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終於被制服,這張暗金色的鬼面終於要被摘下來,嚴語也有些壓制不住內心的緊張與激動。
但誠如關銳的意圖一般,嚴語也生怕節外生枝,即便神秘人提出了警告,嚴語也不再囉嗦,果斷地將面具扯了下來!
“不!不可能!怎麼會是你!”
這張臉實在太過熟悉,嚴語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場景卻沒有任何變化,一旁的關銳也一臉的驚愕!
何書奮看起來仍舊有些猥瑣,但此時的他顯得很不在乎,朝嚴語笑着說:“別這麼看我,我可提醒過你哦。”
嚴語唯一值得信任的淑芬同志,竟然就是神秘人?!!!
“這不可能!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打壺熱水都要人家幫你拎着,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能打?”何書奮的笑容有些詭異,而後陡然變得嚴肅起來,眸光一冷,朝嚴語大吼道。
“知道不可能是我還不快點醒來啊!快醒來!”
這一聲大吼如同空谷迴音,在嚴語的腦海之中迴盪不息,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黑暗如同一道道魔影,從地底下鑽出來,就好似嗅聞到了鮮血的鯊魚羣,四面八方涌過來,將仍舊驚愕的關銳徹底吞沒,而後化爲一道道黑色的觸手,爬上了嚴語的身體。
這片純粹的黑暗吞噬着嚴語的身體,僅剩下嚴語的雙眸,而後又爬到眼珠子上,由外而內地佔據,最終將嚴語的瞳孔也吞沒了!
黑暗。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熟悉,嚴語曾經好多次體驗過。
在他被趙神通的人格壓制,或者說被樑漱梅喂下藥物之後,他都會進入到這樣的世界當中。
他的身體開始搖晃,背部的觸感很堅硬,伸手一摸,是木板,空氣中充斥着陳舊的木頭氣息,有點像泡發的蘑菇。
雖然沒有半點光亮,但憑藉着黑暗中的碰觸,嚴語也能意識到,自己被關在了……棺材裡!
嚴語頓時明白了過來。
他根本就沒能抓住神秘人!或許連關銳都沒有出現過,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幻覺!
神秘人引走趙同龢,讓他打開了棺材,他在棺材裡看到了大小雙,這些他都無法確定是否真實發生過!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他打開了棺材,而後又被關進了棺材!
那麼把他關進棺材裡的,是去而復返的趙同龢等人,還是原本被關在棺材裡的東西?
棺材在晃動,可以感知到在不斷移動,不知要帶到哪裡去。
也虧得在動,所以纔沒有引發幽閉恐懼症,如果沒任何動靜,反倒讓人害怕和絕望。
嚴語只是有些輕微的頭疼,上下摸了摸,身上並沒有受傷,也算是值得慶幸了。
到底過了多久,也沒法確切說清楚,嚴語只感覺有一段時間突然出現了懸空感,而後重重摔下,磕碰到棺木,渾身散架了一般。
而後又是天旋地轉,又似乎漂浮在水中,隨波逐流,外頭驚呼慘叫不斷,似乎在經歷着生死危機,驚心動魄,命懸一線。
待得一切平靜,嚴語只是聽到隱約的水聲,他嘗試着推了推棺木,卻仍舊堅固如初。
早先見得這口棺之時,雖顯得老舊古樸,但厚重感十足,想來雖歷經滄桑,但仍舊穩固,如今看來也確實如此。
嚴語頓感失望之時,一條冰冷的小蛇竟鑽入了他的褲襠!
嚴語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掙扎,奈何棺內的空間實在太小,根本無法騰挪。
也好在,過得片刻,嚴語才意識到,那並非小蛇,而是水流!
這口棺雖然堅固,但經歷了這麼多次的撞擊和磕碰,估摸着出現了縫隙,竟有水滲透進來!
而且嚴語的褲襠很快就溼潤,水流似乎越來越大!
偏偏這水流的位置在嚴語的死角,除非他懂得軟骨功,否則根本就無法調轉身體,更沒辦法從這個縫隙打開棺材!
水流不斷涌進來,而且流量越來越大,很快就泡過了嚴語的身子!
此時棺材封閉,如果水流充滿整個棺材,嚴語會被活活淹死!
即便棺材裡有空氣,水流不會徹底淹沒嚴語,僅剩的這一點點空氣消耗乾淨,嚴語也會因爲缺氧而死!
密閉的空間會給人類帶來多大的恐懼感,嚴語算是徹徹底底體驗了一把!
嚴語本還想靜觀其變,先掌握外界的環境,才做出應對。
可此時也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如果再不拍打棺材進行求救,只怕他淹死憋死在棺材裡頭,都沒人會發現!
嚴語擡手要拍打棺蓋,然而外頭卻傳來了叫罵聲!
