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上官敗露(2)
皓哥兒和上官氏摔傷,大家紛紛前去探望,但皓哥兒性格內向,不喜生人,喬慧等人只放下禮物,與上官氏敘了會兒話便告辭離開了。諸葛鈺和安郡王下朝,也第一時間得了消息去往湘蘭院,二人在屋裡坐了約莫兩刻鐘後,各自回了院子。一進屋,諸葛鈺便從身後抱住了水玲瓏:“上官茜要住進來,你同意了?”
想起接二連三破封而出的真相,水玲瓏的心微微發顫:“諸葛鈺你對你娘到底是什麼感覺?”
諸葛鈺下顎抵住肩頭,親了親她白天鵝般美麗的雪頸,道:“實話,沒感覺。”也不知是他太孤僻了,還是分別太多年感情淡了,上官氏總是很努力地與他親近,比如給他擦手、擦臉、喂水,但他不習慣!
水玲瓏咬了咬脣,在他懷裡轉身,定定地看着他,用了一下午的時間來做這樣的決定,最壞的後果她也提前想過,應當脫口而出纔對,可當她對上與上官茜那麼相似的一張臉時,打了無數腹稿的句子忽而梗在了喉頭。萬一他不信怎麼辦?萬一他信了卻勸她收手怎麼辦?
“又發呆,活該你叫小呆子!”諸葛鈺吻了吻她嘴角,笑着道。
水玲瓏的眼神閃了閃,須臾,鄭重其事道:“諸葛鈺我和你說件事兒。”
翌日,諸葛鈺氣沖沖地走了。水玲瓏一把打爛了多寶格上的蝶戲水仙玉器,枝繁躬身拾起碎片,小心翼翼地問:“大小姐,您…您和世子爺吵架了?”天沒亮,世子爺就黑沉着臉出了房間,她給世子爺請安,問世子爺用什麼早膳,世子爺理都沒理,大踏步離開了院子,這是她頭一回見世子爺擺這麼臭的臉色。
水玲瓏沒好氣地道:“他和他孃親着呢!理我做什麼?理我們母子三人做什麼?有本事他別回來了!”
當晚,諸葛鈺沒有回來。又過一日,傳出諸葛鈺請命出差,南巡大壩工程的消息。水玲瓏給老太君請完安,剛到院子門口聽了這消息,當即氣哭了起來,弄得一院子下人戰戰兢兢,生怕水玲瓏一怒,拿她們撒氣。沒過幾天,府裡傳開了各種猜測。
“世子妃這是怎麼了?世子爺又不是沒出過差,去年記得吧?世子爺也是南巡了一次。”
“哎喲,別提去年了,去年世子爺南巡,結果鬧出個什麼?你們還記不記得?”
“什麼?”
“白富美呀!據說和世子爺有了肌膚之親的農家小姑娘!”
“哎呀!是的呢!該不會…世子爺又是去江南找她了吧?”
“是不是真的找白富美我不清楚,但世子爺想氣氣世子妃倒是真的!不然,他不會主動請命下江南,他明知道世子妃很忌諱那個地方!昨兒德福家的來咱們院子你們知道是爲了什麼嗎?是夫人想帶着表公子住進來!但世子妃不喜歡!我估摸着,世子爺就是爲這事兒和世子妃吵的!”
“啊?爲什麼呀?”
“你們仔細觀察了沒有?世子爺長得不像王妃,倒是很像夫人!若我猜的沒錯,夫人,纔是咱們世子爺的生母呢!這生母和媳婦兒槓上了,世子爺當然是幫着生母了!”
