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227. 番外·希淵篇·爲什麼救我?柳葉?(5000)

“冥婚!”

外面撂下了這一句,就沒有絲毫動靜。

柳柳渾身怔住了,背脊有絲絲涼意升騰而起,她猛地直撲向門,死命的捶打:“不要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回答她的只有寂靜無聲。

她嚎叫了好久,都沒有人來回應。

嗓音嘶啞,她渾身乏力的從門邊上滑落到地上,雙手抱住自己的肩膀。

“不要……”她迷濛中呢喃,神志悽惶的說,“我覺得不要嫁給一個死人……不要……”

翌日。

柳柳在半睡半醒中,聽到了門外鎖打開的聲音。

她猛地從牀上彈跳起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撲到了門上:“放我出去!我不嫁!我不嫁了!”

“轟隆!”

一聲悶響,門猛地從外面被狠狠的推開了!

外面是身穿着雪白的喪服的僕人,他年邁,臉上都是深刻的皺紋,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柳柳,冷冷的說:“宋家豈是你說嫁就嫁,說不嫁就能不嫁的地方?!”

他步步緊逼柳柳,一手甩過來一身大紅的喜服:“穿上!”

說着,便轉身要離開。

柳柳猛地從地上爬起來,眉眼間是一種沒有經歷過這種大場面的害怕,她一把抓住了那個僕人的衣襬:“我不能嫁給一個……一個死人!我要見公子的父母!我有話要說!”

僕人狠狠的扯回了衣裳,冷冷的留了一句:“穿上喜服,拜堂的時候你就能見到!”

“別走!”

柳柳看了一眼那大紅的,刺繡精緻的喜服,只覺得看到了什麼可怕至極的東西!

她猛地站起身來,要再留住那個僕人,卻“咚”的一聲,被從外又一次鎖上的門。

“咚咚咚!”

“放我出去!”

她的手都拍紅了,拍腫了,但一直不死心。

門外響起了幽幽的聲音:“姑娘,若是你不想活着舉行冥婚,我們可以讓你換一種方式。”

柳柳渾身一僵,低吼聲滑稽的卡在了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

終於,如同一塊木頭一樣,冷冷的換上了衣服。

“姑娘好了嗎?”

外面的僕人幽幽的問道。

“……好了。”

門這才從外面被打開了,是一羣穿着素白的喪服的僕人,獨獨柳柳一個穿着大紅的喜服,看起來詭異至極。

“請。”

柳柳瑟縮了一下,眼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

她挺直了背脊,跟着他們,在一路的白色燈籠下走向了靈堂,同時也是拜堂的大廳。

上位,端坐着宋孜言的父母,不過是一個晚上,就好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樣。

但柳柳唯一主意到的,就是一旁那一半點綴着白布,一半點綴着紅布的棺材!

就在喜堂的左邊,而右邊……

一個人把柳柳狠狠的一推,她便重重的嗑在了右邊的地上。

“吉時已到,開始——”

“慢着!”柳柳大聲說。

上位的老爺子看着她,目光冰冷,帶着一種銳利死死的看着她:“有什麼事嗎?兒媳婦?”

柳柳哪裡是這個上了年級的老人的對手,但卻依舊嚥了咽口水,乾澀道:“不是我不想嫁,我是爲了公子着想,他一定不想娶我!”

“瞎說!孜言一回來,跟我們報了平安就說要娶他的救命恩人,我們答應的痛快,不計較的出身,你現在竟然敢說他不想娶你!我告訴你,今日這個堂,你是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一旁的老婦人,渾身顫抖,紅着眼睛看着柳柳。

柳柳被她呵斥的死死的低下頭,卻仍舊頑抗的說:“公子的確要娶他的救命恩人,但那個人不是我!”

她絕對不要跟一個死人成親!

柳柳說出來這個,像是終於豁出去了一樣,她擡起頭:“公子看錯認了,救他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一派胡言!”

老爺子猛地敲了一下柺杖,鬍子氣的直顫!

老太太給一旁的僕人一個眼色:“壓着她,拜堂!”

一干人便過來壓着柳柳的身子,腦袋,死死的朝下磕。

“一拜天地……”

柳柳被按着,脖子痛的厲害,負隅抵抗道:“真的不是我!是我的姐姐柳葉!是她救了公子!”

她怕來不及,終於一吐而出:“你們不信,可以去我家中附近的鄰居問問!我是從來都不上山幹活的!你們不信可以去問問我的鄰居,是我姐姐每日都要去採藥!之前下的雨很大,我都以爲姐姐回不來了,但是她兩天後回來了,還帶着一個男子,那個男子就是公子!”

按着她的僕人的力道,都放緩了。

柳柳死命的擡頭,眼中都是對一旁的棺材的恐懼,她如同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我姐姐今日早上不見了!說不定就是來找公子了!你們宋家的勢力這麼大,在魅生找個人應該是輕而易舉吧!”

