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哪兒了?”
整整一個晝夜不眠不休的疾馳過後,東方平讓大部隊都稍坐下來緩一口氣,吃點乾糧,也讓馬休息一陣,對一旁的親衛開口問道。
親衛笑了笑,“我們剛過廣陽郡涼鄉縣,前面二十餘里,就是平天谷了。”
“平天谷”東方平念道了一聲,不由輕輕一笑。
親衛奉承道:“平者當爲天子,殿下此行,必能解除州城之危,擒獲姜玉虎,聲威大振,開萬世基業!”
東方平雖然知道這是奉承,但是架不住聽來實在舒坦,矜持一笑,“無需如此,一切都需我們一起努力奮進,我若成功,必有諸位之功!”
休息片刻,他將最後一塊乾糧塞進嘴裡,“傳令,今夜通過平天谷,在前面的蘆花縣用飯休整!”
衆人得令便陸續起身上馬,待整隊完畢,打起火把朝着前方繼續進發。
二十多裡的路程也就花了他們一兩個時辰,衆人便抵達了平天谷前。
平天谷,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爲兩側的山崖高聳,遠遠看去,如同與天齊平。
下方的谷地倒並不算險峻,可容納三四輛馬車並排而過,一直以來便是一條通向州城的交通要道。
一萬新雨燕軍的騎兵魚貫而入,六人一排,疾馳衝入了平天谷中。
“籲!”
臨近另一側的出口,當先的戰馬驀地齊聲悲鳴,接着近乎人立而起。
位於隊伍前端的東方平也跟着緊急勒馬,甚至都沒來得及管後面的不少士卒差點撞做一團。
“怎麼了?”
他看着前方,大聲問道。
前方的人扭頭看着他,大聲道:“殿下,前面有顆大樹倒了,橫在路中。”
東方平眉頭一皺,心頭本能地生出幾分不安,“速速搬開!”
十餘個騎兵下馬,上前打算將這根巨木移開。
但忽然,一個士兵忽然呼道:“等等,這上面好像有字!”
大頭兵多半都是不識字的,東方平身旁的一個親衛只好下馬舉着火把湊上去,看着被剝開樹皮的樹身上,刻着幾個大字。
“東方平於此谷歸天!!!小心!”
話音未落,衆人的頭頂驟然響起一陣奇怪的動靜,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便是帶着尖嘯的聲音急速接近!
巨石!
滾木!
從天而降!
在重力的加持下,帶着無可匹敵的威勢,落在下方密密麻麻的騎兵羣中。
血肉在夜色之中猛然炸開。
騷亂登時在整個谷中處處發生。
入口處,一陣駭人的聲勢踏得大地震顫,亂石狂跳。
從方纔的劫難中死裡逃生的衆人對這個聲勢再熟悉不過,那是大股騎兵衝鋒的動靜!
但是!
無當軍不是在州城嗎?
這他孃的是哪兒來的騎兵!
從天上落下來的嗎?
很快,他們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姜玉虎在此,只誅首惡,繳械不殺!”
伴隨着一陣鋪天蓋地而來的箭雨,夜色中傳來了整齊而震撼的吶喊。
搖曳昏暗的火光之中,提前埋伏在山谷不遠處的姜玉虎和無當軍如一柄利劍捅進了這萬餘騎兵的腰上。
東方平不知道姜玉虎是如何出現在這兒的,但是他知道,姜玉虎出現在這兒,就意味着他中計了。
對方的目標哪兒是什麼狗屁州城,從頭到尾,都是爲了他!
他當即大喊,“整隊!迎敵!他們只有最多三千人!我們有一萬人,不要怕他!”
但是身處險境,慌亂已起,頭頂不時還有滾木大石落下,又有幾人能夠冷靜地聽他講話。
更關鍵的是,臨時拼湊的看似強大的軍隊在此刻顯露出了弱點。
北樑的鷂鷹騎在虎豹騎、雪龍騎、控鶴軍接連三場大敗之後,已經被嚇破了膽。
比他們強悍的騎兵都在這個殺神手底下吃了大虧,鎮南王都被攆得到處亂跑了,他們怎麼可能打得過!
