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嚴語提出來,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傅青芳的家屬會帶來多大的影響。
傅卓玉起初的表現,更是證明了嚴語的先見之明,幾個人其實都有些慶幸,虧得嚴語還有良心,要過來祭奠死者,否則他們的宣傳工作,就要出現重大失誤了。
一旦傅卓玉等家屬鬧騰起來,這件事就會很難看。
嚴語不是官方身份,所以在安撫家屬情緒方面,比他們要有優勢,效果也顯而易見。
此時傅卓玉讓嚴語私下出去談話,估摸着也是心裡沒底,羅文崇等人更沒有多想,點頭同意,嚴語便走了出去。
“你到底想幹什麼?”嚴語一出來,傅卓玉便皺着眉頭問了起來。
嚴語也不拐彎抹角:“我想讓你幫我做件事。”
“我?幫你?”傅卓玉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彷彿在說,我老爹都死了,你竟然還讓我幫你做事?
嚴語卻很認真:“是。”
“我也不跟你說虛的,宣傳上的事情,是我幫你爭取來的,你知道這對老爺子多重要,更何況,逝者已逝,生者仍需繼續,你們也不想別人總是指指點點吧?這診所往後還怎麼開?”
嚴語這番話正說到了傅卓玉的心坎上,但他卻更加不高興。
“我還沒追究你們的責任,你反倒拿這個事要挾我?難道宣傳這個事,不是你們該做的麼!”
嚴語搖了搖頭:“不是要挾,宣傳是他們的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難道你就不想抓住那個兇手,給你父親報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難道不應該將兇手繩之以法?”
傅卓玉露出嘲諷的表情,哼了一聲:“真有這個本事,就不至於讓人打成這個樣子,我爹也不會……”
“這些同志都沒辦法做到的事,你憑什麼認爲自己能做到?”
傅卓玉確實說到了關鍵點,嚴語卻也不妄自菲薄,朝他解釋說:“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他們體制裡的人,爲什麼我會跟他們一起行動,而且受傷的也是我?”
傅卓玉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許久才擡起頭來,朝嚴語問:“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嚴語總算是鬆了口氣:“你一會就說讓我幫忙寫悼詞,讓我到隔壁去,然後你跟他們泡茶,詳細聊一聊宣傳上的事,給我爭取點時間,打個掩護,我要離開一會……”
“你想離開就離開啊,要我打什麼掩護,何必搞得這麼神秘……”傅卓玉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事,不過他不是蠢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你……你到底……”
嚴語若說自己被督導組調查,傅卓玉哪裡還肯信他,只好折中一下,對他說:“督導組已經不讓我插手這個案子,但我手頭有個極其重要的線索要去查證……”
傅卓玉半信半疑,嚴語加大火力:“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這幾位領導是主抓思想和宣傳工作的,難道真要靠他們緝拿真兇,給老爺子報仇?”
“你是最清楚的,我從一開始就介入調查,沒人比我更清楚這個事情了……”
嚴語這麼一說,傅卓玉終於是放下了心中的顧慮。
“那你可要快一點,我可不敢保證能拖住他們,而且,我不想再惹麻煩了……”
嚴語心頭大喜,傅卓玉便硬着頭皮走了回來。
“領導,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羅文崇站了起來:“有什麼要求,你說。”
傅卓玉也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這兩天我一直沉浸在喪父之痛中,沒來及給父親寫個悼詞……說起來也怪不好意思,我想請嚴語老師幫忙寫,只是剛剛問他,他說要問領導的意思……”
嚴語也適時地露個頭,故意裝出並不願意做這個事的姿態,朝羅文崇說:“我跟他說了,陳經緯和葉曉莉同志也是抓筆的,文采應該不錯,讓他們幫寫就成了。”
這也是嚴語的小心思,若是旁人的悼詞也好說,但傅青芳是個很老派的人,悼詞講究以前的規矩,可不是新文藝,這種民俗的東西,又豈是陳經緯和葉曉莉能寫出來的。
也果不其然,羅文崇皺了皺眉頭,朝陳經緯和葉曉莉問:“你們能寫嗎?”