…
水玲瓏與諸葛鈺失和的消息像海浪一般在府裡層層鋪開,有關上官氏纔是諸葛鈺生母的猜測也不脛而走。誰也沒擡到明面兒上說,但各自看上官氏的眼神都大不一樣了。上官氏心情大好,傷勢也一天天轉好。
爲了迎接上官氏和皓哥兒的到來,水玲瓏讓人按照她畫的圖紙將東正廂改造了一番,中間用梨花櫥隔開,一邊是上官氏的臥房,一邊是皓哥兒的臥房。八月底,紫藤院準備就緒,上官氏和皓哥兒的傷勢也痊癒了,水玲瓏親自將二人迎了進來。但眼尖兒的下人不難發現發現,世子妃笑比哭難看。
晚膳豐富:西汁乳鴿、琵琶蝦、板栗燒雞、芝麻魚球、幹鍋茶樹菇燜鴨、冬菇燒蹄筋、奶湯蒲菜、涼拌黃瓜、素炒藕片,並一份青蒜鯽魚湯和一份粟米香菇排骨湯,和一盅專爲水玲瓏燉的木瓜豬手湯。
上官氏拉着皓哥兒坐下,笑盈盈地道:“你有心了。”看向怯生生的皓哥兒,“快謝過妗妗!妗妗吩咐廚房做的全都是你愛吃的菜!”
皓哥兒低頭,悶不做聲,但看得出來心情不錯。水玲瓏站起身,親自盛了湯遞給上官氏和皓哥兒,並笑着說道:“趁熱喝。”
上官氏微微一笑:“嗯,你也坐下來吃!大家是一家人,不必拘於這些虛禮了。”
水玲瓏就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是,多謝娘。”
上官氏沒急着吃,看水玲瓏吃了她才吃,席間,她很疼皓哥兒似的,總先讓皓哥兒吃,自己再吃。水玲瓏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晚飯畢,皓哥兒跑去找小秋雁,一屋子人,鍾媽媽、葉茂、枝繁和秋三娘都杵在旁邊。上官氏餘光一掃,笑着說道:“小鈺出差了,晚上我睡你房裡吧,姐兒醒了我替你帶。從前都是小鈺幫你,現在小鈺走了,你一人怕是忙不過來。”
水玲瓏蒼白一笑:“皓哥兒剛搬進紫藤院,恐怕有些不適應,娘不若等皓哥兒適應新環境了,再來幫我照顧姐兒。況且,要是娘只顧着姐兒,而疏忽了皓哥兒,父王該惱我霸佔您,讓皓哥兒落了單了。反正我晚上帶,娘白天帶也一樣!”
上官氏的嘴皮子動了動,又燦燦笑道:“難爲你這麼替皓哥兒考慮,我總說他做哥哥的,應當讓着弟弟和妹妹,而今卻是弟弟妹妹讓着他了!”
水玲瓏就附和道:“皓哥兒一路吃了不少苦,大家關心他是應該的,雖說彌補不了喪失父母的缺憾,但多一點溫暖也好,希望他能今早走出心底的陰影吧。”
上官氏的眼神閃了閃:“是啊,比起哥兒和姐兒,他真的…太不幸了呢!”
水玲瓏不語,彷彿很悲傷的樣子!上官氏頓了頓,笑道:“不過他總算是苦盡甘來了,你父王前些日子與說要將皓哥兒歸到你和小鈺的名下,以後小鈺和你就是他父母。”
水玲瓏的黛眉一挑,無比愕然地道:“父王…要把皓哥兒過繼到我和相公名下?成爲…哥兒和姐兒的大哥?”
上官氏笑眯眯地道:“是的呢!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高興壞了!這孩子苦了四年,總算有了根,也總算與別的孩子一樣有了爹孃!”
水玲瓏沉默不語!
“只提了一下,具體的還得老太爺點頭才行。”上官氏看向她默不作聲的樣子,笑容一收:“你…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碰到這種事兒,誰高興得起來?皓哥兒是他小侄兒,她定百般呵護,但倘若變成她兒子,感覺就大不相同了。哥兒纔是她和諸葛鈺的長子,憑什麼皓哥兒一來就搶了哥兒的嫡長子地位?這不公平。水玲瓏酸溜溜地道:“怎麼會不高興?玲兒的孩子就是我和諸葛鈺的孩子,我會待他視如己出的。”
上官氏端起茶杯,掩住脣角一個陰冷的弧度。
一連數日,上官氏都非常恪守本分,晚上與皓哥兒同宿同眠,白天幫水玲瓏照顧姐兒,也再沒提任何過分的要求。一切平靜得讓水玲瓏幾乎以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許上官氏就是想帶着皓哥兒與她培養感情,不管她接受不接受,王爺看到皓哥兒與她親厚,或多或少都會認爲他們挺投緣,那麼,皓哥兒便能順理成章地成爲她和諸葛鈺的長子了,而一旦成爲長子,就有了與哥兒競爭王府繼承人的機會!所以,上官氏打的是這樣一個如意算盤,是嗎?