而且這幫將領也都知道,麾下的兵力纔是自己的立身之本,有兵在手,就有價值,更是壓根不願意在此刻回頭跟殺神拼命。
而足足佔據了整個隊伍一半人數的北樑人這一逃,反倒將勉強想要組織迎敵的東路邊軍給沖垮了。
於是,一場戰鬥,毫無懸念地變成了一場潰逃。
東方平曾經希望狼牙軍出現的場面,此刻在他自己的麾下,輕鬆達成。
無數人擁擠在這個狹窄的山谷中,踩踏、推搡,爲的只是那一分活命之機。
甚至於姜玉虎已經放緩了動作,那如受驚羊羣一般的雨燕新軍依舊爭相逃遁,未減一絲慌亂。
這般擁擠,又恰好更適合谷頂的“投彈”,往往一根滾木,一塊大石就能造成數十人的死傷。
死、殘、降、潰、逃,不同的下場,相同的厄運,降臨在這支猝不及防的軍隊上。
他們生擒姜玉虎,立下不世功的美夢,在這一刻轟然破裂,滿心所想的都只有兩個字:活命!
當最終他們逃出生天,收攏了部分潰兵,再一整隊,方纔一萬人的隊伍,此刻已經只剩下了兩千多人。
東方平此刻表現出了一個梟雄該有的堅韌,雖然狼狽,但他依舊看着衆人沉聲道:“你們方纔也看到了,姜玉虎只有兩三千人,我們只要不怕他,依舊是有得打的!先前是因爲我們中了他的埋伏,在山谷之中,不好施展,競相踩踏以至大敗,但如今,我們已經逃出生天,而州城就在前面不遠,那裡還有我留下來的數千兵馬,等我們匯聚部衆,重整旗鼓,他姜玉虎又有何懼?”
“諸位,可願與我一道,反敗爲勝,用姜玉虎的赫赫威名,成就我們的不世功業!”
親衛們當即大喊着願意,也多少帶動起了衆人的士氣,至少去往州城是個合理而清楚的決定,於是衆人快馬加鞭,朝着州城方向疾馳。
在他們身後,留下一千人收拾降兵整理軍功的姜玉虎,繼續領着兩千人銜尾直追!
趁他病,要他命!
來去如風,氣吞萬里如虎的小軍神打仗,從來不會心慈手軟,坐失良機。
雙方就這麼互相追逐着,從夜色深重,追到了天光大亮,又從朝陽初升,殺到了夜色寒涼。
因爲馬兒扛不住不眠不休的疾馳,所以,雙方一路打打停停,偶爾接戰,已經來到了雨燕州城外數十里。
東方平舉起馬鞭指着前方,鼓舞着身後衆人,“諸位,前面三十餘里,就是州城了,衝過這段路,就是大勢逆轉之時!我們一道再加把勁!”
已是疲憊不堪的衆人聞言又強打一股精神,朝着前方疾馳。
整個隊伍,因爲自己身體扛不住,或者因爲胯下馬兒扛不住,再加上看不到前途悄然溜走當了逃兵的,到現在,已經只剩下了一千五百餘人。
這當中,絕大多數都是曾經跟着東方平起事的東路邊軍精銳。
追兵的隊伍中,姜玉虎伏在馬背上,看着前方,一旁的親衛策馬並肩,大聲道:“公子,馬上就到州城了,咱們還追嗎?”
他們也不傻,雨燕州城之中,必然還有東方平的嫡系人馬,真要追到城下,到時候形勢可就逆轉了。
姜玉虎迎着風,眯着眼,棱角分明的臉龐上,不見疲憊,開口道:“追到離城二十里!現在,加速!”
他陡然提速,帶着身後士卒衝了上去。
數裡的距離轉瞬即過,東方平也猜到了二十里的生死線,因爲二十里之內,他可以很容易地在獲得援兵之後追上疲憊不堪的無當軍。
所以,他的眼中亮起了希冀的光。
不止希望能夠逃出生天,更希望能夠反過來,把姜玉虎擒獲,成就驚天大逆轉!
不僅是他,他身後的死忠們,也是抱着一樣的念頭,望着眼前的那片桃林土坡。
然後,他們就瞧見了一支騎兵,穿着無當軍的軍服,從土坡的另一頭翻越而來,然後俯衝而下,朝着他們撞來!
