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中,丞相萬文弼和吏部尚書楊維光依舊緊張地坐着。
楊維光扭頭道:“萬相,你說,再有半個時辰,等待你我的會是什麼結局?”
萬文弼搖了搖頭,“無所謂,老夫已經連夜將家眷盡數遷出城外,大不了就是一死。”
還有舉家上下近百口人的楊維光登時面露震驚,瞪着萬文弼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萬文弼哈哈一笑,“你還真以爲我敢這樣做啊?且不說貿然這樣做會不會打草驚蛇,以至於壞了大局,就是於大局無礙,今後新君和那位夏郎中能繞得了我?子明兄,你今日這表現,可不像你平日之智啊!”
楊維光被萬文弼戲弄了一番,啞然失笑,“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啊!”
萬文弼其實自己心裡也緊張得不行,笑容緩緩消失,輕聲道:“子明兄,你爲何願意站出來支持德妃和膠東郡王?”
楊維光想了想,“或許,是先帝和太子,都讓人失望吧。”
“這個人是指?”
“天下。”
萬文弼點了點頭,“是啊,不知道老天爺還會不會給我大夏第三次機會。”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飛快衝了進來,高呼道:“相爺!陛下哦不,太子被擒,禁軍投降,夏公子已經帶着膠東郡王入宮了!”
二人猛地站起,在驚喜之餘都帶着幾分難以置信的恍惚,居然真的就這麼順利地贏了?
萬文弼哈哈大笑,“子明兄,走吧,去迎接我們的第三次機會!”
楊維光欣然捻鬚,“走!一起去見見這新的天子,見見這新的天下!”
——
“快!”
“快點!”
當京兆尹韓學明和邢師古帶着人趕到東華門外,門內門外的戰鬥都已經結束了。
只有收斂同袍屍體的士卒,和滿地流淌的鮮血無聲講述着方纔的慘烈和膠着。
瞧見眼前的景象,韓學明心頭那個悔啊!
他雖不是那種利慾薰心之輩,但此情此景之下,也只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都帶着人來了,卻錯過了關鍵的戰局,幾乎可以確定地功勞要被大大縮水了。
邢師古眼見大事功成,心頭長鬆一口氣,並沒有太多遺憾,瞧見韓學明的表情,微笑着上前,“大人請放心,你的功勞,我們都看在眼裡,一定會詳細稟明德妃娘娘和膠東郡王的。”
韓學明擺了擺手,正要說兩句冠冕堂皇的話遮掩一下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功利,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鬧嚷。
“鄭家人!跟我衝啊!弒君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劉家子,給我衝!爲國盡忠,爲先帝報仇,就在今日!”
“老夫蟄伏月餘,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誓殺逆賊,以正天地人倫,以匡江山社稷!”
“興安伯府的,跑快點!殺逆賊黨羽一個,賞銀二十兩,爲了國朝,爲了先帝,爲了膠東郡王,老夫不惜傾家蕩產!”
“本官太常卿沈興文,帶闔家老小,爲膠東郡王助力,爲先帝復仇!”
只見一個個文武官員,領着一幫手持棍棒的家丁,烏泱泱地朝着宮門衝來。
那架勢,就差把忠臣良將四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彷彿在一個多月前,忙不迭跪在朝堂上擁立新君的,只是恰好跟他們長得很像,又恰好官職一樣的別人!
韓學明氣得破口大罵,“他們也做得出來!寡廉鮮恥,有辱斯文!”
“我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邢師古連忙勸道:“這也是好事,說明膠東郡王此舉深得人心,也對於安定當下局面有利。”
邢師古這麼說,韓學明也沒繼續再罵。
他如今已沒再把邢師古當下屬看,知道這位在危難時刻依舊不離不棄襄助德妃和膠東郡王的人,即將迎來人生的一個騰飛。
他緩緩收斂情緒,望着宮門,“你說,這新的朝堂上,會不會還是一幫這樣的人,站立其上?”
邢師古也望着宮門,目光似要穿越高高的宮牆,望向此刻應該正帶着膠東郡王走向皇極殿的那道身影,“任何時候,朝堂上都會有那些人,只不過要看到底是怎樣的風氣佔了上風吧。我對他有信心。”
韓學明聽懂了那個他的意思,緩緩點頭,“也是。他還是很厲害的。”
言罷,二人平靜地望着宮城,沉默地期待着。
——
十餘里外,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跑步前進。
氣喘吁吁的副將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道:“將將軍,咱們.還.還去嗎?”
一個腰大膀圓的壯漢同樣微喘着,“去!怎麼不去!哎,他孃的,不行了,停下來喘口氣!”
“停!原地休息!”