她眼中的驚懼,讓她完全看不清此刻衆人的眼神,只顧着說:“公子要娶的人應該是我姐姐,不是我!你們要找誰和公子舉行冥婚去找我姐姐吧!我父母一定會同意的!去找我姐姐吧!去找她!”

一時,靈堂寂靜的可怕。

上位的老爺與老太太都是驚疑不定。

一個管家似的人,走了過來輕聲說:“據我所知,他們家中的確是有姐妹兩個,大的那個好像叫……

“柳葉!”

柳柳大聲說道,生怕他們不相信似的:“我姐姐叫柳葉,她賢惠安靜,是個好人選,不要找我!”

老爺子看起來高深莫測的,他幽幽的說:“明明是你姐姐救了孜言,爲什麼當初他回來的時候說要娶得是你?”

Wωω_ t tkan_ ℃O

柳柳面有難色,遲疑着不肯說出口。

老太太臉色一厲:“還不說實話,敢騙我!來人,把她壓着繼續——”

“我說!”柳柳一聲驚叫,“是我頂替了她,她……她不會說話,父母又不喜歡她,我……我就跟公子說是我救了他!”

她看起來面色窘迫,但又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們說:“這下你們相信了吧?真的不是我。”

老爺子和老太太面面相覷,看起來似乎有些得意,但是一閃而過的表情,卻沒有被柳柳發覺。

她現在滿心的忐忑,滿心的恐懼,滿心的不願意。

“咳咳,既然這樣,我們就用你的姐姐好了!你回去跟你父母說,不用找你姐姐了,她將來就是我們宋家的兒媳婦了!”

老爺子大手一揮,一時失了力道,看起來沒有半分孱弱的樣子。

柳柳一時疑惑,就看老太太一臉憤怒的打了老爺子一下:“孜言明明應該今日拜堂,今日下葬,你竟然就把到手的新娘子放了?!啊?!”

柳柳的心又重新提起來了,一個僕人過來扯了扯她的衣角:“姑娘,走吧。”

柳柳忙站起來,才發現腿軟,又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那僕人一臉嫌惡,卻依舊把她扶起來了。

柳柳腳步慌張的不得了,就在僕人的帶領下離開了宋府,遠遠的跑走了,連一個回頭都沒有。

那僕人遠遠的看着她離開了,啐了一口,回手就扯了一朵紙做的白花,搖搖頭竟然笑出聲來了:“公子真的胡鬧。”

……

“姑娘!”

一個丫鬟敲了敲客房的門。

不到兩秒,門就猛地打開了,柳葉根本睡不着,一開門就看到一臉凝重的丫鬟。

她心中一沉,咬脣看着她,比着手語,眼睛疑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那個丫鬟欲言又止,才說:“姑娘,你跟我來吧。”

柳葉勉強對她點了點頭,纔跟着腳步急切的丫鬟,一出了客房,便被觸目驚心的白色的喪服給驚到了。

她眉心籠上了一層焦急,隱隱有些不安,心突突的跳。

“你就是柳葉?”

上位的老太太和藹的跟她說。

柳葉看着這個陣仗,又看了看身邊的棺材,臉色發白,卻依舊強自鎮定,行了個禮,有禮貌的點了點頭,又比起了手勢。

一個會手語的丫鬟在一旁翻譯:“我就是柳葉,不知兩位是……”

柳葉悄悄的打量着這個靈堂的模樣,竟然沒有看到宋孜言。

“我們是孜言的父母。”那老太太拿出手帕抹淚,“宋家生意做大,總有人來尋仇,誰知這一次請來的殺手竟然讓孜言喪了命!這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老太太還沒說完,柳葉就覺得眼前一黑。

她身子一晃,眼看就要倒下去,卻又勉強站穩了。

她愣愣的轉身,看着一旁的棺材,手顫抖着指了指:“……”

“是孜言……”老爺子痛苦的說。

柳葉如同被抽光了力氣,腿一軟,被一旁的僕人勉強扶住了。

那老太太識人無數,心中對她有了個判斷:“孜言生前想娶了那個救了他的女子,就是你妹妹。”

她觀察着柳葉的神色,才繼續說:“但你妹妹說,不是她救了孜言,而是你,是嗎?”

柳葉沒想到真相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被大家知曉,她誠實的點頭,不明白他們要問什麼。

“你願意跟孜言冥婚嗎?”老太太哽咽着說,“孜言的生前願望,我們實在是不想讓他死不瞑目啊。你放心,你嫁進來了就是我們宋家的兒媳婦,該你的一樣都……”

“唔……”

柳葉含糊的發出了一個聲響,點頭。

在座的人都愣了。

就見柳葉低頭,看不出她的樣子,只是見她又點了一下頭。

上位的老夫妻兩個,都遲疑的看着她:“柳葉,你確定嗎?”