這一刻,不止是東方平和他身後的士卒們愣了,就連在他們身後追擊的許多無當軍都愣了。
“無當軍在此!逆賊拿命來!”
一個騎將高呼着,在他身旁,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沉默地揮出了長槍。
隨着那支驟然加入戰場的騎兵截住東方平歸路,另一頭的無當軍也沒有放過這個好機會,立刻跟着大喊起來,“只誅首惡,繳械不殺!”
雙方一頭一尾,衝入了速度驟降的雨燕軍隊伍之中。
一番激戰,東方平在幾個親衛的死命護衛之下,僅以身免,朝着西面逃竄。
姜玉虎看着對面那個帶着面具的身影,“去吧,這個功勞給你。”
蕭鳳山笑了笑,一抱拳,帶着一百餘人,追了上去。不爲功勞,爲了一份認同。
而待他離去,看着滿地的屍首,和繳械抱頭的雨燕軍,姜玉虎吐出一口疲憊的氣,悠悠道:“寂寞啊!”
——
又是一場逃亡,又是一場追殺。
東方平已經都可以望見那“近在咫尺”的雨燕州城,卻在蕭鳳山的嚴密防守下,根本無從突圍,只能被逼得朝着西北方向繼續逃竄。
在逃亡的過程中,東方平已經徹底明白了姜玉虎佈下的這整個局。
先是想辦法將自己的主力調動到狼牙州前線,接着暗中派一些人,打着他的旗號,虛張聲勢,製造他奇襲州城的假象。
有烈陽關、鳳凰城的先例,誰都不會懷疑他有這個本事,也自然會陷入驚惶和恐懼。
而等他坐不住引兵回師,卻想不到對方真正的主力就在路上埋伏,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在和雁原州接壤的地方,佈置了哨探和關卡,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不過想不明白也不用想了,眼下的緊要是擺脫身後這幫如狼似虎的追兵。
他看着左右幾個滿臉疲憊風塵的親衛,在剎那間生出的投降或者自刎算了的念頭又被磨滅,當年那般被冷落被嘲諷的境地,他也扛過來了,如今還有忠心的手下,還有在雨燕州的諸多實力和佈置,他怎麼能輕易認輸!
他望着北方,朝着西北方向,再跑百餘里,翻過那座大山,便是北樑境內了。
如果他暫時往北樑關山道走,遁入羣山,擺脫追殺就要輕鬆得多了,更何況翻越國境那可不是小事,三五人還好說,身後的大部隊怕是不敢貿然進入的。
一念既定,他看着左右,“先朝延寧郡那邊的羣山走,擺脫追兵之後,咱們再儘快返回。如今雖然騎兵主力輸了,但是步兵還在,還不到認輸的時候。”
左右親衛其實心裡知道,希望已經不大了,但是他們都已經將這條命賣給了東方平,他說什麼自己跟着做就好了,大不了就用這條命還了他的恩情。
於是衆人催動戰馬,朝着那邊疾馳。
——
追殺還在繼續,東方平的結局還是未知,但一場經典的大勝已是徹底板上釘釘了。
姜玉虎沒有急於去叫開雨燕州州城的大門,因爲他知道沒有東方平的人頭,光憑這一勝還不夠。
所以,他一面讓人快馬向夏雲飛報信,讓對方慢慢提兵收復各地,一面在原地歇息,等着無當軍大部慢慢追上來,然後徐徐朝着州城進發。
當信使騎着快馬,在精銳騎兵的護送下,帶着這場大勝的消息去往范陽郡城下,此刻的朝廷中,朝堂諸公還在爲應對先前東方平的五路入侵而爭吵不休。
爭論的核心就是,局面糜爛如斯,到底該誰來負責。
很多人都想到了那個名字,但是卻沒有人敢提出來,於是,局面就這麼詭異地僵着。
中樞小院的工房中,嚴頌文看着萬文弼,“萬相,此番雨燕州局勢糜爛,狼牙州情況堪憂,秦定邦的摺子催得甚急,我等應當如何應對纔是啊!”
萬文弼沉吟道:“中樞自有章程,該調兵調兵,該遣將遣將,季德乃是中樞重臣,不要慌亂纔是啊!”
