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余本以爲自己會是第一個來探望嚴語,畢竟嚴語纔剛剛回到村裡。
若是以往,她萬萬是不敢這麼做的,但也不知是經歷了這許多事情,又或是徹底將趙江海埋入心底最深沉的記憶之中。
她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在意村民們的看法了。
只是沒想到,村長秦大有竟然比她還要積極主動,此時已經在嚴語家裡了。
村長在場,林小余也有些尷尬,但還是微微一笑說:“村長也在啊……”
畢竟秦大有口口聲聲要追究她火燒龍王廟的責任,但他是知道趙江海已經死了的事情,看在這個份上,也就沒再追究林小余。
或許是有求於嚴語,此時他的態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嗯,你們先聊,嚴老師身上還有傷,行動不便,都是爲了孩子才受的傷,你是該多關心關心。”
林小余也不好如何迴應,只是訕訕看着秦大有離開。
“他這是怎麼了?”
面對林小余的提問,嚴語也不想說太多,只是朝林小余問:“派出所那邊說安排一個人幫忙照看,過來了麼?”
林小余皺着眉頭,朝外頭使了個眼色:“在外頭呢。”
嚴語往外頭一看,小盧同志站在門外,也不好進來,見得嚴語的目光,尷尬地揮了揮手。
嚴語也只好朝他笑着點了點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林小余對這樣的安排並不是很滿意,雖說村裡會安頓小盧同志,但對她的日常生活已經產生了不必要的影響。
嚴語看了看大雙,隨手取出一本書來,交給了他:“大雙,你先看會兒書,我跟媽媽有話說。”
大雙乖巧地要跑出去,嚴語趕忙拉住他:“在旁邊看就行。”
林小余也臉紅起來,不過對嚴語的舉止還是很認同,也感到很安心。
“我跟關銳在追查那個人,他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我們也是擔心孩子會有危險……”
林小余是知道整件事情的,這麼一提起,她也擔憂起來。
孩子絕不是走失,從目前的調查來看,應該是被裝扮成大儺師的孫立行哄騙,吃下了顛茄果子,而後被騙到了龍王廟,之後被李準擄到山裡,又被趙江海給救了回來。
這兜兜轉轉,孩子最後又回到了龍王廟,說到底,這個地方究竟有着什麼神秘的力量,爲何所有事情都圍繞着這個地方,大家也都尚未清楚。
他們爲何會看上這對孩子,這對孩子到底有什麼關鍵作用,這些也都毫無頭緒。
但可以肯定的是,孩子雖然被救了回來,但危險確實尚未解除,除非能抓到那個神秘人!
“那……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林小余本以爲能夠恢復到正常的生活狀態。
因爲她也是備受煎熬,只有像往常一樣過日子,她才能在孩子們面前假裝無事,將趙江海重現人間的事情忽略掉。
可惜,嚴語確實沒辦法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只好安慰着說:“我們會盡快查清楚那個人的來歷和去向,儘量將他抓捕歸案。”
林小余不是蠢人,嚴語不過是個老師,早先捲入這個案子,是爲了尋找孩子,如今孩子已經被找到,他又怎能再參與調查?
如果真能與關銳聯手,嚴語就不會這麼快回來,而是應該呆在派出所繼續協助調查了。
嚴語自是看得出她的疑慮,當即安慰說:“放心,我有辦法的,這個事情遲早會有個了斷,你相信我。”
林小余這才稍稍寬心,似乎覺得兩個人越靠越近了些,氣氛有些不對頭,她又趕忙乾咳了兩聲。
大雙似乎完全投入到了讀書當中,對母親的提醒沒有半點察覺,林小余只好踢了踢他,大雙才扭過頭來,露出牙齒嘿嘿笑着說。
“嚴老師,家裡煮了一鍋粥,一起回去吃!”
嚴語看了看大雙,又看看林小余,笑了起來,林小余卻是低下頭,不敢再看嚴語。
雖說林小余火燒龍王廟,但畢竟孩子回家了,總不能餓着這兩個孩子,村裡人還是能幫就幫,送來的食物雖然有限,但好歹不會餓死。
這鍋粗糧粥也不去計較具體是什麼成分了,嚴語只覺得熱熱地喝下去,能一路熱到心頭最深處。
小盧被安頓在村裡,他又救過秦鍾,而且還是派出所的同志,所以飲食住宿都不是問題,不過嚴語還是叫上他一塊喝粥。
相較於王國慶的木訥和遲鈍,小盧的性格比較開朗,爲人也機靈,擅長溝通與交際,雖然客套了幾句,但還是領了這個心意,只喝了一小碗嚐嚐味道。
饒是如此,他也給了嚴語和林小余一個極好的印象。
許是這一小碗粥的交情,又許是孟解放特意關照過,到了晚上,小盧找到了嚴語這邊來。
此時嚴語正在研究那本地方誌,見得小盧深夜造訪,也有些驚訝。
“嚴老師,孟隊那邊來了消息,技術科的證物勘查有結果了!”
