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猶豫不決,不願進去宅子裡,但也不想離開。
院子裡站的,其他人他們不認識,柳如風和知府大人他們卻是認得的。
能同時驚動柳如風和知府大人的事,一定是大事,他們可不想錯過。
但進去,他們還是不敢的。
與柳如風沒有多大往來,但那是宋知府呀,洛城最大的父母官,他們要是哪裡對得不對,還不被整得骨頭碎成渣?
“公堂上審理案子尚且有百姓同觀一說,如今在我們自己的宅子裡,難道還不允許百姓一同觀案嗎?”寧婕問知府。
順便給寧綰投過去一個讚賞的目光。
寧綰傻是傻,不過今天算是開了竅,這事兒辦得不錯。
柳如風想把這件事翻過去,她偏要把事情鬧大。
這麼多人,這麼雙眼睛,這麼多張嘴,不信柳如風還能耍賴。
“然小姐所言甚是。”知府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對寧婕拜道,“可以的,自是可以的。”
廢話,有太后照顧着,星星月亮都能摘下來,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知府大人都開了口,那就更沒什麼顧及的了。”寧綰一笑,轉身進了院子。
蒹葭和白露上前,將大門
完全打開。
門外的人進來了一些,還有一部分仍舊只是站在門口張望。
有孩童在巷子裡叫道,“快來看呀,知府大人要當衆審理案子啦。”
小廝默默將準備去抓花嬤嬤的手縮回去了。
這事兒,比進去公堂審理更麻煩了。
“你說,誰人指使你下迷藥的?”寧婕看着花嬤嬤。
花嬤嬤冷得發抖,只覺得身下一熱,又是一灘濁物流出。
“噁心!”
寧婕拿手帕捂住口鼻,往後退了兩步。
又說,“問你話呢,啞巴了?”
柳如風死死盯着花嬤嬤。
眼神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花嬤嬤沒有徹底瘋掉傻掉,她是懂的。
沒有真的瘋了傻了,這會兒也只能真的瘋了傻了。
花嬤嬤坐在冰冷的地上,呵呵的傻笑起來。
“是瘋了嗎?”圍觀的人裡,有人這樣問。
是啊,瘋了傻了就不用說這麼多話,就不用非死不可了。
可是,在花嬤嬤表現出更多瘋傻之前,寧綰又問了。
問她,“王婆子是不是進來宅子了?嬤嬤好好說話,別理會旁的,知道什麼說什麼就是。”
知道什麼說什麼就是。
是啊,這是妖女,能生火,能看透人心的妖女,不,不是妖女,是仙姑。
是瘋了還是傻了都瞞不過她眼睛的,仙姑昨天晚上說過不殺她的,只要她好好說話,仙姑不會殺她的。
花嬤嬤不敢怠慢,她端端正正的跪着,說,
“是,王婆子進來了,是她往茶水裡下了迷藥。”
跪得好好的,說得好好的,哪裡像個瘋子,人羣裡又說。
“還不住口!”
柳如風指節捏得咔嚓響。
這老婦是瘋了嗎?
這個時候了還敢不聽他的話。
花嬤嬤擡頭看看柳如風,面上不慌不亂。又不是仙姑和她說話,她爲什麼要聽。
“那被燒的宅子是誰的?”寧婕還惦記着宅子。
花嬤嬤垂頭不說話,又不是仙姑問她,她什麼要回答。
“是誰的宅子?”寧綰也問。
“是他的。”
花嬤嬤指着柳如風。
仙姑問她,她當然要說。
仙姑嘛,是仙姑問她,不是別人問她。
“是誰讓你和王婆子進來迷藥的?”寧婕得意洋洋的問,絲毫沒察覺花嬤嬤之前不是在答她的問題。
“說。”寧綰小聲道。
“是他!”花嬤嬤指向柳如風。
柳如風早有準備,在寧婕問出這個問題之前就和身邊的小廝換了位置。
這一換,花嬤嬤指着的人也就成了小廝。
“他爲什麼要下迷藥?花嬤嬤,你可別胡說。”蒹葭也朝花嬤嬤靠近。
這是?
仙姑身邊的人,是仙姑的人,仙姑的人問她,她也是要回答的。
花嬤嬤指着臉頰說,“爲了抓你,不能讓他們聽見的,只能讓他們好好睡着,什麼都聽不見。”
不對,不對,再不能說下去了!
接下來的事一出口,便不再是一處宅子,私下恩仇真的簡單的事了。
柳如風一步步朝花嬤嬤靠近。
他要一掌把花嬤嬤打死。
人死了,就什麼都說不清楚了。
主子殺了一個奴才,這不是大事。
哪個大戶人家的主子手上還沒有沾染一些鮮血!
“慌什麼!”寧婕把柳如風拽住了。
自己設的局,被自己的人拆穿,所以受不了了嗎?
同時,寧綰問了。
她問,“爲什麼要抓蒹葭,蒹葭礙着二公子什麼事了嗎?”
對,就是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不能說!
柳如風大力甩開寧婕,奔到花嬤嬤跟前,對準花嬤嬤的腦袋,擡手就是一掌。
花嬤嬤軟軟的倒下去了。
脣齒間全是血跡。
她死了,她再也說不了話了。
可是,花嬤嬤好像說了什麼。
說的是什麼?
“二公子懷疑是她報官抓了販賣私鹽的人,所以要抓來問一問,看看到底……”
看看到底是不是。
院子裡只剩風聲和心跳聲。
私鹽呀,居然是和私鹽有關……
“殺人啦!”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院子裡的人瞬間呼喊開,四處逃竄了。
柳二公子殺人了,或者說柳二公子殺人滅口了。
柳二公子殺人滅口了,因爲柳二公子販賣私鹽。
寧婕被推倒在地,手上被磨去一大片嫩皮,她從地上爬起來,怒問,“柳如風,你做什麼!”
“二公子這是做什麼!”
寧綰驚恐的瞪大眼睛,在蒹葭和陳嬤嬤的攙扶下才勉強站穩身子。
面前的濁物染上鮮血,滿地嫣紅,這樣的畫面,哪個女子能不怕。
柳如風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也沒有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他帶着花嬤嬤上門,只是爲了給自己的宅子討個說法,一心一意只是爲了他無緣無故被燒掉的宅子,跟私鹽沒有關係。
這本來是可以說清楚的,可現在花嬤嬤死了,他說不清楚了。
他和私鹽沒有關係的,現在卻有關係了。
哪裡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
爲什麼會扯到私鹽這事兒上面來?
好像早就有人布好了局,他就是順着別人的棋盤,一步一步被帶進局裡的。
是從哪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