔竟然惹到了別人。呸,真是活了個該。’
於是,另外幾個至交好友點頭附和一番。
“嗯嗯,某某說得沒錯。我和那二五仔好歹也是一個村子出來的,當年那二五仔幹了不少喪盡天良的事情,我本也想着爲民除害來着。喲,快看,那二五仔被人捅了一刀……”
看上去他們的動作高雅得多,但其實和下方看熱鬧看得面紅耳赤的傢伙沒個兩樣,只是動作要斯文了一些,說話也要文明瞭一丁點。不至於臉紅脖子粗,自己動手去弄死對方等等。
而另外一些高雅的人,這檔次又要高一些。他們站在了比煮酒更高的角度,這些人不喜歡扎堆,喜歡安靜。對於下面的熱鬧也總是嗤之以鼻,嘲諷譏諷,甚至是不屑,可憐等各種貶義詞被這些人寫在臉上。就好像看見了這一幕給他們深深的丟臉了一般,看着那些如同吃了蒼蠅一般的臉,正常人是恨不得將屎盆子扣過去,然後大罵三聲你大爺的。
但這些人又的確是另類和高雅一般的存在,他們煮茶,他們彈琴。他們來往無白丁,談笑皆鴻儒。針對下方的兇殺事件,心中哪怕是有想法也不會說出來。
偶爾看到精彩的部分,頂多說一聲,“喲,那二五仔是個角色。狠得下心也放得下臉面,也許多少年後又是一個可造之才。”然後隨意的告訴自己的手下,“啊,張小花,回頭注意注意那二五仔的行蹤,考驗一下,合格的話將它提升到我某某莊園的清潔工地位上去吧。”
然後,繼續就這樣的事情回想自己當年做過的範二的情況。類似於這類人的思想,已經脫離的普通人的範疇,不是普通人能夠理解的。
但還有更高檔的一些人羣,他們已經不限制是喝酒還是煮茶了,他們甚至殺人的時候都能夠彈一曲,或者殺完人之後就着血腥的場面煮茶,一邊一面嫌棄的看着身邊腸子從肚子裡流出來的敵人,一面又很認真的煮茶或者煮酒,砸吧砸吧的品一口,覺得果然在殺了人之後,是需要一些東西來安慰一下自己的努力的。
段高邑就是這種人,他喜歡在做壞事之前,親自煮一壺自己的好茶,這西山龍井茶是整個術國最好的茶,他曾經爲了得到當年西山龍井的藏品,還殺了將近一個村的人才得到。
從那之後,他就喜歡上了這西山龍井的味道。
然後,茶壺在咕嚕咕嚕的冒着泡,之後,西山龍井的香氣傳了出來。他徒手將燒得發紅的紫砂壺端起來,將茶水茶杯之中,晃了三下後方才停下來。
然後,用手點了點那白色宣紙上正在散發着紅光的一顆棋子,另一隻手又平穩的將茶杯端起來。
“呼~”
一杯滾燙的茶水直接被他喝了進去,之後那種一路如同火焰一般的滾水流淌在心中,讓他的五張六腑在一瞬間幾乎要抽搐一般。但緊隨着這種緊張的感覺之後,一種來自西山龍井的特有異香從五張六腑的最深處傳了過來。
那樣的爽感,如同春風吹過瀘沽湖,下雨浸潤九寨溝一般。清爽自然,讓人整個人連同毛細血管都是舒暢的。
這時候,那個紅點開始在宣紙上放大,之後,一個身着黑色鐵甲,看上去有些俊秀單薄的青年人出現在畫面之上。
這年輕人皮膚白皙,面頰上的眉毛如同女人一般的柳葉眉。看上去有些害羞和茫然,在看見段高邑之後,臉色有些發白和害怕,如同鄰家大哥哥一般的羞澀。
段高邑舒爽的表情停留在臉上,之後臉色迅速變換,如同活吞了蒼蠅一般,比吃屎的表情更難看。這時候,便聽見段高邑冷冰冰的說了起來。
“包彩亮,你敢不敢露出再噁心一點的表情。老子直接將這壺茶水潑在你臉上。”
包彩亮是術國‘至尊樓’的陣法師,從小就有着陣法天才的稱呼,當然,這方面是沒法和段高邑相比,但段高邑和包彩亮兩人的交情不錯,彼此打過的交道不少,深知對方是怎樣的人。
包彩亮這傢伙外表瘦弱,看上去弱不經風的樣子。那笑容如果不是深知對方性格的傢伙,第一面肯定會認爲這傢伙一定是個害羞的鄰居大哥哥,性格溫和無害。
但真正熟知了包彩亮的性格,大家纔會覺得人果然是天生的僞裝者。包彩亮幾乎是殺人不吐骨頭,尤其是他那種害羞的表情傳過來,熟悉他的人幾乎就知道這傢伙又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