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口,原本被按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範火突然奮力掙扎起來,轉着脖子直勾勾看向孟馨娘,一面拼命地搖着頭,一面“嗚嗚”叫個不停。
孟馨娘被他這像是要朝自己撲過來的架勢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待瞧見他被龍井和猴魁兩人牢牢按住,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惱羞成怒,“你盯着我做什麼?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聽到這話,範火眼中那因急於辯白而燃起的光亮瞬間熄滅,人也停止了掙扎,頹然地收回視線,繃直的上身也慢慢軟了下去。
他一系列的反應,再加上孟馨娘那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足以證明這兩個人認識,而且關係非同一般。在座的又都是腦細胞十分發達的聰明人,忍不住對周漱口中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腦補了許多。
濟安王更是有種直覺,若是再審下去,說不定會審出自家的醜事來,於是一拍小几,厲聲喝道:“你們這兩個黑心刁奴,竟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爲非作歹,簡直不可饒恕。
來人,把這婆子給本王拖出去,重則三十,連同家人一併發賣了……”
“王爺饒命。”祝顯家的立時哀嚎出聲,連連磕頭求饒,“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奴婢,饒了奴婢一家子吧……”
“閉嘴。”濟安王氣勢萬千地喝道,“什麼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十件壞事之中有九件都是你們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奴才挑撥攛掇出來的,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留下你們遲早壞了王府的風氣。
來人。把她拖下去。”
又一指範火,“這種窮兇極惡之徒更不能姑息,直接拿了本王的帖子,將他移交府衙,交給方知府處置。”
簡瑩幾不可見地扯了一下脣角,心說同樣是兒媳婦,這差別待遇可真夠明顯的。
孟馨娘找她麻煩的時候。濟安王拖拖拉拉。裝聾作啞,光坐在一邊兒說些不痛不癢的風涼話。一看情勢對孟馨娘不利了,馬上嘁哩喀喳地處置起來。那叫一個雷厲風行。
誰不知道濟安王跟方知府私交甚密,還是姻親,範火送進府衙給留在王府又有什麼區別?要人死要人活,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她先前說錯了。孟馨娘在府裡不是萬人嫌,最起碼還有個公公當靠山呢。
在簡老夫人看來。濟安王這是要拿官府堵他們簡家人的嘴。人家出招了,她沒有不接招的道理,於是不動聲色地給簡大太太遞了一個眼色。
簡大太太會意,笑着接起話茬。“王爺,這是我們兩家的家事,何必驚動官府呢?
方知府一向鐵面無私。斷案如神,這要是審出一些不當叫人知道的事情……”
語氣略頓。狀若不經意地掃了孟馨娘一眼,“於我們簡家倒是無礙,怕只怕王府的臉面會不好看。”
“簡大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孟馨娘覺出濟安王是在維護她,又生出幾分底氣來,被人家三兩句話一激,便按捺不住性子開了口,“我都說了,我不認識那個馬伕,也從未指使祝顯家的給那馬伕傳過什麼話,二弟妹的丫頭被綁跟我沒有半點兒關係。”
簡大太太笑了笑,沒有說話,將跟孟馨娘理論的活兒交給簡瑩。
“事到如今,大嫂還要抵賴嗎?”簡瑩氣呼呼地開了口,“範火是你幾年前去曲阜探親的路上救起來的,你從孃家回到王府沒多久,他就進王府做了馬伕。
你說你不認識他,誰信呢?!”
“我在路上隨手施捨,救的人可不止一兩個,難不成我各個都要記住他們是個什麼模樣兒?腿長在他的身上,他願意進王府做馬伕,我也管不着不是?”孟馨娘力辨。
簡瑩又氣又惱,“那祝顯家的供詞你又怎麼解釋?”
“她肯定是被你們屈打成招了!”
“大嫂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樣,喜歡使用那種卑劣手段嗎?”簡瑩似乎急了,看向濟安王,“父王,我們沒有動過祝顯家的一根手指頭,她是良心上過不去,自願招供的。您若不信,大可以叫人給她檢查一下,看她身上到底有沒有用刑的痕跡?”
不等濟安王說話,孟馨娘就搶着道:“那她一定是被你們收買了。”
“我們收買她?她可是你的陪房,是你身邊最得用的人……”
“那又怎樣?”孟馨娘越辯越來勁了,“這世上見錢眼開的人了,爲了銀子出賣主子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你們不是從府裡摟走了許多銀子嗎?買通她綽綽有餘。”
簡瑩氣噎了一瞬,隨即勃然大怒,“孟馨娘,你當真欺人太甚,我本來還想給你留些臉面的……”
這句的話音未落,便衝着門外大聲吩咐道,“把東西拿進來。”
一個婆子應聲進門,手裡捧着一個托盤。
簡瑩幾步奔上前去,一把扯開蒙在托盤上黑布,抓起一條米分紅色的絲帕,“大嫂,你看一看,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孟馨娘也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的東西,只是瞧着那帕子上繡的花樣有點兒眼熟。不管是不是,眼下這情況都不能承認,於是冷哼一聲,“這種料子花樣的帕子府裡比比皆是,怎就成我的了?”
“同樣料子花樣的帕子是不少,可繡着字的就不一樣了。”簡瑩將手中抓着的帕子掉了個個兒,亮出帕子一角繡着的“馨”字。
孟馨娘臉色微變,“就算這是我的,那也是我不小心丟掉的。”
“是嗎?”簡瑩將那帕子扔回托盤裡,又抓起一件水紅色肚兜,“這也是大嫂不小心丟掉的?”
帕子就罷了,這肚兜卻是女人家貼身穿的玩意兒,濟安王和簡二老爺都有些尷尬地垂下眼睛,周漱壓根就沒看,只有周瀚像是剛從夢中驚醒一樣,撐起眼皮看過來。
孟馨娘一眼就認出這是她的東西,不免有些慌神了,“這東西你是哪兒來的?”
簡瑩冷笑一聲,“當然是從範火屋子裡搜出來的。”
有些事猜到是一回事,聽人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又是一回事。此言一出,屋子裡的其他人表情都有些異樣了,表現最明顯的莫過於孟馨娘。
“不可能。”她尖聲喊道,“這小衣……”
“不要說不是你的,這上面也繡着一樣的字呢。”簡瑩截斷她的話茬,扔掉肚兜,又從托盤裡陸續抓出幾件東西來,“還有這繡花鞋,這荷包,這香囊……”
最後抓起一本破爛的書,“還有這……”
話說到一半兒,突然醒悟過來,臉“騰”地一下紅了,手一鬆,那書便落在了地上,嘩啦啦地翻開,將一副不堪入目的圖畫呈現在衆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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