嚴頌文聽懂了對方言語中的意思,連忙點頭,“萬相此言甚是,不過我聽聞國子監中,有不少學子,指責建寧侯貪功失機,興安侯蹉跎畏敵,我們是不是予以駁斥?”
萬文弼擺了擺手,“民意如川,豈是堵就堵得住的。讓他們說吧,黑的成不了白的,白的也不會因爲幾句話就變成黑的。”
嚴頌文緩緩點頭,“還是萬相顧慮周全,我也派人去打聽一下,如果確有過分的,還是要告誡一番,朝廷的體面還是要有的。”
萬文弼微笑着點頭,“辛苦季德了。”
衛遠志的府上,三個男人在後院的花園中,慢慢走着。
李天風面露憂色,“這東方平竟然一反常態,主動出擊,我等當如何應對纔是啊?”
衛遠志沉吟不語,扭頭看着身側,“庭義,你有何高見?”
經過了上次北樑南侵的事,兵部尚書沈盛文對夏景昀的能力本就服氣,在對方適當展露了欣賞和善意之後,自然沒有拒絕,主動慢慢進入了夏景昀的圈子,如今聞言開口道:“二位相公不必太過憂慮,東方平模仿北樑戰法,的確讓人難以防範,但是隻要狼牙州堅壁清野,問題就不大。”
李天風年輕些,性子也要急躁些,聞言嘆了口氣,“庭義啊,這不是單純的兵事啊!現在有些人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攻訐高陽和興安侯,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他們身上,好似雨燕州的情況就是他們倆造成的一般。在他們口中,雨燕州早就可以輕鬆收回來,是高陽貪功延誤戰機,以至於沒有和北樑及時達成和議,給了東方平暴起發難,統合雨燕州的機會。而如今東方平興風作浪,侵我疆土,屠我子民,又是因爲都督狼牙州諸軍事的興安侯畏敵不前,不能及時阻止所致。”
衛遠志輕輕道:“根本的癥結,還是在朝堂的權力爭奪,和此番推行的改革,觸動了許多人的利益,這兩方合力,難得有如此良機,恨不得直接將高陽趕下臺去。”
沈盛文雖然心頭有所猜測,但還是第一次親口從兩位中樞重臣口中證實,沉默了片刻,“建寧侯智計不凡,興安侯也驍勇善戰,他們或許是在謀劃更多的東西吧?”
李天風搖了搖頭,“謀劃再多,那最終不還得落到實際上來,東方平就是在那兒明晃晃地杵着,而且還興師進犯,他們能謀劃什麼來堵住這本就心懷不軌的悠悠衆口啊?”
沈盛文接着道:“那如果又如當初靖王那般,打出一場出乎意料的大勝呢?”
李天風和衛遠志齊齊一怔,衛遠志輕輕嘆了口氣,“難吶!”
建寧侯府,夏寧真急匆匆地走入了府中,找到了正在後院之中說話的蘇炎炎和秦璃。
瞧見二人那儀態端莊,高貴典雅的樣子,原本風風火火的夏寧真下意識地放緩腳步,挺直腰背,緩緩走了過來。
“寧真見過二位嫂嫂。”
秦璃笑着示意她坐過來,蘇炎炎則牽着她的手,“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夏寧真搖了搖頭,看樣子不打算說,但等了一瞬又似心有不甘一般,“先前我與暖玉上街,聽見那些國子監的學子胡言亂語,心中着實有些不悅。”
秦璃和蘇炎炎對視一眼,她們前兩日才進了宮,府中又有胭脂這樣代掌黑冰臺的人,再加上她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對京中最近的有些事情都是瞭然的。
秦璃依舊微笑着,“是辱及你二兄了?”
“還有大兄!”夏寧真氣鼓鼓的,越說越是不忿,“二兄爲國爲朝廷立了那麼多功勞,稍有挫敗,就要這般詆譭嗎?誰能保證不犯點錯?大兄之前就那麼點人,都敢出兵迎敵,怎麼會畏敵不前呢!真是氣死人了!”
