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政府。
會議大廳內,一百多名代表擡起手,按動各自桌上的按鈕。
綠色代表同意,紅色代表反對,黃色代表棄權。
一道道燈光參差不齊地亮起,綠色的燈光佔據了將近一半區域,剩餘的紅色與黃色稀稀拉拉分佈。
“那麼,關於處刑名單的確定,贊成票78張,反對票33張,棄權票56張。”水島川空宣佈:“此項政策,正式通過。”
臺下遍佈黑壓壓的人頭,有人向她投去不滿的視線。會議結束後,水島川空走下臺,幾個氣勢洶洶的代表衝了上來。
“你瘋了嗎?處刑也就算了,處刑名單裡竟然有山田町一?你憑什麼處刑榜前玩家?”這幾個人都是玩家,圍住了水島川空。
水島川空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覺得這件事很荒唐。但蘇明安每次做出決策的時候,那些決策有的很荒唐,很多人也覺得他是瘋了,但他最後失敗了嗎?如果我因爲你們的阻攔沒能完美通關,這個責任,你們來負嗎?”
有人說:“都和蘇明安在一個平行副本了,我不覺得你能戰勝他,這個完美通關你本來就拿不到。”
“不,我一定能拿到,因爲我知道這個世界的本質。你們,只不過是……”水島川空淡笑一聲,掠過他們。
玩家們還想追上去,卻很快被幾個強大的符篆者按住。
“此地禁止鬧事,關起來!”符篆者們冷然道。
“喂,你們……”玩家們懵了。
“帶走!”
符篆者們拉扯着他們的肩膀,把他們強行拽離了這裡。
會議大廳裡,人們依次散場,只剩下熒幕上冰冷的處刑名單。
……
蘇明安打開其他帖子,除了控評的官方帖,有無數條帖子都在談論“獵魔令”的問題,已經快吵翻天了。
【藍顏:這是荒謬的政策!單憑驗血這種粗淺的手段來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異種,會有很多無辜者被牽連處刑!】
【回眸的悲傷:家人們誰懂啊,我親戚只是去醫院驗了個血,就被突然抓起來了,名字直接上了處刑名單,她這輩子什麼大錯都沒犯過,直接要被處死了。】
【砧板:理性而論,拋開事實不談,以中立客觀的態度來看,這個政策其實很不錯。人類本就該做一次大規模的檢測。我最近聽到了政府的小道消息,說異種中間似乎出現了一個“王”。如果再不排查異種,等到它們都被異種王聚合起來,人類還怎麼活?稍微付出一點小犧牲而已,死幾萬個無辜者,造福整個人類種羣!】
【v我50打爆神靈狗頭:生活在蜜罐子裡的都市人,這點犧牲都害怕,將來人類全滅時你們還能笑得出聲嗎?】
【白毛正太會不會夢見黎明:不,各位別被帶節奏了,這個政策本質上就有問題。人類的資源本就少,又用大量的人力去排查異種,性價比很低,還不如多驅散一點黑霧。異種能生活在人類中說明它們本性不壞,與其剿滅它們,不如花時間去剿滅那些真正在四處害人的異種。】
【時境:都怪異種王。】
……
蘇明安瀏覽了一下人們的評論。關於這個政策,人們支持與反對各佔一半。很多人都畏懼於小道消息中的“異種王”,恨不得把它剝皮拆骨。
“蘇明安,我們……”呂樹說。
“救人。”蘇明安說。
人肯定要救。山田町一被處刑,就足以窺見這個政策的荒謬。處刑的時間是明天十二點,最簡單的辦法是直接劫法場。受制於主線任務的高考,蘇明安本人不能離開小城,但分身可以。
蘇明安召喚出了分身影,之前在《樓月國》遊戲裡召喚過影一次,隨着遊戲打通,影自動被收回了,現在依然可以召喚。
影剛落地,就大笑出聲。
“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喲,哈哈哈哈……”
蘇明安盯着影,直到影笑完,才問:“你笑什麼?”