就在水玲瓏以爲上官氏真的是想替皓哥兒謀求一個錦繡前程之際,郭焱終於寄來了飛鴿傳書,而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震撼了整座王府:皓哥兒中毒了!
東正廂的梨花櫥後,皓哥兒面色發紫地躺在牀上,胡大夫扒了他衣服,用鍼灸療法替他實施着搶救。
水玲瓏的房間,諸葛流雲陰沉着臉坐在主位上,冷幽茹面無表情地坐他身旁,傷勢初愈的甄氏帶着安郡王、喬慧坐在左邊的冒椅上,對面是泫然欲泣的上官氏,屋子中央站着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的水玲瓏。
上官氏捶胸頓足,潸然淚下:“我可憐的皓哥兒…他還這麼小,誰喪心病狂下得去手啊?”
皓哥兒中的是砒霜毒,毒藥就藏在哥兒和姐兒的嬰兒牀下,兇手是誰似乎不言而喻。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了水玲瓏!甄氏摸着仍有些疼痛的屁股,幸災樂禍地笑了,算計她,活該你也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居然把壞主意打到了皓哥兒的頭上,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不怕死啊!冷幽茹清冷的目光掃過水玲瓏沒有絲毫慌張之色的臉,不語!
諸葛流雲沉聲道:“把屋子裡的人挨個嚴刑拷打,勢必問出誰買了砒霜,又給皓哥兒的食物裡下了砒霜。”
如此,鍾媽媽、葉茂和枝繁都不能倖免於難,嚴刑拷打的定義水玲瓏再清楚不過,葉茂或許抗得過,鍾媽媽和枝繁肯定會死在行刑途中。水玲瓏的素手一握,語氣如常道:“不用嚴刑拷打了!我知道是誰買的砒霜,也知道是誰下了毒在皓哥兒的食物裡!”
衆人屏住呼吸,等待她指出她所謂的幕後真兇。水玲瓏犀利的目光自屋子裡的一衆人等身上逡巡而過,最終落在了上官氏滿是淚水的臉上,一字一頓道:“就是你!”
所有人狠狠一驚,上官氏?不能吧!上官氏怎麼能下得去手毒害自己的親孫?
上官氏先是一愣,爾後“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玲瓏…玲瓏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皓哥兒是我的親外孫啊,我怎麼會害他?毒藥是在你屋子裡發現的…我都沒懷疑你,你反倒先懷疑起我…好沒天理…”
水玲瓏最看不慣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反正毒藥是藏在我屋子裡的,能在屋子裡自由出入的人也就那麼幾個,口口聲聲說不懷疑我,但能把毒藥藏在嬰兒牀底下不是我就是你,你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意外之意還不是懷疑我?”
上官氏泫然道:“玲瓏我錯了,我不該講那樣的話令你誤會的!王爺其實也就提了一下,沒個準話呢!你千萬別因此恨上皓哥兒!皓哥兒不會和弘哥兒搶什麼的!大不了,不把記入族譜,也不過繼到你名下便是!你切莫恨上他啊…”
這麼一說,衆人哪裡還不明白?敢情是王爺動了讓皓哥兒成爲水玲瓏和諸葛鈺兒子的念頭,如此,皓哥兒便是長子,將來的王府繼承人…呵呵,不好說了。
諸葛流雲就頭疼,他當初的確有過這麼一個想法,但具體的還得問老太爺,難道玲瓏真是爲了弘哥兒纔對皓哥兒下毒手的嗎?