副將如蒙大赦,開口喊道。
衆人登時東倒西歪地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氣。
副將看着衆人的樣子,“將軍,咱們真的還去嗎?”
“去啊,不去怎麼行?難道知道了中京有變,我們坐在營裡什麼事兒不管?”
“可是,等咱們去了,那黃花菜都涼了啊!”
壯漢將軍扭頭看了他一眼,“我問你馬呢?”
副將:???
“我問你,咱們馬呢?”
副將終於聽懂了,兩手一攤,“咱們的戰馬不都被蕭相公調走了嘛!那是真狠啊,一匹都沒給留,哦,我知道了!”
副將一臉激動,“將軍的意思是,咱們的馬是被蕭相公搶走了,所以,只能步行,哪怕去晚了蕭相公和陛下也都無話可說,說不定還能誇我們步行都要前去勤王,對吧?”
對個屁!
壯漢將軍白了他一眼,眯眼看着京城方向。
勤王?
若是陛下勝了那纔是勤王。
若是膠東郡王勝了,老子是去恭賀新君的!
“起來,隨本將軍出發!”
——
圍繞着宮城的爭奪戰已經徹底落下了帷幕。
戰事平息之後,商至誠理所當然地重新接管了防務。
憑藉着豐富的經驗,和在禁軍之中無可比擬的人氣,不論是對整個宮城佈防的重新安排,還是對先前跟着令狐劍與他們作戰的那部分禁軍的甄別收押,都進行得很順利。
至於如何處置,那就要等到朝廷大局穩定之後,他再去找夏景昀好好商量一下了。
董勝虎和另一個副將模樣的人跟在商至誠身後,幫着處置大小事務。
抽了個空,另一人小聲道:“統領,要我說,你就不該找虎頭兒從東華門走,直接到西華門,我一瞧見你,絕對麻溜地就給你開門了。”
董勝虎正因爲自己先前的剎那遲疑導致戰事拉鋸差點陷入不利而忐忑自責,聞言大怒,“老程,你狗日的怎麼能這樣!”
那人哼了一聲,“我說的是實話!你若是早點開了,哪兒有那麼多事,又哪兒會有這麼多弟兄因爲無奈跟着令狐劍,如今落得這般下場。”
“你他孃的!”
董勝虎呸了一口,直接拎着拳頭就要跟他幹起來。
“夠了!”
商至誠平靜道:“老程你有氣也別子啊這兒發,若是我去了西華門,今日就是你被虎頭兒嘲諷了。真當造反這兩個字那麼輕鬆?”
他看着下方被五花大綁押下去的曾經兄弟們,認真開口,“我會去爲他們求情,不能再留在禁軍之中,至少也儘量不斷了他們的前程。現在,給我安心守衛宮城!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出了事情,不論大小,那纔是誰也替你們求不了情的!”
老程和董勝虎神色一肅,抱拳應下。
商至誠站上城樓,看着宮牆外那些裝模作樣的醜態,那些匆忙而來的文武百官,看着城內一片沉默的哀傷,心情頗爲複雜。
但不管怎麼說,終歸是贏了。
“是啊,贏了啊!”
他的目光望向重重殿宇之中,似要追尋那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
宮城的未來已定,但整個天下的未來,都寄託在那兩個肩膀之上了。
——
夏景昀牽着東方白,第一站卻沒忙不迭地去那擺着龍椅的皇極殿。
而是在靳忠等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宮中的靈堂,來到了崇寧帝的靈柩之前。
因爲出殯的黃道吉日還未到,加之葬禮議程之要求,崇寧帝的靈柩一直用冰鑑保存着,安靜又無力地擺在宮中。
不過這都是小問題,停靈數月甚至一年才下葬的帝王也不算罕見,他這點時間壓根不算什麼。
只是辛苦這些每日守靈的嬪妃和隔七日就要來哭喪一回的官員,讓崇寧帝死了之後都還要平白遭受不知道多少的腹誹和暗罵。
或許這也是上天的黑色幽默,要讓這平日裡令人敢怒而不敢言的獨夫,死後在此間無助地承受着那些怨憤和咒罵。
當二人的身影被朝陽投出長長的影子,罩在堂中衆人和那靈柩之上,跪在靈堂的崇寧帝妃嬪們在大驚失色之後,立刻恭順地跪下。她們的目光,都飽含着複雜地看着那個在夏景昀和嶽平武親自護送下,走入靈堂的小小身影。
在先帝在位的後期,夏景昀出現之後,她們曾猜測過他很可能會是未來的皇帝;
