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想發現,他進入地獄電影院以來,接近死亡的危險,一次次地被刷新着。
就比如現在。
任何一個人,若是和葉想易地而處,只怕都要嚇得魂飛魄散,屎尿齊流。這一點也不可恥,人類,在恐怖片中,生命太過脆弱。即使他有着鬼差這個身份,可是在雨朔沒有醒來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預測鬼魂會如何行動。脫離劇本掌控的劇情,對演員而言,是最爲可怕的。
不過,葉想此刻,則是緊咬嘴脣,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恐懼。他知道,不可以慌,任何情況都不可以慌,一慌,就死定了。
飯店的走廊上,依舊是一片寂靜。
外面的風聲,雨聲,這裡也聽不到。
此刻,真是標準的恐怖片場景。接下來,誰也難以預料會發生什麼。
葉想的腦海開始一片清明,此刻一片漆黑的環境,那鏡子碎片也一樣無法使用。他已經有了充分心理準備。
在地獄第十三度影院,這部電影已經放映了一個半小時。距離電影結束,還有四十分鐘左右。
焦夢期此刻正站在廁所的鏡子前。
她這時候,渾身赤裸,背對着鏡子。轉過頭看去,那恐怖的紋身,依舊是讓人觸摸驚心。她不時伸手撫摸着這紋身。
一切,都和她計劃的一樣。不選擇寄生類的詛咒之物,想殺死地獄第十度影院的人,豈會是那麼容易?要知道電影裡面因爲角色的原因,要殺他們是很困難的。可是……如果是詛咒之物自身失控殺人,可就不是她的責任,自然也就不會NG了。
焦夢期對自己的計劃充滿信心。
此刻,那紋身,顯然……發生了變化!原本是個面色慘白的男人,卻是長出了一頭長長的黑髮!這個降頭紋身的真正恐怖,連方冷也根本不知道。
對付惡魔,自然要藉助惡魔的力量。焦夢期此刻露出了一絲獰笑。
接着,她開始轉過身。
她的身材其實也相當不錯,雖然和成雪松那魔鬼黃金比例相比,要差了不少,可是也算是相當不錯了。但是這時候,看着她的胴體,卻會令人毛骨悚然。
那紋身……竟然已經擴展到了前面!
此刻,從她的肩頭到下方雙乳之間,出現了無數黑色的紋身。這是原本沒有的。這紋身,在不斷地變化,在她的全身擴散着!背部的紋身,也已經擴散到了雙股之間!
這樣發展下去,恐怕擴散到面部,也不會花費多長時間。
萬幸……在這個時候,許慧要和她共同出演恐怖片!對她來說,將這降頭咒下在她的身上,讓她帶回地獄第十度影院去。就算殺不了那個人,也至少能弄死歐陽褚,趙空影這幾個人吧。
“安月形,這只是開始!”
安月形,這三個名字,在地獄二十度影院就是恐怖的代名詞,少有人敢將這三個字輕易吐露。可是,全身被降頭紋身覆蓋的她,卻不畏懼。
李唯思……
她想到了李唯思那個男人。坦白說,她一點也不希望李唯思死去。相反,她還在祈禱,李唯思千萬別在《幽靈飯店》裡死去了。
鏡子內,她這已經被紋身覆蓋着的身體,透着一股妖異和恐怖。那面色慘白的男人的頭髮也不斷在她全身纏繞着。
對這個紋身來說,焦夢期只是一個“巢”而已。雖然在電影院內,詛咒會被壓制住,可是,在恐怖片中卻是會一刻不停地發展着。這是最頂級,最惡毒,最恐怖,也是最殘忍的詛咒之物。
接着,她終於重新穿上了衣服。她發現手臂上也是擴散了紋身,所以穿上了長袖。不僅如此,衣領也拉得特別高。至於將來可以瞞多久,就不知道了。
眼中的兇芒,已經無法收斂。
快了……快了……
她比誰都清楚。尼特萊爾是何等恐怖。在這個地獄電影院世界,敢這般悍不畏死地直接挑戰安月形的人,她只怕是唯一的一個了。就算真有人要那麼做,也會選擇韜光養晦,選擇蟄伏。但是,她是焦夢期,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她如果要復仇,絕對不會隱藏獠牙,哪怕最後是同歸於盡,她也不會停下腳步。
她甚至比誰都清楚。就算成功地殺死安月形,她也活不了多久。能夠僅次於撒旦的惡魔,那詛咒要將她殺死,和捏死一隻螞蟻也沒有多少區別。所以,對她而言,她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當然,大前提是,她真的可以殺死安月形。
和安月形有關的所有情報,全部都是以千張爲單位計算的贖死券。因爲一份和他有關的情報必定伴隨流血犧牲才能換取。所以,怎麼做纔可以殺死安月形,她進行了不少周密的計劃。對她而言,只要將這個降頭詛咒帶入地獄第十度影院,她就有辦法埋下一個楔子。安月形,再怎麼也是一個演員,不是真正的惡魔。她不相信對方就真的是不死之身!