水玲瓏就想笑,這女人到底是什麼出身,演技這樣好?難怪這麼多天一直沒對她和兒子女兒下手,原來是瞄準了皓哥兒,以他做筏子來栽贓她!一旦罪名成立,輕則她被趕出府,重則,被施以喀什慶的極刑,這招可真是毒辣!
水玲瓏的腦海裡閃過一道又一道思緒,決定暫時不和她爭辯這一話題,而是話鋒一轉:“到底誰纔是害了皓哥兒的真兇你心裡有數!你做了那麼多惡事,多一件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衆人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又齊齊看向了上官氏!上官氏的心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了,卻很義正言辭道:“惡事?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才入府多久?就做了什麼惡事?玲瓏,我承認我一開始挺挑剔的,看不慣你也這看不慣你那,更看不慣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對你唯命是從,卻與我形同陌路,所以,我擠兌過你,也擠兌過姐兒!但我在意識到自己的言行非但不能挽回兒子的心,反叫兒子與我越來越冷時,我改了!你唆使我兒子與王爺反調,讓王爺管好我別去找你的麻煩!玲瓏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天底下可曾有你這般不孝順的兒媳?”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安靜了下來,大周曆代皇帝都以孝治天下,如果水玲瓏真因婆婆的三兩句閒話就挑撥諸葛鈺忤逆父母,那麼,她的心胸也太狹隘了!
諸葛流雲沉着臉,良久無言。上官氏嫌棄湲姐兒吵到諸葛鈺也不應該,但水玲瓏的這種行徑的確不妥。長輩給的氣,做晚輩的就得受着,要不人家怎麼說“三十年的媳婦兒熬成婆”?
水玲瓏幽若明淵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一點也不接上官氏打來的招式,而是繼續自己先前的話,聲若寒潭道:“好!你做的惡事你不記得沒關係!我一件件替你細數出來!細數完了,大家再來談論到底誰纔是害了皓哥兒的兇手!”
算是又將矛頭對準了上官氏!上官氏一怔,這丫頭,怎麼都不被她繞進去的?
諸葛流雲的眉頭一皺:“玲瓏!”家醜不可外揚,當着二房的面,她和婆婆鬧成這樣很光榮嗎?
這時,姐兒悠悠轉醒,發現孃親不在身邊,扯着嗓子便是一陣嚎哭,可她太小,那聲,不及哥兒的一半嘹亮。諸葛流雲的眼底閃過一絲隱忍,動了動嘴皮子,忍住!水玲瓏行至牀邊,麻利地給姐兒換了尿片和汗溼的上衣,又抱起來哄了一會兒,姐兒哭聲減弱,再次進入夢鄉。水玲瓏叫鍾媽媽將姐兒抱入偏房,屋內,仍是一個戰場。但所有人的心都在她麻利嫺熟的動作裡微微顫動了,捫心自問,便是活了半輩子的甄氏,都沒這樣仔細照顧過自己的兒女,有乳母餵奶、有丫鬟打點,孩子哭了抱開、笑了抱來,她疼他們,卻沒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過她們。冷幽茹的眸光微微一動,看向水玲瓏的視線裡似乎多了些什麼。
上官氏恨恨地咬了咬牙,卻很委屈地哽咽道:“王爺,或許我當初回大周就是錯的,我不該帶着玲兒的孩子回來給你們添堵,我知道,王府看似誰都讓着我,其實一個也沒從心底接納我!小鈺恨我當初帶着妹妹遠走高飛,王爺你也怨我薄情寡義,王妃自不用說,我們二人的恩怨絕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甄明嵐,我堂姐是妻你是妾,你早看我們上官家的人不順眼了!”
甄氏的確討厭上官虹,但上官茜和她八杆子打不着邊兒,她可沒爭對過她!
諸葛流雲的眸色一深,望向上官氏的視線裡多了一分憐憫。
冷幽茹卻彷彿漫不經心地道:“是啊,不該回來的人回來了,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