在先帝驟然駕崩,太子登基之後,她們曾以爲他肯定沒戲了;
但如今,就如平地起驚雷,在一場依稀可聞的廝殺過後,他卻以最終勝利者的姿態,站到了此間,站到了她們的面前。
雖然此時的東方白比起他的太子哥哥而言,小了許多,稚嫩了許多,但這些妃嬪們卻從他平靜的眼神,沉穩的步伐,以及那股莫名的從容氣質中覺得,他似乎比太子更有人君之像。
當他倆走入,懂事的靈官便奉上了香,並且恭敬地擺好了兩個蒲團。
東方白看着眼前的棺槨,他的父皇就躺在裡面。
安安靜靜,不會再有一絲讓他覺得誠惶誠恐,謹慎小心的威勢,那些讓人膽寒的榮耀和權力似乎都隨着生命一起被終結,如今的父皇,終於和天下人平等了起來。
“搬個凳子來。”
夏景昀輕聲吩咐,旋即便有人搬來凳子,夏景昀將東方白扶上了凳子,和他一起瞧見了崇寧帝的遺容。
他安靜地躺在棺中,仿如熟睡。
頭髮被梳理得很整潔,戴着帝冕,面上和往常一樣,蓄着短髭,身上穿着繡有五爪金龍的袍子,在死後的世界中,依舊要宣示自己的帝王身份。
但人間,已沒幾個人在意他了。
夏景昀默默看着這位與他交集頗多的皇帝,前十年勵精圖治,親賢臣遠小人,帶着大夏隱露中興之象;後十年昏庸誤國,醉心於權術人心,卻在一聲聲至尊的恭維中,忘卻了黎民百姓,以至於最後黯然身死。
如果定廟號的話,一個【玄宗】,怕是十分貼切。
感慨一番,東方白上了香,倒也真心實意地哭了一陣,看得衆人都不住感慨這位即將登基的天子,的確是個仁孝之君。
——
吱呀!
東宮緊閉了數日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發出暗啞乾澀的聲響。
早已聽了半日廝殺吶喊的京中王公緊張地看着大門,等待着一場關係着他們所有人命運的結果。
他們聚在一團,彷彿要從一種擁擠中獲得來自羣體的力量,以對抗對未知的恐懼。
當大門被徹底推開,一個女人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不施粉黛的臉,卻並未減半分麗色;
簡簡單單的裙子,沒有繁複的宮廷花紋,卻是人間極致的雍容典雅;
她邁着平靜的步子走進來,一個人的溫柔便將身後披甲持槍嚴陣以待的殺氣壓了下去。
典雅清貴,風華絕代。
“德妃?”
“德妃娘娘?!”
一聲聲驚呼響起,是對眼前這個人的驚愕,更是對這個人能出現在他們眼前所代表的事情的驚愕。
陛下,哦不,太子,竟然輸了?
德妃緩緩開口道:“太子無德,弒君弒父,篡位稱帝,幸賴仁人志士合力,不畏強權,高舉義旗,爲先帝復仇。如今太子已擒,膠東郡王已入宮主持大局,諸位王公對此可有異議?”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面露遲疑。
只從利益上來看,德妃雖然佔領中京,但蕭鳳山、英國公還有數萬大軍在外,手上也僅有三州之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誰又能保證不再來一次反覆?
更何況,他們當中不少人,在先前都在太子登基的過程中得了利,膠東郡王上臺,能繼續保證嗎?
再者說,新君即位,身後支持如果不夠,就正是他們可以與之拉扯談判,爭奪新朝大權的時候。
於是,一個老王公率先開口道:“德妃,這新君登基,太子當政的舉措又當如何?”
德妃平靜道:“太子篡位登基,一應封賞施政自當作廢收回。”
立刻就有人開口道:“皇權變更,與我等無關,一應賞賜皆自上而來,我等身爲臣子,俯順上意,你憑什麼作廢收回?”
言語之間,頗爲不客氣,擺明了就是欺負德妃一貫以來的溫柔寬厚。
德妃皺了皺眉,“先帝駕崩之事疑點重重,諸位皇室宗親也好,王公重臣也罷,皆受先帝大恩,當日太子弒君篡位,諸位可有一人站出來說一句不妥?今日仁人志士血戰宮門,終於撥亂反正,本宮念在你們被囚禁於此,不曾苛責你們不出戰之事,你們竟還在此間與本宮討價還價?爾等之良心皆餵了狗嗎?”
