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和幾大寺廟同時起火,附近的山谷還發現了大批番屬不明的兵力,靈巖寺聖上是住不得了。泰遠侯府上下原以爲聖上會轉而住進自家府裡,沒想到卻捨近求遠,去了濟南府。
泰遠侯齊進雖不是爭名奪利的性子,可失去了一次親近聖上的機會,心裡也不太舒坦,臉色陰沉着,見誰都愛答不理的。
燕氏卻在爲去濟南府接駕的事情而犯愁,思量了又思量也拿不定主意,便去尋齊進說話,“侯爺,泰安的大小官員都趕去府城了,我們若是不去,怕是會失禮於聖上……”
“不去。”齊進心裡有火,說話便沒什麼好聲氣,“就算被聖上問罪,我也不去看他周鎮忠的臉色。”
燕氏秀眉微蹙,“侯爺,現在不是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更何況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
“什麼陳年舊事?”齊進冷哼道,“雖時隔多年,可那艾氏當衆羞辱母親的事依然歷歷在目。
他們母子兩個,一個不守婦道,以色事主換取榮華,一個坦然受之,毫無廉恥可言。我們齊家以詩禮簪纓傳家,不屑與這等下作的人家爲伍。”
燕氏很瞭解他這越勸越來勁倔驢脾氣,眼見就快晌午,再不動身就趕不及接駕了。
便不多費脣舌勸他,嘆了一口氣道:“侯爺不去便不去吧,我好歹也要去一趟。聖上日理萬機,多見一個人少見一個人不會仔細計較。
皇后娘娘卻有些小心眼兒,若我們泰遠侯府無人前往接駕,定要在‘不敬’的名單上記我們一筆。”
“夫人願去便去,反正本候不去。”齊進拂袖而去。
燕氏無奈,只得叫上長子長媳,陪她一同前往。想着聖上駕臨,府城必定人滿爲患,客棧難住,少不得要去簡家借宿。於是又叫上了簡蘭和苗少閒。
這對簡蘭來說,無疑是瞌睡送枕頭,正中下懷。當下便收拾一番,坐上馬車。隨泰遠侯夫人往府城而來。
一路上緊趕慢趕,終於搶在聖上抵達之前趕到了府城。費了好些工夫,才擠進城門,到了簡府。
簡老夫人看見簡蘭,倒也沒有訓斥她。畢竟是泰遠侯夫人叫她來的。她一個小輩不好推辭,不來的理由也難以解釋。只是揹着泰遠侯府,叮囑了她幾句,叫她留在府中,莫要露面。
簡蘭乖巧地答應下來,待簡老夫人和燕氏得到通傳,出城接駕,便叫來曲嫂,交給她一封信,叫她送到指定地點去。
最初聽說聖上要大駕光臨。濟安王驚怒交加,悔恨難當,又險些吐了血。
儘管那個時候當今聖上尚未出世,然他的母族參與誣陷了定國公府,可以說他是踩着定國公府滿門的屍骨上位的。對濟安王和老太妃來說,乃是頭一號的仇人。
世仇大敵大搖大擺地送到嘴邊,自己卻沒有了牙齒和利爪,奈何不得他分毫,這種感覺實在令人抓狂。
待心情平復下來,將滿腹的不甘壓下。便叫人來幫他梳洗更衣。
方氏聽說他要隨衆人出城接駕,趕緊放下手裡忙着的事情,趕來勸他,“王爺。您身體欠佳,在府裡迎接聖駕也是一樣的。”
“不,本王要出城接駕。”濟安王近乎倔強地道。
他知道即便他不去接駕,聖上也不會怪罪,然而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不能像死人一樣躺在這裡。讓蕭正乾越過他這主人登堂入室,住進他的府邸。
他那孝順的好兒子不是設計使他立下“大功”了嗎?那他就拖着這副半死不活的身軀去接駕,讓所有人都瞧瞧他是如何“忠君”的,讓蕭正乾對他感恩戴德。
二十年的心血,換得幾句感激讚揚的話,也不算全盤皆輸。
方氏不明白他拿自己的病體跟誰或者跟什麼較勁,見他一臉“我意已決”的表情,心知勸說無用,只得吩咐下人換一輛大些的馬車,用軟墊細竹蓆鋪設好了,扶他上去,一道往城外趕來。
通往濟安王府的主街早已戒嚴,黃沙鋪道,灑水壓塵,州府的兵衛分立街道兩旁,阻斷人車通行,將圍觀的百姓遠遠地隔開來。
城牆之上的守兵也比平日裡多了兩三倍,各個全副武裝,身姿筆挺,分外精神。
南城門外聚集了大批前來迎駕的官員勳貴以及他們的家眷,按照尊卑品階依次站成兩個方陣,男在左,女在右。一邊肅穆威嚴,貴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另一邊集萃簇錦,花枝招展,端的是十分養眼。
二三百號人,在夕陽之中站成了一道靜默的風景,沒有人動作,沒有人說話,連咳嗽也無一聲。其中最顯眼的,當屬被周瀚和周漱兩人攙扶着站在最前面的濟安王。
面容蒼白,兩眼凹陷,分明是抱病前來。卻像是要跟什麼鬥爭一樣,兩眼一動不動地望着前方,不服輸地挺直了脊樑。
被他們所感染,圍觀的百姓也都不敢吵嚷,遠遠地指點着,小聲地議論着。
太陽在西方的天空一寸一寸地落下,當整個太陽沒入最高的那座山峰後面時,百姓們突然騷動起來,“來了,來了……”
迎駕的衆人紛紛擡眼看去,就見官道上天地相接之處騰起一陣煙塵,有幾匹快馬流星趕月一樣朝這邊疾馳而來,不過數十個呼吸的工夫就到了近前,原是趕來報信的先頭兵。
第一波到了,第二波緊接着出現了。一連三波過後,大隊的車馬緩緩地越出塵霧,出現在衆人眼前。先是開道的騎兵,之後前隊衛兵,甲冑雪亮,離着老遠,那股凌人的威武之氣便撲面而來,讓那些不曾見過這等陣仗的百姓肅然起敬。
隨後是舉牌打幌的儀仗,之後便是一溜兒幾十輛高篷錦帷的馬車,兩旁是鮮衣怒馬的護衛和隨從,最後是後隊騎兵與步兵,蜿蜒如龍,源源不斷地進入衆人的視野。
張望觀瞧之際,前隊已經來到眼前,自動分立兩側,在州府兵衛前面組成了第二道圍牆。
儀仗止步,馬車陸續停下,隨行的大太監手剛碰到那金燦燦的車簾上,這邊的衆人便齊齊跪下,山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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