影指着電腦屏幕,看着處決名單上山田町一的大頭照,又繃不住笑了出來:“你看看這山田町一的獄照,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蘇明安看了一眼,山田町一的照片一副猝不及防的表情,好像沒想到他自己會被突然抓捕,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巴張成o形,看着是有點好笑。
蘇明安卻沒笑,只是說:“笑夠了就去救人吧。”
他嘗試讓自己露出和影一樣開懷的笑容,沒能成功。他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
影收斂了笑容,盯着他:“只是救人嗎?太簡單了吧。”
“嗯?”
影說:“打爆聯合政府,爆砍水島川空,把處刑場轟成碎片,大鬧監獄,或者讓提出這項政策的人都去死。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去做。”
蘇明安想了想:“目前人類不能缺少聯合政府,雖然這個政策略顯腦殘,但大多數政策都是有用的。而且這世上有許多隱士高人沒出現,你如果真的這麼鬧,後果很難說。”
影說:“大不了我就死一次,你不死不就行了?”
目前爲止蘇明安的所有行動都偏向保守,都在按照主線任務行事。如果能讓影這種不受制約的傢伙大鬧一場,也許真的有別的突破。
蘇明安點點頭:“那你去做吧。我把特雷蒂亞的機械輪盤給你,實在不行就用輪盤跑路。記住你是‘蘇明安’,而不是‘蘇文笙’。”
蘇明安與分身共通五感,在關鍵時刻,他可以即時命令影更改行動。不必擔心事態超出控制,影終究只是他的技能。迄今爲止蘇明安還沒怎麼讓影獨立行動,他想看看以影的自由度,影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影笑了笑,朝蘇明安敬了個禮:“遵命,長官。”
影剛走,蘇明安還沒坐下,門就被敲響了,是人類自救聯盟的昕月。她玫紅的髮絲鍍着一層月光,身上沾着夜露。
“盟主,關於獵魔令……”昕月看上去有點慌張,她沒想到聯合政府會突然搞出這麼大的事來。
“聯盟能提出反對嗎?”蘇明安說。
昕月搖搖頭:“我們懷疑,是人類高層想要借這個排查的機會,做一些不能向外界公開的事情。而我們人類自救聯盟終究是自由組織,最好不要插手這種事。”
“你讓駐紮在各處的成員最近注意一點,不要被軍方抓到機會。”蘇明安說:“只要血液檢測出不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抓捕一個人,哪怕做點手腳,外人也很難知道,這個政策相當於給予了他們隨意處刑的權力。”
“中世紀女巫處刑。”呂樹開口。
“對。”蘇明安說:“簡直就是一場……重演在現世的浩大的女巫處刑。只要有一點嫌疑,就會被處死。”
蘇明安說完這些話,昕月盯着蘇明安看了一會。
“怎麼?”蘇明安擡眼。
“盟主大人,雖然失憶了,但您還是像以前一樣令人安心呢。”昕月調笑道。
蘇明安趕緊送走了她。
沒等十分鐘,斗篷人回來了。
蘇明安業務繁忙地去開門。
“副部長,關於兩個小時前的獵魔令。我的建議是不要管。”斗篷人說。
“因爲都市守護部是自由組織,管不了是吧。”蘇明安已經預料到斗篷人接下來的話。
“嗯?”斗篷人愣了下,點點頭:“是的,您好熟練啊。”
“……”蘇明安把斗篷人塞進客房。
蘇明安走回自己房間,有了一個想法。
作爲“第一夢巡家”,他擁有足足十億的關注度,整整五十八個政體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人類的命運寄託於他——他大可以利用他的影響力,影響人們的未來,因爲人們不得不考慮他的意見,人們可以堵住任何人的嘴,卻無法遮蔽他的聲音。
第一夢巡家說出的任何話,都會被無數網友聆聽、加工並傳播,席捲整個互聯網。他的一言一行,都必定落入所有人眼中,成爲目前最高熱的風口。
聯合政府是封不住他的嘴的。自由的鳥兒是關不住的。