若是夏景昀站在這兒,或者甚至是商至誠、嶽平武等武夫站在這兒,說出這等話來,衆人怕是也只能縮着脖子認了。
但偏偏是德妃這麼一個婦人,一個出身小門小戶毫無根基之人,一個素來以寬厚仁德聞名的人,所以,他們便大膽地憤怒了起來。
他們當然不傻,不可能在如今這樣的局面之下,還敢直接擺明一些反對膠東郡王登基的態度,而是要拿捏姿態,以宗親、王公之名,趁機逼着德妃給出一些承諾和讓步。
皇權只屬於一人,所以皇權從來不能獨自治理天下。
“德妃,話可不能這麼說,弒君之說,並未有過公論。太子身爲儲君,先帝駕崩他繼位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倒是如今,怕是有些師出無名吧?”
“咱們這兒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情怎麼回事大家都懂,我們可以給你這個面子,把名分定下來,但是你也得給我們面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德妃娘娘可別忘了,這天下還有九州之地在外,還有蕭鳳山英國公的數萬精兵在外,咱們可要團結一心啊!”
衆人紛紛出言,德妃微微低着頭,神色似是有幾分無奈。
不少人的嘴角都冷冷翹起,你一個小門小戶的婦人,沒有孃家的權勢,接得住這潑天的富貴?
你打下宮城又如何?想要坐穩皇位,坐穩天下,還不是得靠着大家的幫忙。
沉默了片刻,德妃開口道:“此事本宮會細細與人討論,此刻大事當頭,有願意此刻入宮,朝見新帝的,便請來到這邊。”
所有人都沉默着,大部分人都以一種有恃無恐的姿態抱着雙臂,站立不動。
只有少部分人走了出來,站到了德妃示意的右手邊。
秦家家主自然是跑得最快的那個。
成王猶豫了片刻,想到夏景昀的身影,最終一咬牙,竟然也站了過去。
但也就這些了。
剩下那些沒動的人看着僅僅十餘人跟隨德妃,心頭更是得意,哪怕先帝那般威權,他們這些皇親王公,也不懼他,朝廷律法拿他們無可奈何,民脂民膏被他們盡數享受,皇帝是至尊不假,但他們纔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
德妃和膠東郡王僥倖登基,正是趁機擴大自己權勢之時,這會兒越是熬得下來,越是沉得住氣,未來的收益就將越大。
德妃看着他們,目光平靜,不見一點波瀾。
就是這股平靜,讓這些人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她怎麼不慌呢?
明明這時候她應該做出退讓,然後雙方再進行一番拉扯談判,最後各自許出一部分利益,達成最終的勾結,然後一起入宮朝賀擁立新君嗎?
她怎麼不說話呢?
就在衆人心頭髮毛,強自鎮定的時候,德妃終於開口了,但一開口的話,卻讓他們都魂飛魄散。
“太子東方明窮兇極惡,眼見局勢不妙,便欲挾滿朝王公以自保,隨經巡防營傾力營救,依舊只救下這十餘位王公,餘者盡數被太子餘黨屠戮,滿朝同悲。”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楊映輝,楊映輝心頭劇震,沒想到這位看似溫柔的娘娘,竟有一顆如此狠辣果決的心。
旋即他苦笑起來,這是要逼他向新帝新朝交一份真正的投名狀啊,有了這封投名狀,他真是決計不可能再回得了頭,只能跟着膠東郡王一條道走到黑了。
不過,既然膠東郡王已經成了陛下,那他怕個球!
這投名狀交了,未來的榮華富貴能少得了嗎?
想到這兒,他大手一揮,麾下將士便將場中衆人圍住。
“德妃!爾敢!”
“邊陲賤女,安敢行此悖逆之事!”
“娘娘!我錯了!娘娘我願意擁立新君啊!”
“娘娘!在下方纔只是走神了,娘娘我對您的忠誠是絕對的啊!”
“雲清竹,你個千人騎萬人睡的賤人!你不得好死!”
“東方白起兵造反,假借虛名,天下人必不服他!”
被圍住的衆人眼見事情不妙,恐嚇的,威脅的,求饒的,怒罵的,哭泣的,反應不一。
德妃卻沒再管身後,看着冷汗涔涔的十餘個倖存之人,“諸位王公,請吧?”
“多謝娘娘!”
衆人吞了口口水,老老實實地跟在德妃身後,去往宮城。
聽着身後驟然響起的廝殺慘嚎聲,德妃輕輕眯了眯眼。
高陽曾說過,國朝之傾頹,往往在於這些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既然如此,那就一把火燒了吧!燒出個坦蕩乾淨,正好讓他們君臣放手施爲。
這件事,要做一代明君聖君的彘兒不能做,要做一代名相,無缺聖人的高陽不能做,就讓她來吧。
一個深宮婦人,後世誹我謗我,又能如何。
風輕輕吹着,德妃雲清竹,平靜地走入了這座別人嚮往至極,卻即將囚禁她一生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