秦璃輕聲道:“你換個角度想,之前你二兄是屢立功勳,讓人挑不出毛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牛鬼蛇神自然都會跳出來,不會放過這等良機。”
蘇炎炎也點了點頭,“京中權鬥,何曾真正看過對錯,寧真,你也不用太過在意。”
夏寧真看着兩位淡定的嫂子,忽然覺得自己離真正的大家閨秀,還差得有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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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斟酌了一下,“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蘇炎炎微微一笑,“你信那些人的話嗎?”
夏寧真搖了搖頭。
“那既然如此,你二兄和大兄他們必然有進一步的謀劃,後面必然有新的消息傳來,我們安心等着便是。流言還殺不了人。”
蘇炎炎笑着道:“他們現在跳得越歡,到時候摔得就越慘。”
秦璃輕笑,“屆時讓你炎炎嫂嫂陪你去國子監,把他們好生一頓臭罵回來。”
“那還是不用。”
夏寧真連連擺手,但想明白了其中關節,她心頭憂慮盡去,臉上綻放如春花般的笑容,“既然這樣,那我也用不着生氣了,趕緊去勸勸我娘和嬸嬸,二位嫂嫂,寧真告退!”
看着夏寧真蹦蹦跳跳地開心離去,二女都是寵溺又欣慰地笑了笑。
秦璃輕聲道:“說起來,寧真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吧?”
蘇炎炎笑着道:“最近是有不少的人旁敲側擊地問過此事,都是侯爵以上的,但你覺得京中哪家公子配得上她?”
秦璃小聲地說了個名字,蘇炎炎眼前一亮,暗道一聲不愧是數代後族的秦家,這挑男人的眼光着實厲害啊!
她琢磨一下,旋即呵呵笑道:“那要等高陽回來他自己想辦法說去。”
——
比起建寧侯府後院的輕鬆愜意,今日的國子監外,氣氛就要凝重了許多。
血氣方剛的國子監學子們坐在酒樓茶肆之中,嘴裡聊的都是軍國大事,軍國大事之中,充斥的都是對建寧侯的怨氣。
“我曾以爲,建寧侯才華驚世,智計卓越,當爲我等之楷模,但不曾想,如今掌權,亦成了那種醉心名利之人,因小失大,致使雨燕州局面崩壞,實在令人扼腕!”
“一個人啊,走得順了,就總覺得自己什麼都能辦到。在出發之前,大家都覺得,隨便派個人去都能談好和議,收回雨燕州,建寧侯去更是手到擒來,想來他也覺得這般成功,顯不出他的厲害吧,結果卻不想拖出了這麼多的事情!”
“哎,說來我亦曾當他爲楷模,但如今看來,他已經不是那個一心爲國的年輕人了。想着他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就覺得好笑,真想當面質問他一句,他做到了嗎?”
“夏家一門雙侯,太后和陛下可謂恩寵之極,如今兄弟二人,一人失機,一人畏敵,慘死在敵人鐵蹄下的狼牙州七縣百姓何辜!還在雨燕州水深火熱之中煎熬的黎民何辜啊!”
“一門雙侯,是夏家之幸,非大夏之福啊!”
衆人說得氣勢洶洶,但其實也有很多的人有些懵逼,不明白這局勢是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眼下的天下大勢也沒有多糟糕啊,怎麼就說得好似建寧侯罪大惡極了一般。
他們有心替建寧侯說上兩句,但是如今發聲的都是國子監中家世不俗的學子,身旁本就聚攏了一批擁躉,羣意洶洶,他們又沒有當初李知義那般風骨,想了想便也沉默了。
沉默着,沉默着,竟還多了幾分對這些人的贊同。
“諸位,我打算上書朝廷,請建寧侯自請外放!諸位可願隨我一道!”
“同去!同去!他若是戀棧權位,我等便去他侯府之前,日日誦讀他的岳陽樓記,看他還有何顏面賴着不走!”
“放你孃的屁!你們懂個什麼東西,張口閉口就讓一個朝中重臣自請外放!你們這羣豬腦子連建寧侯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誰給你們的自信在這兒議論他的得失?”
一片贊同聲中,陡然插進了一個極不“和諧”的反對聲。
那反對聲還無比囂張,透露出對建寧侯極致的推崇和維護。
衆人循聲望去,徐大鵬和幾個翰林院庶吉士一道,一臉不悅地走進了酒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