柳葉這才擡頭,眼眶通紅,從喉嚨發出了一聲含糊的:“……唔。”

她心思靈巧,自然大概猜到了這前後的來由,她爲自己爭取到了,雖然等待她的……是那個劍眉星目的男子的……屍體。

一時,老夫妻兩個不知說什麼,因爲她們見柳葉竟然沒有任何問題要問的。

終於,柳葉比了比手語,一旁丫鬟跟着道:“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你說。”

“可以開館,讓我見一次公……孜言嗎?”丫鬟看着她手勢,翻譯道。

“把孜言擡到他原來的寢居,帶……柳葉去見他最後一面。”

……

寒冷的房間,沒有一絲溫度。

宋孜言的身體,渾身冰冷,但魅生此刻是凜冬,他看起來如同睡着了一般。

“姑娘,冷的話我給您燒……”

她歉意的朝着丫鬟擺了擺手,實在擠不出一個笑,手語道——“可不可以讓我單獨……”

丫鬟懂了她的欲言又止:“您……不害怕嗎?”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丫鬟看着她的手勢不停道:“我第一次見他,他也是這個樣子,甚至比這樣還要糟糕。”

“哦。”

那丫鬟悶悶的回答了一聲,纔出去了。

柳葉走進了那個在牀上躺着的人,她跪倒在牀邊,眸色悽切,第二次與他這樣的沒有距離。

她緩緩的伸手,小心翼翼的伸手,終於將指尖落在了他的眉心,冰冷的觸感,在那一瞬間,她的滾燙的眼淚就從眼睛中滑落,是一種晶瑩的淚水。

如同鮫人,落淚成珠。

而後,她像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微微擡起身子,用一種俯視的角度,將臉湊上了他冰冷的,卻依舊熟睡的臉頰。

她的秀挺的鼻尖緩緩的,觸到了他的鼻尖。

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他的眼角,看起來就像他在哭一樣。

終於,她頭一低,微微的吻上了他的脣,先是輕輕的貼上去,而後終於落實了這個吻,他與她的脣瓣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柳葉閉上了雙眼,而在這個時候,宋孜言睜開了雙眼。

冷風幽幽。他緩緩的擡手,無聲的抱着了她,手掌交叉環住了她的腰際。柳葉一驚,猛地睜開眼睛,要推開一些,卻被宋孜言的手阻擋住了離開的去路。

“唔——”她睜大了方纔還流淚不止的眼睛,似乎眼淚都在這一瞬間,都靜止不動了。她分不清自己是該害怕,該驚訝,還是該欣喜。

他細細的看着她,目光掃過了她通紅的兔子一樣的眼睛,掃過了她烏黑的髮鬢,而後落在了她的眸子伸出,他蒼白的臉頰露出了英俊而神秘的笑意,他說:“柳葉,你是柳葉。”

她聽到了他的聲音,才終於安定了下來,好歹心情平復了些許。她壓根都沒有想到他爲什麼明明死了,但卻活了,還對自己說話。

她心中想的,只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新娘子成了我,而不是柳柳?你知不知道,我是願意的?而你又是不是願意,讓我成爲你的新娘子呢?

女兒家的心思,真是……你別猜。

柳葉的臉上,緩緩的收斂了,是從來沒有過的故作的冷靜。

宋孜言目光幽深看着她臉色變化,就聽她靜靜的溫如開水的聲音,她比着手勢,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你醒了,我去喊你的父母,他們一定很開心。”

就要起身,但宋孜言依舊沒有鬆手,他看着她沒有管她故意迴避自己的視線,勉強看懂了“父母”這個詞的手勢,他說:“應該是我們的父母吧,柳葉,你是不是該改口了?”

柳葉一驚,猛地對上了他的眼睛,她心中分辨不出自己的想法。她既想他知道,即便是冥婚,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個名分她也想要。但她又擔心,擔心自己無趣的沒有柳柳伶俐,擔心自己的容貌沒有柳柳那樣討人喜歡。

宋孜言只是看着她恍惚,但好歹看過來的眼睛,他問道:“爲什麼救我?柳葉?大雨傾盆,你一個弱女子,是怎麼把我從那種地方帶回家的?”

柳葉聽他的聲音,是一個獨屬於男子的磁性的低沉的聲音,驀地鼻尖一陣酸澀,一種突如起來的小性子讓她猛地推開了宋孜言,竟然也真的推開了。

她帶着哭腔的悶哼,近乎控訴的,她潔白的手指不停的做着手語——“我想救就救了,你問什麼?反正你都要娶柳柳,反正你都不知道我是誰,你管我爲什麼要救你!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讓你一直睡在雨裡!睡在泥裡!”

她盡數的委屈,都在這個大起大落的瞬間,揮灑而出。

宋孜言緩緩的起身,看着她滿心委屈的小女兒樣子,神奇般的,竟然明白她要說什麼似的,只覺得喜歡又憐惜。

他不知何時,就重新摟住了柳葉的腰際,而後將她緩緩放倒在了牀上,在柳葉再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他身下了。

宋孜言眸如星海,他看着她,眼中只有她:“你那麼不想救我?”

他語氣有些無賴的委屈,漆黑的眼睫下一雙眸子,讓柳葉看愣了。

宋孜言又是一聲輕笑,眉目舒展,無辜的看着她問道:“那你方纔對我的嘴巴做了什麼?”

柳葉臉色猛地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