蘇明安戴上夢巡頭盔,開啓直播。直播間立刻涌入了數億觀衆:
【“獵魔令”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百多號刊物、幾十家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現在打開電視,全是對於獵魔令的看法。】
【就連聯合政府的幾個剿滅異種的英雄都被懷疑了,軟禁了起來。】
【現在真是風聲鶴唳……我也不敢在現實裡發泄,只能在直播間裡罵一罵。】
【第一夢巡家,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要是第一夢巡家肯幫我們平民說說話就好了。我們這種小人物的聲音,聯合政府根本不聽。】
……
“我……”蘇明安開口。
直播間裡的彈幕稍微靜止了一瞬間,人們期待他的發言。
屏幕外,正在分析第一夢巡家行爲的專家和心理學者們,擡起了頭。
無數個家庭裡,忙碌於作業的學生們停下了筆,看向電腦屏幕裡的蘇明安。
“我覺得。”蘇明安緩緩地說:“這種過於激進的政策,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提出。因爲就算現在清查過一遍,用不了多久,異種還會再度混入人羣中,我們要做的不是不斷地事後彌補,而是把重心放到收回故土這件事,才能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蘇明安的一席話說下來,直播間裡很安靜。
下一瞬間,無數彈幕刷滿了界面。
【第一夢巡家說得對!!!】
【我早就這樣想了。】
【您真是我心中的神靈大人!】
【早該有人發聲了。那些大V、評論家、專家,慫得跟什麼似的,什麼話都不敢說,還好第一夢巡家張了嘴,敢把這件事說出來。看見了嗎聯合政府,你看見我們的心聲了嗎?】
頓時,隨着蘇明安這段話發出,無數暗地裡的行動開始展開。
複製水軍、引導輿論、收買大V、轉移話題……無數個機構行動起來,如同一個精密的機器,開足馬力應對這場輿論大戰。
民衆可不管什麼“大局”,什麼“犧牲”,他們只有自己心中的正義,一看到可以在互聯網上吵架,立刻像嗅到肉味的狗一樣湊了上來。這時,又有很多玩家聞風而來,加入其中。
【聯合政府·諾維:我也不認可這次的“獵魔令”。】
【我不會把人投河:我支持第一夢巡家,“獵魔令”過於激進了。】
【艾葛妮絲:我不太清楚政局是什麼樣的,但蘇明安說的都對。我支持第一夢巡家。】
【神明:神靈你到底在哪?】
……
蘇明安只是簡單地在直播間裡說了一段話,瞬間如同蝴蝶振翅,引起了互聯網的巨大風浪。
支持他的,反對他的……世界頓時變得混亂,彷彿第一夢巡家瞬間被擡升到了能與聯合政府分庭抗禮的層次。無數人將他的這段話反覆使用,奉爲“燈塔”。除了支持的言論,許多人也立刻提出反對。
【教會·納爾法斯:倘若神靈沒有對此事提出異議,那便不該廢棄獵魔令,存在即合理。第一夢巡家的言論有失偏頗。】
【連白楓:聯合政府既然提出了獵魔令,那肯定有道理。你們這些普通民衆懂什麼?】
【荊鴻飛:沒想到第一夢巡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簡直是背叛人類的行爲。我以後再也不當第一夢巡家的粉了!脫粉,回踩!】
這些話雖然掀起了波浪,但沒有讓話題過於激烈。
真正讓話題熱度躍升到最高點的,當屬一個人的發言。
……
【舊日教廷·副教主:我支持第一夢巡家。ヽ(▽)ノ】
……
一瞬間,人們沉默了。
舊日教廷一直遠離羣衆,整天只知道屠城殺人,無論聯合政府怎麼激怒他們,他們都不在互聯網上發一句言,讓人捉摸不透他們的心理。
現在——舊日教廷中的副教主,竟然在互聯網上開口支持第一夢巡家。
舊日教廷暫時沒有教主,副教主就是最高之人,如今副教主的態度,就代表了整個舊日教廷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