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衆們很快理解了當下的情況:
【原來如此!蘇明安只要死一次就能開掛了!被世界樹眷顧,成爲凜族,爽歪歪啊!】
【等等,萬一世界樹在騙人怎麼辦,蘇明安還是不要貿然死亡吧。】
【沒了蘇明安,世界樹怎麼保下羅瓦莎,害蘇明安有啥好處。】
【什麼?原來我們迄今爲止看到的都是偏離了十萬八千里的劇情……】
【我好像明白了。只有作爲凜族降生的蘇明安纔是主人公,作爲蘇琉錦降生的蘇明安並不是。】
【反正在我們眼裡,第一玩家就算不是被世界樹眷顧的主人公,他也一定能贏。】
【我在想,如果蘇明安一直不成爲凜族,世界樹會不會給羅瓦莎換個男主人公啊,我看2021年版的愛德華就很合適……】
【NONONONO!!我不要這樣的主人公口牙!!】
……
北望拉低帽檐,走在教廷的火焰中,烏鴉在他肩頭嘶鳴。
他的種族是“魔女”。這聽起來奇怪,但對比種族是“表情包”、“槓精”、“音符族”的玩家,他的種族已經算正常。
以第十世界的《魔女敘事詩》作爲靈感,他開始譜寫自己的故事,踏足教廷,看看能否找到類似黑莓的無辜者。卻不料耳邊驟然響起一道模糊的聲音:
……
【爾可願成爲羅瓦莎的男主人公?】
【如若同意,請在接下來的門徒遊戲中展現爾之正直、勇氣、毅力、無私。】
……
北望錯愕了——這是世界樹的聲音?這種事情不應該落到蘇明安身上嗎,怎麼會輪得到旁人?
羅瓦莎的主人公……蘇明安明明更適合吧。
第十一世界是目前最大的戰場,所有人同聚一堂,又有昇華高維的可能,可以料想到,許多心懷不甘的完美通關者不會放過爭搶主人公的機會。
……
水島川空立於實驗室外,一位骨架寬大、身披紫絨、頭戴半臉面具的亡靈正在搗鼓藥劑,正是亡靈之主夕汀。
亡靈之主癡迷於研究復活藥,據說是爲了復活一位故人,水島川空利用自己對科研的見解,成爲了亡靈之主的左膀右臂。
這時,水島川空耳朵一動,聽到了耳邊驟然響起的聲音:
……
【爾可願成爲羅瓦莎的女主人公?】
【如若同意,請在接下來的門徒遊戲中展現爾之正直、勇氣、毅力、無私。】
……
“爲什麼會輪到我……”她的眼中閃動着詫異。
不管怎樣,只要有機會,她當然願意。
“我願意。”她立刻道。
……
與此同時,山田町一、呂樹、諾爾、艾蘭得、蘇式、梅亞妮、繆文、喬伊……大多數實力高強的玩家,都聽到了世界樹的邀請。
“居然輪得到我?”
“這麼好的機會?”
有人摩拳擦掌,有人疑惑不已,有人興奮激動,有人膽寒抗拒……但有一人例外。
蘇凜。
日光普照,萬里晴明,蘇凜提劍來到樹下,擡頭仰望世界樹遮天蔽日的枝條。
“一棵樹倒是很好找。”蘇凜望着世界樹的枝幹:“告訴我,至高之主身在何處?”
世界樹高大的身軀中,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似人聲,又似機械:“爾可願意成爲羅瓦莎的男主人公,享受無上戲份,執行精彩劇情,譜寫完美故事……”
聽着世界樹的聲音,蘇凜不爲所動,淡淡道:
“不願。”
世界樹沉默數秒,似乎經過了沉思才發問:
“爾可願意成爲羅瓦莎的女主人公,享受無上戲份,執行精彩劇情,譜寫完美故事……”
“不願。”蘇凜黑臉了一瞬間,劍指世界樹:
“你想當魔王,以羅瓦莎爲舞臺,讓主人公成爲傀儡,可我不願做你的勇者——再問一次,至高之主身在何處?”
他揚起長劍,火焰躍升。
世界樹枝葉沙沙,似有作聲。
……
希禮的話讓蘇明安感到震驚,衆人卻只當希禮在胡言亂語。
“世主,請您早下決定,誅殺上代凜族。”呂伯特拱了拱手,又看向希禮,一副慈悲作態:“也請上代凜族大人以大局爲重,早日魂歸世界樹。我想,您也不希望看到羅瓦莎因您而墜亡吧。”
希禮淡淡回視,她雖不在乎生死,卻爲這羣人的嘴臉感到可笑。
“唰!”
這一刻,
玻璃破碎聲驟然響起。
斜下里,一柄水晶般的長劍突兀破窗而入,直奔世主。
世主第一時間避開,長劍堪堪擦破了他胸前的布料。
與此同時,一位長髮飄飄的粉發少女破窗而入,氣勢駭人。她手腕一抖,長劍迴歸掌中。
“這是誰……?”堂下亂成一團。
“有刺客!有刺客!”
