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有鑰匙,不過我憑什麼向你屈服呢?陌生人。”世主笑道:“你就斷現在殺了我,重置後,我又會出現,你的威脅對我沒有力度。”
他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諾爾聞言,正準備進一步威脅,世主卻突然掏出一柄紫金色的鑰匙,拋到諾爾懷裡。
“——不過我對司鵲那個混蛋毫無感情,所以你要,就拿去吧。”世主說:“最好他正在睡覺,你進去把他砍死,那簡直是皆大歡喜。”
諾爾握住鑰匙,向後退去。
蘇明安本以爲諾爾目標達成,已經打算離去,諾爾的手中刀刃卻突然往前一推!
“呲——”
鮮血四濺。
刀刃割破了世主的喉嚨,鮮血炸開,喉嚨發出了幾聲咕嘟聲。世主維持着端坐的姿勢,頭顱半歪在脖頸上。
諾爾這才退開,擦拭手杖上的鮮血。
即使鑰匙到手,他依然不留遺患,直接選擇了下殺手。不過也許是世主的生命力頑強,被割斷了喉嚨依然有一口氣,雖然活不了多久。
諾爾拿起紫金色鑰匙,對準空氣,做出旋轉的動作,下一刻,一扇紫金色大門出現在諾爾面前,他步入其中,大門逐漸閉合。
此刻,在蘇明安眼裡,左邊是通向司鵲夢境的大門,右邊是瀕死的世主。他只能二選一。
選左邊,座位上的世主無人救援,肯定會死去。選右邊,夢境中的司鵲很可能會遭到危險,畢竟司鵲雖然在和蟲族女皇“交流情誼”,但那是司鵲的仿生體,司鵲的本體應該仍在夢境中。若是諾爾就這麼帶着兩大高維的虛影進去了,司鵲生死難料。
一則系統提示,恰到好處地出現了。
……
“叮咚!”
【選擇左邊,將幫助你完成(蘇琉錦·太陽魚)的人物未來,幫助你完成TE7。】
【選擇右邊,將幫助你完成(世主·水與月與簫)的人物未來,幫助你完成TE6。】
……
【TE6·“我聽見你在萬物潮漲潮落留下足音。”(打造出一個位於世界巔峰的完美人設卡牌,位格達到滿花。):42%】
【TE7·“他合上了書本,一切從頭開始”(完成司鵲·奧利維斯的願望。):81%】
……
蘇明安立刻試圖喚出分身。
……
【喚出分身影失敗,正被蘇2佔用中。】
【喚出分身明失敗,正處於無法收到反饋的地界中。】
……
自從蘇明安把分身明派去了【命運之手】,明就一去不回,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按理來說,只要在羅瓦莎內就能收到命令,難不成是跑到宇宙中去了?
現下,蘇明安只能二選一。
“抱歉了,世主。”蘇明安心中暗想,很快做了抉擇。世主就算死在這裡,下一次重置還會出現,但司鵲若是被高維吞了,那就是大事了。
世主只是統御地表位面的掌權人,遠遠不如司鵲與諾爾這邊重要。
蘇明安飛快地跟着諾爾衝進了大門,回頭看了一眼世主。
正巧,世主擡起眼皮,與他對視。
蘇明安不確定世主是否能看到隱身的自己,但下一刻,他知道世主確實看見了。