嚴語又停了手,此時水流已經浸泡了他的身子,他就只是露着鼻孔,連眼睛耳朵都泡在了水裡。
也因爲泡在水裡,耳中充滿了各種奇怪的聲音,但棺材似乎與其他東西相互接觸了,他能夠聽到聲音通過固體傳播,而後又在水下傳來,形成了一種極其新鮮卻又怪異的聽覺感受。
就好像……就好像在母胎之中聽見父母親對話,就像生病的時候趴在父母親溫暖的後背,聽着他們哄自己一樣。
讓人感到安定。
原本只露着鼻孔,努力保持呼吸,讓嚴語感受到了極度恐慌,可水下的聲音傳來之後,嚴語反倒安寧了下來。
他聽到了。
他聽到有人在試圖打開棺蓋,聽到那人因爲無法打開棺蓋而大聲叫罵!
他能夠感受到重物不斷撞擊棺材的聲音,就好像外頭正有無數人爲了將他救出棺材而努力。
而這口棺如同鐵打鋼鑄一般,便只是紋絲不動!
他的鼻子開始發癢,那種細微的感受又別有一番意思,他能夠感受到水在觸碰自己的鼻毛,一點點進入鼻腔。
這種細微的感知,比身處瀑布的衝擊之下,還要讓人感到恐慌!
相較於被人一刀梟首,用小刀子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會更加的痛苦,正是這樣的道理!
嚴語吸進了最後一口氣,鼻孔終於徹底沒入了水面之下。
沒有什麼比窒息更讓人恐懼。
嚴語的胸膛似乎都要炸開了,但他仍舊憋着最後一口氣,他回想老祖宗的呼吸吐納之法,蠕動着腹部,要將體內每一個空氣分子都擠出來。
老祖宗說過,人體的呼吸也有着極限,但在必要的時候,可以讓身體分解出所需的氧氣,用科學人的話來說,就是形成一個內循環。
但萬物守恆,有得必有失,這麼做會損傷內部臟器,甚至產生不可逆的傷害。
嚴語早先是不相信這一套的,因爲這有點像神棍們所說的龜息法或者胎息法之類的鬼話。
但嚴語後來上大學的時候,愛書如癡,他曾在一本破舊的外國雜誌上看過,有個外國人能夠在水下憋氣十幾二十分鐘,簡直讓他難以置信。
爲此他還專門泡在圖書館大半個月,就爲了求證這個事情。
不過結果讓嚴語感到欣慰。
因爲學術界認爲人類閉氣的極限應該只有四五分鐘。
當然了,這裡有個前提,就是單靠肺部吸入的空氣量,閉氣的極限應該是四分鐘左右。
但如果測試者通過其他輔助手段,就能夠延長時間記錄。
比如閉氣前吸入的並非空氣,而是純氧,又比如他的心理素質極其出色,能夠在閉氣的時候平靜下來,保持舒適,使得心率降低到30以下,減少代謝。
而通常來說,水下閉氣比空氣中閉氣更長一些,這也是有着心理建設之後的結果。
尋常人出於恐慌等原因,或許在水下閉氣更短,但如果是專業的測試者,水下的這種環境壓力,反而更能讓他們產生閉氣的動力。
而且水下環境與人類與生俱來的母胎環境相似,所以只要保持一種冷靜的心態,會閉氣更長時間。
嚴語起初是不信的,因爲閉氣時間太長,會造成腦損傷,這是不可逆轉的傷害。
到了後來,嚴語又在一些書上看到一些資料。
諸如有些人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能力,在閉氣之時,肝臟會將儲存着的糖原之類的,分解出氧氣來,所以比別人閉氣更久。
嚴語無法去證實這些,之所以腦子裡浮現這些信息,只是爲了給自己打氣,讓自己擁有生存下去的信念!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無暇顧慮真假,他只是照着老祖宗的法子,漸漸進入了平靜的狀態,就好像一個守着米缸底的災民,整日數着米粒下鍋過日子。
他就好似能夠感受到體內還剩下多少氧氣一樣,小心翼翼地釋放和消耗。
這是一段無法確切估算的時間,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有三五分鐘。
但嚴語心中已經沒有了恐慌,反倒漸漸地習慣了這種“體內呼吸”的方式。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呼吸,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把自己的臟器全都分解掉。
嚴語此時的心中就只有一個想法,想活下去,就千萬不能開口,一旦開口吞了水,那麼就徹底完蛋了!
外頭的動靜仍舊很大,但嚴語已經不再去關注,就好似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他只是沉浸在這種呼吸方法當中。
保住最後一口氣。
在數千年的歷史進程當中,這句話拯救了無數生命,也締造了無數的傳奇故事。
而現在,這句話同樣成爲了嚴語生存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