“快逃啊!”
蘇明安沒想到追殺者又來了,明明世主這一週目沒說什麼深入的話。
卻不料,追殺者並未追擊世主,而是看向了蘇明安。
對視之間,蘇明安終於看清了她的眼神——神性的、毫無感情的、無機質的眼神。她雖是粉發,但容顏與布丁迥然不同,並不是同一個人。
她是……
開局六人之一,蹲在角落的粉發女孩——小白。也是六人之中,攻略難度爲“噩夢”的人。
“殺。”
簡短的話從她的口中傳出,手腕高擡,對準蘇明安。
蘇明安忽然明白,她應該是世界樹的人,負責清掃羅瓦莎的不安定因素,比如上一週目說出重要信息的世主。現在是要殺蘇明安,幫他轉生凜族。
可她不知道,他就算死了也無法轉生凜族。
“等一下。”蘇明安說:“追殺者,可以與我聊聊嗎?”
小白淡漠地看着他。
“你是誰?”蘇明安說。
“【女主人公】。”小白的回答超出了蘇明安的意料。
“【女主人公】不是布丁嗎?”蘇明安訝異道。
小白閉目凝神,淡淡道:“羅瓦莎的【配平原則】而已。”
她寥寥數言,讓蘇明安被這個原則震驚萬分。
——如果將羅瓦莎看作一個遊戲,那麼萬物都存在一種詭異的【配平原則】。
假如蘇琉錦是【男主人公】,那麼要帶他坐貓車、看大香蕉、去占卜的布丁,就成爲了【女主人公】。
假如凜族蘇明安是【男主人公】,他生來享有萬衆矚目與世界樹的眷顧,僅僅是紅塔公主的布丁就“配不上”了,要讓身爲秩序維護者的強大之人小白,成爲【女主人公】。這樣才符合配平原則,不會被看作“女主人公跟不上男主人公”。
換個角度考慮,假如水島川空是【女主人公】,那麼與她有嫌隙的蘇明安就不能再是【男主人公】,而要換作與她同行的柏冉作爲【男主人公】,這樣更有契合度,符合配平原則。
聽了這個配平原則,蘇明安感到強烈的反感和不可思議——爲什麼非得要配平?
爲什麼選定了一個人作爲主人公,就要否定另一位主人公的獨立價值,讓後者成爲前者的附庸,事事跟隨前者的定位?
爲什麼二者之間非要存在這種聯繫,本來獨立自主的兩位主人公一旦接觸,就會有一方被抹殺靈魂?
他開始明白徽墨爲什麼想要衝殺世界樹,世界樹能定下這種規則,確實該被痛恨。
他擡頭,看向小白,開口道:
“你不用幫我轉生凜族。”
“我自願放棄成爲世界樹的主人公。”
……
他能感覺到,就算成爲了這個【主人公】,也不過是淪爲故事中的傀儡,被世界樹支配着前行。
他想要……創造自己的劇本。
才能探尋到羅瓦莎最根源的秘密。
哪怕這個故事,是偏離主線劇情的、不符合世界樹期望的、不被大衆喜愛的。
與司鵲的談話,讓他有種預感——【唯有寫出自己真正想要寫出的文字,才能真正改變羅瓦莎。光是迎合世界樹的品味與流水線化的劇本,只能獲得大衆喜愛,卻無法改變未來。】
小白眯着眼睛,似是無法理解他。世間衆生都在爭搶的【主人公】名號,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只有成爲凜族,你才能更好地救世。”小白開口。
而蘇明安的回覆極爲有力:
“——但世界樹真的是爲了救世嗎?”
小白瞳孔放大。
殿內陷入了死寂。人人都望着蘇明安,不敢相信他說出瞭如此大逆不道之話。
而同一時刻,蘇明安的話語似乎觸碰到了什麼,他的心中,響起一個不辨男女的聲音——
……
【對,對,就是這樣。】
【你終於開始思考這一點了——世界樹做這些,真的是爲了救世嗎?】
【或者說——非要救世不可嗎?】
【這樣的事,你在普拉亞,在廢墟世界,在舊日之世……都已經做過了。】
【——【蘇明安作爲凜族降生於世,受萬衆敬畏,他帶領羅瓦莎抵禦界外文明,封印萬物終焉之神,制止魔化入侵,讓羅瓦莎走向繁榮昌盛。期間他一路結交朋友,送別戰友,上演可歌可泣的史詩。】……這是本該有的劇情,也符合世界遊戲的一貫走向。】
【但是否有一種可能……在羅瓦莎,這種普世意義上皆大歡喜的走向,並不是真相?】
【你就不想,看一看嶄新的可能嗎?一種……並不“按部就班”的可能?一種……不按着救世主劇本行動的可能?】
【一種……屬於你自己的“故事”的可能?】
【我的……】
【“救世主大人”?】
……
儘管這聲音沒有說是誰,但蘇明安隱約猜到了。
對他悄悄訴說的聲音正是——
萬物終焉之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