“……”世主擡起手,視線牢牢定格着蘇明安,滿是血跡的手指按在銀面具上,緩緩地、緩緩地向下滑落,隨着他喉嚨發出咕嘟嘟的聲音,血越流越多,他的臉逐漸暴露在蘇明安眼中。
蘇明安的瞳孔倏然緊縮。
世主嘴脣開合,勾着笑意,似乎在說——後悔嗎?選了那一邊,沒選我。
……
世主是唯數不多能在所有重置中都保留記憶的人。
龍皇等人只能保留1次記憶。而研製出“靈魂刻字”方法的世主,卻能保留共計3027次重置的所有記憶。
因此,他的見識、思想與情感,甚至比一些神明都要厚重。
漫長的歲月中,他一次又一次“繼承”上一次的記憶,在重蹈覆轍的人生中一次又一次挖掘新奇的事物——嘗試所有可能性、開啓每一個寶箱、觸發每一個人的好感事件,玩弄所有人的感情。
親手把一些人送到會發生天災的區域,觀察他們瀕死的反應。親手挽救一些註定要死去的人,觀察他們嶄新的未來……這一切都讓他感到有趣。
親手送他們生,親手送他們死。
對他而言,羅瓦莎就像一個可以重來無數次的遊戲。每個人都是會做出同樣反應的npc,而他是一隻振翅的蝴蝶,觀察世界有趣的走向,操控他們每個人的命運。
不過,有一個人例外。
——司鵲·奧利維斯。
身爲重置的發起者,司鵲與他一樣能保留記憶。起先他還怕司鵲發現他能保留記憶,但他很快發現,司鵲並不在乎這一點,甚至司鵲樂於他保留記憶。他對於司鵲而言,就像一個終年不變的故事中,自己活過來的一個角色,他每次都會給司鵲帶去新鮮的靈感。
這算什麼?
他算什麼?
他以爲他掙脫了自己身爲oc的命運,能在命運洪流中保留自己的記憶。但原來他還是成爲了司鵲眼中的靈感製造機?
也許唯一徹底自由的辦法,是奪走司鵲手中的筆。
於是他找上了司鵲,提出了要拿走司鵲的筆。
司鵲是這麼回答他的:
“好啊,我早就不想寫了,累得很。趕緊把我的羽毛筆拿走。”
世主拿走了司鵲的羽毛筆,嘗試了一次。
但光是構寫羅瓦莎的世界觀,就令他頭暈眼花,那些神名、神徽、祈禱詞……令他頭皮發麻。更別說構寫大地圖、歷史關鍵點、劇憶鏡片的情節、人設、神位衝突……
最重要的是,全局。
作爲讀者,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指點羅瓦莎的一切,指點司鵲哪裡沒構寫好、哪塊歷史節點有漏洞、哪塊的劇憶鏡片缺字漏字。那叫一個指點江山、激昂文字,恨不得覺得全天下只有自己最清醒,司鵲寫的都是自嗨的垃圾。但自己拿筆上了,他才發現自己連最基本的小故事都寫不好。光是描述他自己的人生,就把他弄麻了,更別說那麼多複雜的人物。
“如何?”嘗試過一次後,羅瓦莎最後被世主弄的亂七八糟,險些被萬物終焉之主連根剷掉。重置的最後時刻,司鵲笑着問世主感受。
“……爲了羅瓦莎的安危,還是你繼續幹吧,等我足夠厲害了……我遲早會接過你的筆。”世主說。
司鵲的眼神瞬間像火光一樣被點燃了,像是望着閃光的靈感一樣,深刻地注視着世主。
世主只覺得司鵲的眼神令他厭惡。
……憑什麼這麼看他,憑什麼把他當成靈感?難道他這一切抗爭的行爲,在司鵲眼裡也只是靈感?
