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問你,如何會說這樣不堪入目的話的?”李洹手上使勁兒,捏緊了寧綰的下頜。
他問,“誰教你的這些?”
誰教她的這些?
唐煜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
想來,不止一個人好奇這個問題。
可是,誰教的又怎麼了,她樂意說不行嗎?
誰說了寧國公府的大小姐就必須知書達禮,不能說這樣的話?
而且,唐煜問她,尚且還有立場,李洹,憑什麼?
“王爺想來是站錯了地方或者是問錯了人。”寧綰用力扯開李洹的手,將凌亂的頭髮撥到耳後,“燭光不甚明亮,允王爺或許沒有看清楚,然小姐在那邊。至於這些王爺以爲不堪入耳的話,亦或是這些不堪入目的事,問她比較清楚。”
李洹收回手,抿着脣站在原地,目光在寧綰和寧婕身上來回打量,終是落在了泫然若棄的寧婕身上。
問,“今夜的事,是你的圖謀嗎?”
寧婕眸中的淚水滾然落下。
她搖頭,愈發楚楚可憐。
李洹一步步走過去,將寧婕嘴裡的紅綢拿了出來。
紅綢拿出,寧婕立馬說道,“言念,不是我做的,都不是我做的。我知道我之前給阿綰下毒是我的不對,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了,可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言念,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想要改正。所以我聽父親的話來了長相居,我一步也沒有踏出長相居。我就是想好好反省自己,我想讓阿綰原諒我。哪怕哥哥出了事,哪怕母親出了事,我都一步沒有踏出長相居的。”
李洹沒有理會寧婕的解釋和後悔,似乎也不想理會寧婕說的事。
他柔柔的,帶着幾分柔軟的問,“上回,回京途中,那家客棧裡發生的事,也是你安排的對嗎?”
“什麼叫做也?”寧婕尖利的吼出了聲音,“言念,我說了不是我!我什麼都不曾做過!你不要誤會我,你不要相信她!”
“我沒有不相信誰,也沒有相信誰,我只是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罷了。”李洹勾起嘴脣,淡然的笑了。
寧婕依舊道,“從來都不是我心狠手辣!言念,你知道嗎,洛城的時候,是她在害我,是她害死了孫嬤嬤,是她四處去說我進出攬紅倚翠,是她想要毀了我的名節!是她害我在先!她害我,害母親,害哥哥,這樣心機沉重的女人,怎麼值得你喜歡?”
說到後面,寧婕的語氣悲哀起來,也惡毒起來。
“你說夠了,那便由我說兩句吧。”寧綰也踱步到寧婕面前,語笑嫣然,“當初讓孫嬤嬤死,留你一命,就是爲了等今天,將孫嬤嬤的痛苦和絕望放到你身上來!寧婕,親眼目睹一回,夢魘未除,而今親身經歷一回,你一輩子都會懷戀的。”
“你聽到了嗎,言念,你看看她的嘴角,這樣的女人,怎會值得你喜歡!”寧婕苦苦道。
只要能讓李洹回心轉意就夠了,沒有什麼比李洹回心轉意更好的了。
只要李洹喜歡她,護着她,不管是她,還是母親,亦或是刀子懸在脖子上的甯越,都能搬回一成。
寧婕太清楚李洹的手段了,只要李洹願意站在她那邊,寧綰縱然有通天的本事,都逃不過李洹的算計的。
“言念……”寧婕落淚,可憐巴巴的喊。
美人盛裝,妝容已亂。華衣在身,高貴不在。一滴淚落,我見猶憐。
高高在上的寧婕,也有這樣低聲下氣的一天。
寧綰卻也覺得可笑。
說什麼值得不值得,前提是,李洹不喜歡她寧綰,沒有關係的兩個人,有什麼值得不值得。
她撿過紅綢,再次把寧婕的嘴堵上。看着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三個人,輕輕的一招手,溫柔喊道,
“過來,給你們家主子換上嫁衣。”
三人常年跟在寧婕身邊,見慣了大場面,見慣了大人物,可在寧綰面前,她們卻提不起張揚,拿不出氣勢。
瘋了,這人是瘋了的。
支使身邊的丫頭帶刀殺人,與自己的姑姑大打出手,和允王爺爭論不休,如今,還想當着允王爺的面害死自己的姑姑。
“寧婕給你們什麼讓你們如此衷心?”寧綰笑了起來,“金銀財寶?富貴榮華?一世安寧?若是,寧婕沒有了她這條命,沒有了她這張臉呢?”
寧綰猛然拔下頭上的簪子,直衝着寧婕的臉扎過去。
離寧婕的臉只有一寸的地方,手腕被人抓住。
“寧綰,你瘋了!”李洹奪過簪子,扔到地上,“這些胡話是能當着人面說的嗎?”
“我活這一世爲的不就是今日嗎?甯越不得善終,寧婕不得好死,鄭氏痛失兒女!她們一個個的都沒法像從前一樣心想事成的活着,個個沒有好下場,我大仇得報,瘋了又如何!”
寧綰眉宇中頃刻間染上瘋狂。
“不對,還沒有完……還有他,還有他沒有處置……”寧綰喃喃自語,“還有一個人置身事外,便不算完。事情沒完,我不能瘋了,所以,聽到這些話的人,都是要死的。”
“全部?”李洹問,“都要死?”
寧綰淺淺一笑,“自然,允王爺不會,允王爺是何人,怎麼會是我能動得了的。”
“他又是誰?”李洹問。
寧綰突然沉默了。
染血的手指狠狠攥成拳頭。
她冷眼掃過角落裡的三人,問,“愣着做什麼?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三人戰戰兢兢,害怕寧綰的瘋狂,又害怕自己的下場,撲通跪下,將求救的目光落到李洹身上。
“罷了……”寧綰道,“蒹葭,白露,你們忍忍噁心,將她把衣裳換了。”
蒹葭和白露點頭,將匕首遠遠的扔開,撿起嫁衣,直逼寧婕。
“楚公子好些了嗎?”寧綰又看向摔在一邊的楚林,笑呵呵的問。
楚林後怕的吞了口唾沫。
他到現在爲止都沒明白髮生了什麼。
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和寧綰生米煮成熟飯,毀了寧綰名節,逼迫寧綰嫁給他,他得了寧綰的箱子,飛黃騰達。
而不是成爲寧綰手中的棋子,任寧綰擺佈。
“瘋子。”他說。
是真心話,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寧綰這樣的女人。
誰也不放在眼裡,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