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宋老爹送煙桿兒,得是個心細的人才想得到這一點上來的。
宋光覺得,錦娘越來越好了,可是他喜着喜着,又被一件事情給弄得有些憂愁。
回了房間,錢慕錦已經睡下了。他們兩人現在依舊是隔着一手的距離睡覺,誰也沒逾越,以往宋光還會有些別的心思,可是今天,他沒工夫想這些了。
“錦娘,你睡了嗎?”宋光摳了摳被子,好像有心事。
“嗯,睡了。”錢慕錦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帶上了倦意。
宋光覺得自己快憋壞了,小舅子來了他指不定有沒有機會再問,所以他猶豫着開口:“錦娘……那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錢慕錦緩緩睜開眼,望向身邊的宋光,猛地一下撐着身子坐起來,宋光沒反應過來,反倒嚇了一跳。
錢慕錦煩亂的掃了掃垂到額前的碎髮:“你們兩兄弟有心電感應嗎?說個話還一個開篇格局,我說你們累不累?掖着藏着的幹什麼?是不是我不說不準問你們就不說了?有話說就說!”
宋光欲言又止,但在錢慕錦踹他以前,他還是把話說了出來:“錦娘……徐進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
錢慕錦掃頭髮的手猛地一頓。
宋光進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下了,可是房間裡還是留了一盞暗暗的油燈。藉着暗暗地燈光,宋光逆着光的一張臉第一次沒有了光彩,投在陰影之中,平白多了幾分沉重。
“爲什麼這麼問?”錢慕錦盤腿而坐,微垂着眼。
宋光默了默,他向來不會去計劃什麼陰謀詭計,可是算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去思考一件事情,“你對徐進的態度,根本不是你對待別人的態度,你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所以我一直鬧不懂你爲啥要這樣……”
宋光開了個頭,好像終於能喘氣了,話也說得流暢起來:“之後你讓我監視徐進,也不說你要做什麼。咱們去縣城,你離開的那一陣子,好像買了什麼東西……總之……你什麼也不告訴我,可我越想越覺得奇怪,你的那些話,做的事兒……”
宋光猛地擡起頭,錢慕錦看不清他的眼神,卻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焦急:“錦娘,你實話告訴我,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錢慕錦左手向後撐着身子,盤坐着的腿轉而平放,一條比之修長的腿屈起,另一隻手搭在屈起的腿的膝蓋之上,迎着火光的一張臉上帶上了淡淡的笑意,語氣慵懶:“有關係又怎麼樣,沒關係又怎麼樣?”
宋光有他的固執和堅持,同樣,這些固執和堅持裡面,包括錢慕錦對他刮目相看的那一部分。
他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漢,卻能一直和她遵守着半年之約;而今他應當是猜到了一個大秘密,卻一反常態,變得安靜沉默。
他沒有再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樣的沉默反倒讓錢慕錦有些不習慣。就在錢慕錦欲打破沉默之時,宋光又開口了。
“錦娘,這件事情,你誰也不要說。這樣過了就算了,如果有一天查到我們家裡,你也什麼都不要說,從現在開始,傷徐進的是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記好了!”
哐噹一聲,門口傳來了響動。
宋光第一次目光一厲,飛快的跳下牀去開門,見到的卻是目瞪口呆的宋怡和沉着臉的宋勵。
宋光:“二弟……小妹……你們怎麼……”
拋開得知真相的宋勵,宋怡真的只是單純的爲房間裡忽然出現的一把檀香木梳和一面手掌大的小鏡子來道謝的。
大齊多用銅鏡,奈何銅鏡模模糊糊,倒是有清晰的平面鏡,奈何即便只是手掌大小,也要幾錢銀子,宋怡是萬萬捨不得買的,不只是梳子鏡子,連帶着宋勵都有一份嶄新的宣紙!
宋勵和宋怡的出現,讓兩方的思維又交叉了——
宋光:“你給大家都買了東西?”
宋怡:“大嫂,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錢慕錦已經披了一件衣裳在身上,她無奈的輕嘆一聲:“全都問我,我回答哪個?”
一盞茶之後,整個西屋才重新恢復平靜。
宋家三兄妹得到了完整的真相,而宋光也從自己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套新衣裳,是成衣店買的,比直接買布回來做要貴。
這麼一來二去,賺的四十多兩銀子轉眼就只剩十幾兩。
可是現在誰也沒空去管銀錢的問題了,宋光抱着衣服有些發怔,宋怡則像是聽了天方夜譚一般目瞪口呆,三人裡面,唯有知道真相的宋勵平靜些。
然而宋勵即便知道真相,也只是一個結論,此刻第一次原原本本的聽完事情的始末,他也是心裡一驚——這個大嫂做事,當真是埋得深,下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