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箭雙鵰(4)
德妃便笑盈盈地道:“先前千禧宮出了點兒事兒,臣妾稍稍處理了一番,正打算與皇后娘娘稟報呢!樑貴人以下犯上,已經向珍嬪磕頭認錯了。”完全不提水玲瓏這一茬兒!
皇后就點了點頭,忽略樑貴人,只看向水玲瓏和水玲月,和顏悅色道:“世子妃和珍嬪受驚了。”
水玲月起身恭敬地說道:“誤會一場,說開了也沒什麼。倒是嬪妾的姐姐一時心急…嬪妾願意代姐姐受罰。”
皇后擺了擺手,語氣輕快道:“這事兒怪不得世子妃,你坐吧!”也沒罰樑貴人,因爲樑貴人和水玲瓏都有錯,要麼都罰,要麼都不罰,皇后選擇了後者。
“多謝娘娘!”水玲月依言坐下,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也總算意識到水玲瓏沒有做錯,德妃和皇后都表了態,樑貴人再也不敢隨意欺負她了。
皇后笑着問向水玲瓏:“懷孕三月了吧?胃口可好?本宮聽說你剛剛在承德宮吐了?是吃了什麼…不合胃口的東西?”說這話時,探究的目光掃過故作鎮定的德妃,德妃垂眸喝茶。
水玲瓏依舊是官方說辭:“胃口還不錯,但嘴巴特叼,碰上喜歡的能吃很多,不合胃口的一口也吃不下,孕吐常有,不影響什麼。多謝娘娘記掛。”
皇后舒心一笑,摸了摸尾指上的紫金護甲,說道:“難得你有了身子還入宮探望珍嬪,我常聽我娘談起在閨中時與姐姐妹妹們爭吵,後各自出嫁,心裡記着的盡是她們的好了。你們有緣夫家同在京城,趁年輕多走動!”
水玲溪按耐住心底的不自然,巧笑嫣然道:“皇后娘娘說的對,姐妹們就該親厚些的。”如果不出意外,這人,她有資格喚一聲“母后”的吧?
幾人有的沒的閒話了一陣家常,皇后又道:“漠北進宮了幾匹頂級銀狐毛皮,就賞給你們三姐妹,權當壓驚了!”
水家姐妹紛紛起身,面露感激地道:“多謝娘娘恩賞!”
德妃也不甘示弱:“本宮沒皇后娘娘這麼矜貴的東西,只有些賞玩的小物件兒,大家切莫嫌棄纔好。”給小安子打了個手勢,小安子躬身退了出去。
水家姐妹又調轉方向,再行一禮:“多謝德妃娘娘賞賜!”
皇后淡淡地睨了睨德妃,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德妃仿若不察,只似笑非笑地喝起了手裡的茶。
水玲瓏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望向皇后微微一笑,明眸善睞:“皇后娘娘,臣婦偶然得了一個寶貝,想敬獻給您!”
皇后的眉梢微挑了一下,拿開打算送至脣邊的茶杯:“哦?擔得起世子妃口中的‘寶貝’二字,想來是不俗之物,快些呈上。”
水玲瓏從枝繁手中拿過卷軸,遞給了章公公。章公公解了絲帶,在皇后面前緩緩展開。當皇后看清畫上的景色時,長期喜怒不形於色的她忽而露出了無法掩飾的詫異,儘管,只有一瞬。德妃眼尖兒地捕捉到了皇后的反應,不由得出聲問道:“世子妃敬獻的什麼寶貝呀?”
皇后不動聲色地掩去了眸子裡流露的驚豔,語氣如常道:“這與皇上一直在尋找的藏寶圖《觀音佛蓮》如出一轍。”
德妃條件反射地握緊了拳頭,右小指上犀利的護甲劃破左手嬌嫩的肌膚,她倒吸一口涼氣,慌忙垂袖,拿帕子捂住了傷口:“是…是嗎?世子妃怎麼會有藏寶圖呢?它可是…漠北之物啊!”
果然在水玲瓏手裡,當年父皇就是將藏寶圖給了諾敏,她以爲父皇將諾敏從皇族除名時向諾敏索回藏寶圖了呢!父皇竟然沒有!而水玲瓏把藏寶圖敬獻給皇后又是什麼意思?水玲瓏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爲什麼還要這麼做?諸葛流雲不是一直在尋找藏寶圖嗎?作爲兒媳的水玲瓏,爲何忤逆公公的意思,將藏寶圖轉獻給皇后?