陳經緯和葉曉莉經常外出採訪,對各地民俗都有了解,悼詞寫不好,那是對死者不敬,他們哪裡敢輕易包攬下來。
陳經緯只是難爲情地搖了搖頭,葉曉莉卻大咧咧地說:“一事不煩二主,嚴語能寫,就讓這傢伙寫唄,反正我們也要討論宣傳內容。”
葉曉莉倒是做了件好事,非但成功把這個事情推給了嚴語,連接下來的事情都替嚴語和傅卓玉安排妥當了。
羅文崇不說話,傅卓玉便當他是默認了。
“那我帶嚴語老師去隔壁書房寫,你們坐,我一會過來泡茶……”
嚴語一聽這話,心裡也有些不安,若太過明顯,難免讓人懷疑,當即朝傅卓玉說:“你拿紙筆過來,我就在這裡寫。”
人總有些逆反心理的,羅文崇等人見嚴語堅持要在這裡寫,估摸着擔心他聽了他們關於宣傳內容的討論,反倒主動說:“你還是到隔壁去寫吧,何必麻煩人家……”
“再說了,我們在這裡討論,你能安心寫好悼詞?”
嚴語故作不滿,但也“只好”走了出去。
到了外頭,傅卓玉將一串鑰匙丟給了嚴語:“坐我的車去,快一些,我拖不了多久。”
“可我不會……”嚴語正要解釋,但傅卓玉根本就沒給他這個機會。
嚴語本不想泄露自己會開車這件事,可眼下情勢緊急,他也顧不了這許多,收了鑰匙,便往後門去了。
傅卓玉開了這麼多年診所,積蓄頗豐,雖然只是一輛很舊的皮卡,但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
這段時間以來,嚴語也有過幾次坐車的經歷,但從未暴露自己會開車。
可別小看了開車這件事,這個時期,懂得開車這項技能,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因爲能夠學習駕駛,說明你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和人事背景,所以嚴語也儘量低調,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眼下沒法子,只能駕駛傅卓玉的皮卡,往蔣慧潔的家裡去了,畢竟爭分奪秒,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蔣慧潔的租房就在市區裡,不算太遠,駕車也不過十分鐘的時間。
她的租房是一棟私人房子的二樓,但問題來了,嚴語並沒有鑰匙,她當時也沒告訴嚴語是否有備用鑰匙,備用鑰匙又藏在什麼地方。
直到走到一樓,嚴語才明白細心的蔣慧潔爲何會漏掉這個信息。
一樓是房東自住的,此時房東太太正在門前晾曬自家做的乾菜,見得皮卡停在門前,也是一臉好奇。
“同志,你有什麼事?”
房東太太很是熱情,但並沒有太多的警惕,想來能開車的應該都不是壞人,起碼在她的印象中,應該是這樣的。
嚴語笑着走了過去,朝房東太太說:“大嬸,我是市醫院的護工,蔣慧潔同志受傷住院了,讓我回來給她取幾件衣服……”
“醫院裡的護工?護工不都是女同志麼?”房東太太並沒有驚訝,想來她已經知道蔣慧潔受傷的事情,反而對嚴語的護工身份感到好奇。
嚴語也沒想到房東太太會有這麼縝密的心思,一下子就要戳破他的謊話,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正要尋找說辭,房東太太卻是直勾勾地審視着嚴語,似乎已經看穿了嚴語一般。
“小夥子,你是慧潔的對象吧?”
“我……我是她對象?”嚴語也有些哭笑不得,難怪房東太太會用這種眼神來看他了。
“慧潔可是個好姑娘,十里八鄉沒比她更好的了,你眼光是不錯,看你斯斯文文的,人也俊俏,笑容也好,倒是挺般配的……”
嚴語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大嬸您別這麼說……”
房東太太“陰險”地笑了起來:“小夥子你倒是挺懂事,不過你瞞不過我的,要不是她對象,她能讓你來取衣服?”
“人家大姑娘的衣服,也是隨便哪個小夥子都能來拿的?”
“再說了,慧潔在我這裡住了這麼久,可從來沒見她帶過誰回來,你可是頭一個!”
嚴語還急着趕回去,慢了傅卓玉要露陷,也不好跟房東太太糾結這個問題,只好訕訕一笑,應付過去了。
跟着房東太太到了二樓,嚴語朝房東太太說:“慧潔沒給我鑰匙,我到樓下去等着,大嬸你幫我挑幾件衣服吧。”
嚴語這麼一說,房東太太自是放下了戒心:“我進去算什麼呀,還是你進去吧,你知道她喜歡穿啥衣服,也知道她穿啥衣服好看,你去你去!”
房東太太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嚴語也不跟她客氣,等她打開了房門,便略顯羞澀地走了進去。
房間裡充斥着一股清香,讓人一下子就想起一身白衣的蔣慧潔,然而嚴語的腦海之中,很快就涌現出她被割喉的血腥畫面,所有的胡思亂想也就都收了起來。
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可以看出蔣慧潔的個人生活其實很單調無趣,但小桌上堆着的書,又讓人覺得她其實過得挺充實。
只是不大的房間一目瞭然,純陽劍又能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