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去麼?”寧綰看一眼黑漆漆的院子,一片錯愕。
白天時候李洹不是睡得挺沉的嗎?可見並非是在寧國公府睡不着……
方纔也是好好的,怎麼大晚上了卻要回去。
且看李洹的穿着,分明已經歇下了的……
“王爺有事要忙嗎?”她問。
李洹鼻子裡哼出了一聲,“嗯。”
淡淡的,好像有些不高興。
李洹心情不好,寧綰莫名也跟着拘謹。
她語氣柔柔的對蒹葭道,“爲王爺更衣吧。”
蒹葭小心查看着李洹的神色,見李洹沒什麼反應,這才把手裡的雞蛋遞給白露,淨了手過去爲李洹更衣。
待捧着衣衫離得近了,蒹葭才覺得自己錯了。
李洹哪裡是沒有反應,分明是渾身戾氣,讓人不寒而慄。
她竭力保持鎮定,讓自己儘量不慌亂。
只是,李洹冷眼掃過來的一瞬間,她的手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稍不留意,便將李洹的長髮扯下了幾根。
李洹的面色更難看了。
蒹葭咚的跪下,如履薄冰一般說,
“王爺恕罪。”
隔了一段距離也能聽見她語氣中的驚慌。
蒹葭一跪,爲寧綰敷眼睛的白露心中一顫,也咚的跪下了。
寧綰神遊在外,待白露慌張的跪下了,她彷彿纔回了神,懶懶的看向了李洹。
雙眸明亮,其中夾雜沉沉雷雨之勢。
面龐俊逸,卻是一片肅殺之氣。
衣衫未穿好,只是胡亂的披在身上,愈發襯托得李洹的陰沉了。
寧綰天不怕地不怕,在接觸到李洹冷冰冰目光的這一剎那,卻也跟着膽顫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帶着幾分不安的看向李洹。
“王爺……”她喊,卻不得李洹答覆。
便自顧自的說道,“我讓明智來爲王爺更衣吧。”
李洹深不見底的眸子瞬間又深邃了三分。
周遭的空氣好像突然間少了,讓人喘不過氣。
地上跪着的蒹葭和白露更是把頭貼到了地上去,連大氣兒也不敢喘。
與李洹鬧不快,這也不是頭一次,可那之前,就如今天一樣,李洹生氣了,好歹會冷嘲熱諷的說幾句,哪裡會像現在,什麼也不說。
什麼都不說,纔是最可怕的。
寧綰的目光閃了閃,支吾道,“那我與王爺一塊兒回去王府吧……”
“今夜怎麼這麼溫柔好說話?”
李洹終於開口了。
只是這句冷冽話語中意有所指。
寧綰心裡突突的跳。
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和李延方纔在長廊上說的話做的事。
李洹的生氣,是因爲他出去了,看見了她和李延的親近?
可,她喜歡李延,他是知道的。
如果因爲這個不高興,那是完全沒有理由的。
“並未有人看見。”她解釋說。
她和李延見面,並沒有人看見。
“呵!”李洹冷嗤一聲,笑道,“那我是什麼?”
“並非人人都像王爺這般武藝高強的。”
因爲李洹武藝高強,所以她和李延纔會沒有察覺到李洹的到來。
換了是別人,她察覺不到,李洹也是該察覺到的。
“所以,怪我嗎?”李洹一把摔了身上未穿好的衣衫,一步步朝着寧綰逼近,涼薄的笑道,“怪來怪去,怪我武功好,聽到了不該聽的,看到了不該看的嗎?”
所以,李洹在意的,其實是她承諾了李延要揹着他行事嗎?
寧綰解釋道,“就算殺了柳如風和寧婕,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若是套不出話,留着他們也沒有用的。”
“誰管他們的死活!”李洹惱怒的吼了一句,一手便捏住了寧綰的下巴。
他冷冷的說,“白天揹着我見了李南,夜晚揹着我見了李延,不,根本不是揹着,你隨心所欲,想見就見了,何曾顧及過我在不在,知不知情!寧綰,你當我是什麼?嗯,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寧綰伸手去掰李洹的手,奈何用盡力氣也掰不動分毫。
李洹的手好像銅鑄的一樣,便是困住她了。
這樣的李洹,讓寧綰有些忌憚。
她兩手握住李洹鉗制她下巴的手,說,“王爺,我並未讓別人知曉,並未侮辱您的名聲。”
李洹手上驀地使力。
捏得寧綰有些疼。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寧綰才曉得男女之間力氣的差距。
卻也是真的惱了。
她擡眸看着李洹,滿眼是不服輸又理直氣壯的倔強,她說,
“王爺,便是我見阿煜瞭如何,見了四皇子又如何?你我之間,本就沒有關係,按照之前約定,只要我不傷及允王爺的面子,你便不該管我的。”
“約定!不該管你!”李洹重複了這幾個字,驀然動怒,一腳踢翻寧綰身後的木凳,狠狠道,“滾!”
是讓蒹葭和白露出去。
可李洹這般模樣,寧綰怎敢讓蒹葭和白露出去。
她慌忙道,“不準出去!”
屋子裡跪着的蒹葭和白露已經開始顫抖。
已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寧綰並不比蒹葭和白露好到哪裡去,她不過是強做鎮定和李洹對抗,心裡,早已瑟瑟發抖。
重生而來,她當真是誰也不怕的,可現在,她真的怕李洹。
李洹談笑間便能讓她死,眨眼間便能絕了她的後路。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她曉得,與虎謀皮,不能害怕的。
越是害怕,越不能退讓。
於是,她也沉了聲音,對李洹說,“放開!”
李洹雙眼通紅,像是馬上就會發狂的野獸。
渾身的戾氣涌出,一層又一層,把寧綰圍了個嚴實。
寧綰的害怕又多了一層。
越是害怕,她越是反抗。
她對着李洹拳打腳踢,一邊還嚷着,
“你放開我,你放開!”
李洹看着寧綰對自己又掐又踢又打,兇狠得不像是寧綰。
又想到在長廊的時候,寧綰主動抱住李延的模樣,那一聲聲軟糯糯的話語。
只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戳穿了。
疼痛得讓他有些羨慕,有些嫉妒,又有些難過。
這不一樣,他讓寧綰嫁給他,不是想這樣的。
寧綰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允王妃,是他的女人!
是他的,是他李洹的!
既然是他的,心裡爲什麼沒有他?
“放開!你沒有資格這樣對我。”
簡短的幾個字成了燎原的火。
李洹的情緒徹底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