德妃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皇后幽幽地開了口:“德妃懂鑑別這些古玩字畫,我卻是不在行。拿給德妃看看,究竟是不是皇上想要的《觀音佛蓮》。”
“是!”章公公拿着畫轉身,視線和水玲瓏的在空中有了一瞬的交匯,但二人都彷彿沒看到似的同時錯開,水玲瓏喝蜂蜜茶,章公公請德妃過目。
水玲瓏的這副藏寶圖必是傳自於諾敏,焉能是贗品?德妃不禁有些後悔沒與水玲瓏相認了,如果認了,憑着她們的血緣關係,這幅圖說不定就是她的了。有了藏寶圖,才能號令董氏一族的舊部,甚至連泰氏一族的官員也會朝她靠攏過來。但現在…德妃忍住翻江倒海的情緒,舉起藏寶圖對準殿外的光線一照,她先是一怔,爾後長長地吁了口氣:“假的!”
水玲溪的美眸裡流轉起濃濃的鄙夷,果然是假的,幸虧自己多了個心眼兒!
這幅畫當然是假的,真的《觀音佛蓮》在…目光掃了掃若有所思的德妃,水玲瓏站起來,滿面羞窘地道:“皇后娘娘,臣婦…臣婦真的…以爲它是皇上在找的藏寶圖啊!”
德妃問道:“你從哪兒得來的?憑什麼認定它是真品?”
“它是…”水玲瓏面露難色,餘光瞟向了水玲溪,水玲溪一怔,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把尚書府給扯進去,水玲心裡失笑,卻面露惶恐地道,“臣婦…臣婦…”支支吾吾,難以啓齒的樣子!
皇后緩緩地蹙了蹙眉,笑意溫和道:“怕是路上被人給宰了不少銀子吧?罷了,它也是一幅好畫,藏寶圖不藏寶圖的不打緊,放我房裡典藏着,日後興致來了拿出來觀賞一番倒也不賴。”
一場水玲瓏險些釀成的大禍就這麼被皇后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水玲溪和水玲月目瞪口呆!章公公則是連後背的冷汗都嚇出來了,真是…好險!
他看向樑貴人紅腫的臉,忽而明白水玲瓏爲何不惜以下犯上也要替水玲月討個公道了,她其實是在試探皇后到底有多容忍鎮北王府的人吧?以外姓王府兒媳的身份掌摑萬歲爺的女人,連杖斃也不爲過。而皇后既然能容忍她這麼放肆的行爲,區區一幅不小心弄來的假畫又算什麼?一念至此,章公公對這名看似無害的世子妃又多了幾分讚賞…和慶幸!幸虧不是敵人!
水玲瓏低頭,難爲情地彷彿要掉下淚來!水玲溪就納悶了,水玲瓏不是挺堅強的麼?難道被諸葛鈺給寵成個孩子了?水玲月遞過一方帕子,輕聲道:“大姐,皇后娘娘喜歡着呢,這不,還把你送的畫典藏了。我聽說啊,民間也有模仿《觀音佛蓮》的名師畫作,價錢還老高了呢!”
水玲瓏的淚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皇后無語,她不是沒怪罪她麼?怎麼她這差點兒被矇蔽的苦主沒委屈,她做了錯事的“元兇”反倒哭起鼻子了?
章公公衝皇后笑,並摸了摸肚子。皇后會意,孕婦情緒不穩定。章公公眼神一閃,打了個圓場:“御花園新種了幾株玉樓點翠,白白的,蕊間又透出一點兒粉,奴才那日瞅了一眼,簡直好看極了!今天天氣好,娘娘要不帶着各位主子們去逛逛?”