走出門去的時候,焦夢期收斂起目光中的殺意。距離《幽靈飯店》終結,還有四十分鐘。對她來說,葉想,石清秀,莫秋實這三個人是死是活,她根本不怎麼介意。上次之所以忠告葉想,也不過一時興起罷了。對她來說,周圍的人是死是活,都是一樣的。
唯有雨朔,是例外。
對焦夢期而言,就算這個電影院所有的人都死光都無所謂,但是,只有白雨朔,她不希望她死。即使是現在和方冷的關係如此惡劣,但是至少她對白雨朔一直都沒有惡言相向。
以川死後,對她而言,生和死本就沒有多少意義了。與其繼續在這地獄世界毫無希望地演戲,直到有一日死在恐怖片裡面,還不如爲了以川而死。但是,白雨朔不同。她希望至少自己的復仇不會牽涉到她。
而她絕不會想到,此刻的雨朔,卻是陷入昏厥狀態,竟然必須要靠葉想來保護她。而且,她也絕不會想到,葉想兩度爲了保護雨朔而陷入生死一線的狀態。
那個對她而言,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新人演員的葉想,她根本不會想到,已經成爲了《幽靈飯店》內扭轉局勢的最大變數。
就在走出房間的時候,焦夢期忽然感覺到一股充滿寒意的視線,對於在恐怖片中生存已久的她,反應何其快速?她立即回過了頭去!
身後不遠處,她就看到了一雙無比冰冷的眼眸。
一頭捲髮下,是一張極爲漂亮的面孔。只是,這張臉,實在太冷,尤其是那雙眼睛。令人寒意倍增。
“是你?”
“是我。否則你認爲是誰呢?焦夢期小姐?”
此時的溫羽凡,手中不斷轉動着一支鋼筆。剛纔的她,已經連續七次成功地取出鋼筆,而沒有被成雪松抓住手臂。她的反射神經,實在是優秀至極,這一點連溫羽凡本人都有些意外。
此時的她,身上已經有了一絲凌厲的氣息,給人一種初露鋒芒的感覺。
在那鋒芒之下,就連焦夢期的臉色也開始有些不自然起來。
“我沒什麼話想和你說。”
說到底,無非就是個新人演員而已。或許白雨朔很重視她,但對焦夢期而言,溫羽凡並不是一個值得她怎麼花費心思的人。
“我有話想和你說。”然而溫羽凡接下來的話語卻是讓她有些驚訝。
“關於‘那個人’的事情,能和我說說嗎?”溫羽凡將鬢角的頭髮微微撩開,說道:“我想和你學習一些事情,前輩。”
“就憑你?”焦夢期冷笑着,說道:“雨朔培養了你一段時間,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還是乖乖等着吧,等會雨朔就會回來了,那時候有什麼話,你和她說吧。”
“我雖然是個沒有眼力價的人,也不懂得怎麼和人相處,不過正因爲如此我才更瞭解被孤立的人的心態。”雨朔將那手中的鋼筆又轉了一圈,繼續說道:“被孤立的人,有兩種。一種是沒有能力的人,還有一種,就是極有可能的人。我是屬於第一種,而前輩你,顯然是第二種。”
焦夢期停下了腳步。她本沒有和溫羽凡多廢話的心情,不過此刻,她卻是改變了想法。
溫羽凡手中的鋼筆已經是越轉越快。
“我想活下去。”
“所以呢?”焦夢期開始對溫羽凡有些興趣了。
“其他人或許認爲前輩不可相處,可是,我很理解前輩的心情。因爲以前我也是一樣的,不被人理解,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願意成爲前輩的臂助。”
這番話說完,她又看了看焦夢期。
後者開始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來。
“有點意思……”
溫羽凡接着說道:“我說過了。我想活下去。作爲一個新人,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我都想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就要成爲雨朔姐這樣的人。不過,我並不認爲自己能完全複製她的道路。所以,我……願意走一條自己的路。”
焦夢期漸漸走進溫羽凡。
她的頭靠近溫羽凡那張精緻的美麗臉孔,在她的耳畔輕輕低語。
“我會讓你見識到,何爲真正的惡魔……”
溫羽凡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
“我有這個心理準備。”
而在《幽靈飯店》的恐怖片世界內。此時的葉想,已經靠着牆壁站了將近十分鐘。
這種恐怖的壓抑,足以將人折磨到絕望。
而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腿,赫然在黑暗中被一隻手被抓住!
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