“你是我近期最滿意的……”司鵲說到這裡,搖了搖頭:“不,你已經是獨立自主的人了。我討厭‘oc’這種說法,你們都是獨立的生命。”
“司鵲·奧利維斯。我很討厭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世主冷冷道:“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創作者不是創世主。”
“‘我們’,不是你意志的延伸。”
“‘我們’,也從來不是替你去冒險的人。你這個躲在文字背後的膽小鬼,只敢用筆寫出自己無法成爲的人,就這樣決定了‘我們’的人生。”
聽到這樣的說法,司鵲的眼中閃過哀傷。
這是世主與司鵲距離最近的一次談話。
離開司鵲夢境前,世主使用隨身攜帶的定位道具,記住了司鵲夢境的座標。後來,世主夜以繼日地研製出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可以打開司鵲的夢境之門。
所以,這並不是司鵲欣賞他、所以給予他的鑰匙。
——而是他自我抗爭之後,自己鑽研出來的鑰匙。
從那以後,他們默契地在羅瓦莎兩端,幾乎互不相見,即使知道彼此的存在,卻不會產生交集。
直到,永無止境的重置中……蘇明安等五億玩家出現了。他們猶如新鮮的活水,驟然衝入了這一潭死寂中。
羅瓦莎的重置迄今爲止共有3027次,而蘇明安等五億玩家,是在第3021次出現的。
7次。
蘇明安等五億玩家,到現在已經重置了……整整7次。
……
【“[啓5:1]我看見坐寶座的右手中有書卷,裡外都寫着字,用七印封嚴了。”】
……
世主與蘇明安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世界樹下。
那時,身爲凜族的蘇明安是羅瓦莎衆望所歸的主人公,蘇明安帶領玩家們抗擊萬物終焉之主。
然而世主知道,這一切毫無意義,只會得到虛假的HE。勇者是無法打敗遠在高維的惡龍的。
果然,就在蘇明安拿到了羅瓦莎最好的寶劍,準備去天上挑戰萬物終焉之主時,羅瓦莎發生了重置。
熵增的累積程度過高,故事被迫重新開始。
所有人一無所知地,從故事的開頭邁出腳步,羅瓦莎的男主人公蘇明安又一次誕生於世界樹下。
由於時流不穩,每一次重置的開頭,未必是一模一樣的,有時候會從第二紀元開始,有時候會從第三紀元開始。
世主遠遠看着這一幕,收回了視線。
……這與他無關,他不打算插手蘇明安等人的冒險。
時間就這樣邁開着腿腳,直到有一天……一名叫作“離明月”的人,帶着徒弟桃兒,來到了世主宮殿。
這一刻,世主的胸腔響起了激烈的共鳴,望着這個人,他有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他無法理解自己此刻劇烈波動的情緒,只能歸結於“這又是司鵲給他寫下的初始人設”,雖然他一直在極力逃離自己的初始人設,但一些紮根在骨子裡的人設,怎麼也擺脫不掉。
至於司鵲說的“你們是獨立自主的”這種話——搞笑嗎?都是司鵲親自寫出來的,怎麼可能完全脫離?這不過是創作者的僞善。
創作者永遠也無法與角色共情。世主堅定這麼認爲着,因爲創作者的視角天然高於一切。
結識離明月後,世主將離明月任命爲國師,二人關係融洽。
接着,世主回到了自己房間,摘下了面具。
——那是一張棱角柔和的、眉宇舒展的臉。
這張臉過於清雋柔軟,與世主給大衆的暴虐兇殘之氣完全不合,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張臉不該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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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對於“人設”的反抗。
世主對鏡微笑,摸着自己的臉龐。
看吧,司鵲,你給我的這麼一張臉,與我的性情完全不搭。
你是錯誤的。
創作是錯誤的。
世主已經知曉,這張臉的主人是誰。
蘇文笙。
一個聽起來就很清雋的名字。
世主查閱了許多資料,據說這是舊日之世的一個人,與羅瓦莎沒什麼關聯。不知爲何,司鵲要給他這麼一張臉,又給他安排紫發金眸,像個雜交體。總之世主戴上了面具,他不需要別人的臉。
“……”
此刻,看到蘇明安徑直選擇了司鵲,世主忍着喉嚨的痛苦,緩緩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這張臉。
他的心態,純粹是報復,報復蘇明安也認爲司鵲比他重要。
在這7次重置中,他與蘇明安之間發生過不少事。有時是朋友,有時是敵人,這一次則是不太熟的關係。
“你……”蘇明安露出了明顯的驚愕,顯然不理解世主爲什麼會是這樣的臉,但已經來不及了,蘇明安已經踏入了夢境之門。
而世主笑了,銀面具“咣噹”一聲落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袍,他緩緩閉上眼睛。
“……錯誤的。”
“都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