皇后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水玲瓏,又想起上回她倔強的小模樣,不由地失笑,不過是個有點兒小聰明又好逞能的孩子罷了,她問向水玲瓏:“逛御花園,可好?”用的是哄孩子的語氣。
水玲瓏愣了愣,眨巴着淚汪汪的眼睛,一抽一抽地道:“那…逛逛再回吧。”意思是我待會兒直接從御花園離宮了。
皇后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自個兒的三個孩子都沒怎麼哄過,今兒反倒哄了鎮北王的兒媳。皇后對章公公吩咐道:“我們去逛御花園,你命人將禮物送往千禧宮和世子妃、水側妃的馬車上。”
“是!”章公公應下,這邊兒德妃也這般交代了小安子,禮物就在柏翠閣的偏廳,皇后帶着德妃、水玲瓏一行人去往御花園,章公公和小安子則將各家主子賞賜的禮物親自送往該送的地方兒。
章公公把那副假的《觀音佛蓮》隨手擱在圓桌上,似笑非笑地嘆道:“安公公,德妃娘娘早年師承何處啊?怎麼懂得鑑別字畫的?”
小安子抱起從承德宮拿過來的三個錦盒,眸子一緊,笑道:“知府大人年輕時便素有才子之名,教導出的女兒也巾幗不讓鬚眉。”
章公公彷彿不在意他怎麼回答,摸了摸那幅卷軸,嘆道:“好在世子妃這回是獻給了皇后娘娘,若是直接獻給皇上,皇上雷嗔電怒之下,世子妃怕是難逃一場責罰。”
小安子的嘴角抽了抽:“世子妃也是一片好心,誰料尋了一幅假的。”
“唉!可惜咯!”章公公抱起銀狐毛皮,先小安子一步出了柏翠閣。
待到屋子裡沒了第二人,小安子不放心地打開卷軸,仔仔細細地鑑別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果然是假的!
小安子走後,一道纖細的身影悄悄晃進了房間…
御花園內,百花齊放,奼紫嫣紅,以牡丹最爲華麗,芍藥最爲嬌豔,但最賞心悅目的便是章公公提到的玉樓點翠,白色花瓣像海浪一般層層鋪開,花蕊周圍泛起淺淺的緋色,若蒙了一層淡雅的粉霧,讓人想起白皙通透的羊脂美玉。
水玲瓏探出手摸了摸:“真好看!”
皇后笑了笑:“等它有了花籽,我留些給你,你也在院子裡種一些。”
水玲瓏福了福身子,輕輕笑道:“娘娘您慣壞臣婦了,臣婦但凡讚賞什麼,你便賞臣婦什麼,那臣婦以後可一句讚美的話都不敢說了。”
皇后聽出了她的推辭之意,笑出了聲:“罷了,你若是喜歡,就入宮來看吧!”
“是!”水玲瓏歡喜地應下。
皇后似是察覺到自己過於冷落水玲月和水玲溪了,先問向水玲月:“十二皇子最近如何?”
水玲月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話,十二皇子一切都好,能坐能爬了。”
皇后微微頷首,又問向水玲溪:“荀世子好些天沒上朝了,聽說染了風寒,可有起色?”
風寒不風寒的她不清楚,反正她好些天沒見着荀楓了。水玲溪輕輕地道:“回娘娘的話,請了大夫也吃了藥,仍是不大有精神。”
◆ttκǎ n ◆C○
整個過程,皇后沒與德妃講半句話!就在德妃有些不耐煩打算回承德宮之際,章公公一臉沉重地揚着拂塵過來了:“娘娘!世子妃送的畫不見了!”
皇后柳眉一蹙,嚴肅地道:“怎麼會不見了?不是讓你收好的?”
章公公福低了身子,捶胸頓足道:“都是奴才疏忽!奴才…”講到這裡,看了水玲瓏一眼,硬着頭皮道,“奴才想着反正是一幅贗品,也沒多貴重,就隨手擱在了偏廳的桌上,可當奴才將禮物送到三位主子的地兒再返回偏廳時,就發現…發現它不翼而飛了!奴婢找遍了未央宮仍是一無所獲!”
皇后聞言,眸子裡流轉起了絲絲意味深長的波光:“你離開之後誰進過偏廳?”
章公公按住腦袋,痛心疾首道:“奴才問了當值的小太監,沒有誰進過偏廳啊!當時就只有奴才和安公公兩個人,奴才先拿着禮物走了…”
德妃的眼底忽而射出兩道冷光,厲聲打斷了章公公的話:“章公公說的討巧,什麼叫做當時只有你和安公公兩人?你的意思是,小安子偷了世子妃送給皇后娘娘的,假藏寶圖?”
章公公忙對着德妃行了一禮:“娘娘恕罪!奴才沒這個意思,奴才是就事論事。”
態度非常恭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