“是哪個案子的?”
“都有。”
“都有?”
“是,孫立行這邊,在後頸兩側發現了摁壓造成的屍斑,而且從血液裡檢出藥物超標,當時應該是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總之,檢驗結果顯示,確實是他殺!”
嚴語也有些興奮,或許這也是他們讓小盧特意告之嚴語的原因之一,畢竟一直堅持孫立行是他殺而非自殺的,是嚴語。
“還有,現場發現的不少指紋,與家屬比對過,排除了之後,得出幾枚陌生指紋,蔣慧潔同志將指紋與李準一案的進行了比對……”
“是同一個人?”嚴語的內心頓時激動起來。
小盧也不賣關子:“是,是同一個人!”
“這也證實了你早先提出的那個神秘人的存在,關銳已經知道這個事,只是他受傷太重,眼下還無法出院,咱們只能先行展開調查。”
“好!”在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情況下,嚴語仍舊堅持己見,如今自己的說辭終於得到了驗證,嚴語又豈能不高興!
然而當他看到小盧面露難色,嚴語便壓下了驚喜,朝他問說:“還有什麼事?”
小盧似乎有些於心不忍,但到底還是開口說:“所裡的看法還是沒有改變的,大家仍舊認爲嚴老師不應該再糾纏這個案件,爲了避嫌,嚴老師往後不能再參與,甚至不能討論這個案子了。”
雖然有些失望,但還在預料的範圍之內,嚴語也坦然接受了。
“是,這是你們的工作,我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的。”
小盧卻搖了搖頭,往外頭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不不不,孟隊的意思是,嚴老師參與案子的調查確實不合適,但有件事需要拜託嚴老師去做……”
“拜託我?”嚴語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醒悟過來:“如果是協助考古隊,這個事情就免談了,我對他們的工作沒有絲毫幫助,也不會再跟他們接觸。”
小盧搖了搖頭:“不,不是這個事情……”
“沒想到嚴老師對考古隊的牴觸這麼大哈……”
嚴語也有些尷尬,轉移話題問:“那是什麼事情?我怕未必能幫得上什麼的……”
小盧神秘兮兮地說:“孟隊想讓你去孫立行家屬那邊瞭解一下情況。”
“瞭解情況?”
“是,檢驗結果出來,確定爲他殺之後,家屬並不同意立案偵查,這也讓我們感到非常的意外和疑惑……”
“家屬不同意?”
“對,雖說家屬不管同不同意,咱們都要立案偵查,但家屬的態度實在太奇怪,箇中原因他們又不願提起,看着像受人脅迫,咱們承諾提供保護,但他們仍舊不願開口……”
“早先咱們通知了他們,他們連驗屍的知情同意書都不願籤,只是一味想要把屍體拉回去……”
“家屬對咱們的態度太過僵硬,甚至根本不願接觸咱們,孟隊就想着,嚴老師是不是可以幫幫忙,側面瞭解一下情況,說不定對案件的偵破也能提供一些幫助……”
聽得小盧這麼說,嚴語也總算是生出些許安慰來,孟解放也果真是個辦事圓潤的人。
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嚴語,但最終結果出來,證明嚴語是對的,他也不會刻意忽視這一點。
雖說不能讓嚴語直接參與調查,但好歹讓嚴語做些事,起碼也有一些參與感,也算是一種彌補。
嚴語想了想,終究是應承了下來,畢竟這也算是一條線索,甚至是非常直接且有價值的線索。
如果孫立行的家屬是受了威脅,才拒絕立案,不願意牽扯到這件事當中來,那順着這條線索排查下去,未嘗沒有收穫。
再者說了,既然家屬都感受到了威脅,那麼說明這些家屬並非一無所知。
孫立行的儺師身份雖然隱秘,但畢竟是一家人,說不定這些家屬能提供一些全新的調查視角和切入點,那也說不好的。
見得嚴語應承下來,小盧也很滿意,畢竟是完成了上頭交代下來的任務,當即朝嚴語說。
“孫立行的家屬已經返回孫家女兒的住處,就在辣木溝,她剛生了女兒,進村一問就知道了,你可以坐我的自行車去,橫豎我也要在村裡留守。”
嚴語本還在爲交通工具發愁,不得不說小盧果真是個懂人心,會辦事的。
嚴語本還想歇一歇,但早一日查到神秘人,大小雙就早一日擺脫危險,這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嚴語也就不再拖沓,騎上自行車,便往辣木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