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你來了!”
寧婕兩手死死抱住寧綰,彷彿只要她把寧綰抱緊了,內心所有的恐懼都會被驅除乾淨一樣。
前呼後擁時不知道血濃於水,無人可依時才察覺親情可貴。
這樣的親人,不要也罷。
寧綰輕輕拍打着寧婕的後背,細聲安慰道,“姑姑放心,沒事了,所有事情都會過去的。”
再大的仇恨也會有終結的一天,那一天,不會隔得太久的。
“阿綰,你不知道,你是不知道……”寧婕掙開寧綰的懷抱,兩手改爲用力抓住寧綰的胳膊,驚恐道,“他們……他們……”
寧婕是鄭氏護在手裡的寶,打小嬌生慣養,重重保護,沒見過市井中地痞流氓的骯髒。親眼目睹孫嬤嬤被人侮辱的全部過程,她怎麼能不害怕?
更可怕的是,她害怕了,不能喊也跑不掉,只能在屋子裡聽了一夜不堪入耳的聲音。
這就是絕望。
寧綰靜靜看着逐漸失控的寧婕,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的皮肉。
這就是絕望的感受,寧婕她能夠感同身受了嗎!
“孫嬤嬤,孫嬤嬤……”
寧婕一手繼續抓着寧綰的肩膀,一手指着房屋裡間,喊着孫嬤嬤。喊着喊着,突然弓着身子嘔吐起來。
“姑姑,進屋去說吧。”寧綰伸手扶住寧婕。
蒹葭和白露上前,和寧綰一道把寧婕扶到房裡的椅子上坐下。
“孫嬤嬤……”寧婕指着通往裡間的小門,噁心得說不出話。
寧婕給白露使了個眼色,白露點頭,邁步進去了裡間。
房中其他東西還好,雖被人翻動過,但還算整齊,只是牀上太過狼籍。
繡金芙蓉暖帳被扯下,一半甩在牀下,一半還搭在牀邊。牀單皺皺巴巴,上頭一片污濁。
牀上躺了個赤身裸、體的女子,一動不動的,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着。
白露心裡發虛,卻還是壯着膽子上前。
看清了,就是孫嬤嬤。
身上滿是青紫色傷痕,數都數不過來。
雙頰腫起老高,該是捱了不少巴掌。
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但目光渙散,已經沒有生氣。
“孫嬤嬤?”白露壓着嗓子喊了一聲。
她見過死得慘的,但沒見過死得比孫嬤嬤還慘的。
老來報應,晚節不保啊。
慘,真慘!
想當初,孫嬤嬤又貪財又不待見她和蒹葭,在國公府時爲了討好鄭氏和寧婕,明裡暗裡沒少刁難她們,罵時恨不得嘴裡帶火藥,打時恨不得直接拎菜刀。
沒想到時隔四年,孫嬤嬤會以這樣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也有今天呵。
“阿彌陀佛。”
老天有眼,老天保佑,多謝老天爺收了這個妖婆子。
白露虔誠的衝着房中看不見的神靈拜了又拜,這才走了出去。
寧婕滿頭大汗的癱坐在椅子上,面色死灰,嘴脣發白。
寧綰“專心”給寧婕順氣兒,眼神卻飄向別處。
蒹葭站在寧綰旁邊,見白露出來了,就問,
“孫嬤嬤可還在裡頭?可還好?”
白露答,“在是在……”
話說了一半,兩人的目光都朝寧綰看過去。
白露覺得,寧綰那麼聰明,一定猜得到孫嬤嬤被人非禮了。
蒹葭不知道孫嬤嬤怎麼了,但她也覺得,寧綰慧眼,一定知道寧婕宅子裡發生了什麼。
“怎麼了,說就是。”寧綰頭也不擡的說。
這倆丫頭,就算知道她知道點什麼,目光也稍微收斂點嘛,盯着就不放,就怕她不知道她們在看她麼?
“小姐,孫嬤嬤在是在裡面,就是,可能怕是不大好。”
白露猶豫着要不要將孫嬤嬤的情況說出來。
寧綰到底是個沒出閣的女子,心思單純膽子小……
萬一寧綰沒猜到孫嬤嬤發生了什麼,被她說的話嚇到了怎麼辦。
寧綰卻說,“其實,早在進來之前,柳公子就已經將事情告訴我了。”
這話是說給寧婕聽的。
寧綰:是柳如風給我說的,不是我自己看見的。怪都怪柳如風太殷勤了,我纔出現,他就上趕着跟我說孫嬤嬤的事,嘴長在他身上,我攔也攔不住。
寧婕雙手驟然收緊。
柳如風,他就是這樣巴不得把她宅子裡的事弄得人盡皆知嗎?除了寧綰,他還想把事情告訴給誰聽?他以爲,他這樣就能威脅她了是嗎?
做夢!
寧綰心中搖頭又晃腦。
柳如風和寧婕,凡事喜歡往死了算計,只圖一己之私,真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要是拜了堂成了親,不知是會成爲冤家,還是成爲怨偶。
只有蒹葭不明所以,問白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露看看寧綰,一點不誇張的把孫嬤嬤的樣子描述了一遍。
蒹葭聽後,同樣嚇白了臉。
“竟然有這樣爲所欲爲的人,虧得然小姐平安無恙。依奴婢看,這事兒還是稟報國公爺得好,也好治治那些個無法無天的主。”
誰無法無天,和她們沒有關係,有沒有治和她們沒有關係,孫嬤嬤怎麼樣,寧婕怎麼樣,其實和她們也沒有關係。
蒹葭是不願意寧綰踏進這灘渾水中。
鄭氏和寧婕的性子,哪裡會給寧綰好日子過……
還不如直接說給寧國公,寧國公怎麼處理那是寧國公的事,和寧綰沒有關係,誰也說不了寧綰的不是。
“這……”寧綰含情脈脈的看着寧婕,“我聽姑姑的,姑姑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寧婕說不,她就按照之前所想,暫時不說。
寧婕說好,只要寧婕不在意李洹的目光,她也不攔着。
寧婕懇求似的抓住寧綰的手,懇切道,
“阿綰,我之所以不報官就是怕父親知道了這事兒……父親是什麼性格,你也清楚,他要是知道了,定然會讓我出家當姑子的,要不就是匆匆找戶人家嫁了。”
名節受損,嫁給李洹是不可能了,但找個除李洹,除皇室之外的大戶人家嫁了,這完全有可能。
至於說讓寧婕當姑子,寧綰只能呵呵冷笑了。
她那愛女兒成癡的祖父,何時捨得爲難寧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