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心悸感越來越強烈了。
就在思索着生路線索的時刻,李隱卻是不知怎麼的,心頭被一股逐漸升起的壓抑感所覆蓋。這擾亂了他的思路,讓他感覺到越來越不安起來。
這種不安,從進入停屍間的那一刻,就已經產生了出來。只是現在,這感覺越發強烈了。但是,卻無法形容,那不是可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然後,他開始發現了一件事情。
“我總感覺,有點奇怪。”李隱突然提出了一個疑問:“剛纔,我們好像是接近了電梯那吧?現在回想起來,總感覺有點奇怪。爲什麼我們居然接近了電梯那卻毫無發覺?”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是有所注意了。
“對啊。”深雨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說起來很奇怪,我們那個時候,怎麼接近了電梯那呢?會不會有兩部電梯?”
“不可能,這座新造的醫務樓只有一部電梯纔對。既然如此,那麼……”
李隱的腦海開始豁然了起來。一個念頭開始在他心中產生出來。
“那個時候,我們在一樓,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正好是在停屍間入口不遠處,所以當燈亮以後,我們都以爲是來到了地下停屍間內。可是,真是如此嗎?”
李隱終於發現那心悸感的來源了。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封煜顯頓時變了臉色:“難道,你想說,這個地方,不是地下停屍間嗎?”
“嗯。”李隱點了點頭:“我們,也許從一開始就被導入了錯誤的想法,以爲這是那座新造醫務樓的地下停屍間內。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我們在黑暗中被帶入了另外一個地方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會不會就是把明明可以看到的生路給無視了呢?”
“明明可以看到的生路?”嚴琅急切地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隱,別再打啞謎了,告訴我們!”
“這裡是,主醫務樓的地下停屍間!而不是那座新造醫務樓的地下停屍間!你們看,這些蜘蛛網!”
這其實不是不可能的,那座醫務樓有一條通向主醫務樓的聯絡廊,如果說是因爲這個原因進入了主醫務樓的地下停屍間,那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說什麼?主醫務樓?”嚴琅瞪大了眼睛問:“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被騙了……”李隱此時渾身顫慄着,他居然完全陷入了一個陷阱!因爲,主醫務樓的地下停屍間,有六部可以通向上層的電梯,除此之外,在往南的走廊,也有着通向上方的樓梯!只不過,李隱以前雖然多次來過主醫務樓,卻是從來沒有到過地下停屍間。
但李隱還是不明白,就算是如此,欺騙他們有什麼用意呢?無論是哪裡不都一樣嗎?
然而,一個靈光乍然在李隱腦海中閃現出來。
不……不一樣!
變成屍體也可以……一百米的範圍……原來是這個意思!
李隱頓時明白到了公寓的生路是什麼。生路就是:殺死嚴琅夫婦,將他們放在距離逃生梯最近的停屍間內,接着,上到主醫務樓的最高層!
目前爲止,被百米範圍波及到的,都是橫向距離。進入這個地下室後也是一樣。但是如果改變爲縱向距離呢?
正天醫院的主醫務樓,有整整二十層樓高!李隱以前問過李雍,他明確回答自己,正天醫院主醫務樓,是大約九十米高。即使算上一些誤差,也不會超過一百米。
也就是說,只要逃到主醫務樓的頂樓,就不會再被鬼魂追殺了!畢竟,至今爲止沒有出現過縱向距離內被波及殺害的人!
故意讓他們以爲是進入了那座新醫務樓的地下停屍間,就是爲了讓他們以爲,沒有了可以上去的路,而且那座新醫務樓也不過四層樓罷了。
當然,大大前提是……必須犧牲嚴琅夫婦。同時也需要驗證,縱向距離的確是安全的。不過,從將他們關進地下室這點,李隱就更加確信了。而且,故意封鎖地下停屍間,更是爲了造成一種無法拉開縱向距離的錯覺。而且,這個地下停屍間和外界隔絕,李隱就無法確認,在縱向距離的一百米範圍內,是否有出現犧牲者了。
這就是這次血字的生路!
和嚴琅夫婦保持接近最大化的縱向距離!而要做到這一點,殺死嚴琅夫婦,是最爲穩妥的。畢竟,必須要保證,和他們的距離,確切地保持在一百米範圍內!
李隱的手顫抖了起來,終於發現了生路,可是,卻需要面對這可怕的抉擇。
“你還在這發呆做什麼,李隱?”嚴琅急切地說:“既然如此就先離開這吧!樓梯總比電梯安全,我們先走吧!”
“我……我……”
李隱的嘴巴翕張着,他當然也知道,血字也可能有第二重生路,但是,第二重生路,他能夠及時想出來嗎?
他們和嚴琅夫婦,要麼是全部犧牲,要麼是犧牲某一方。如果是打昏他們,將他們留下在地下室內,那麼,和殺死他們也沒有多大區別。
他們一行人,快速尋找着逃生梯的方位。終於,找到了某扇通向逃生梯的門。如果不是有心尋找,大家都會以爲這門後面是停屍間。
“終於可以出來了!”嚴琅激動地看着外面的樓梯,剛要跨出去,李隱卻是說道:“等一下,嚴琅!”
“怎麼了?”嚴琅疑惑地詢問,而李隱則是取出了手機來。
他需要再驗證一下,縱向距離是否不會出現犧牲者。
這個時候,手機對着逃生梯方向已經有信號了。然後,他打給了父親。
“喂,”李隱等電話接通後,馬上詢問:“爸,醫院,出事了嗎?”
“出事?出什麼事情?”
那兩名護士的屍體因爲消失,所以李雍也並不知道。但是主醫務樓內有大量病人和醫生,光天化曰下有人死亡或者失蹤,不可能會沒有人知道。
“沒有事情……發生?”
“嗯,沒有。你問這些做什麼?”
“不,沒什麼。”
掛斷了手機,李隱更進一步證實了內心的猜測。縱向距離,是不會出現犧牲者的。也就是說,他必須,要犧牲掉嚴琅和汐月,才能保全自己。
“嚴琅,我……”
同一時間,在金域學院四號教學樓。
子夜掛斷了手機,看着眼前的星辰,手不斷顫慄起來。
“對,好像就是他……”子夜也是感覺到了極度的恐怖,此時檔案室內一片安靜,可是這安靜卻讓人感覺到分外陰冷。
“他……就在門口,等我們……”星辰說到這,他環顧着四周,可是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逃出去。
“冷靜!”子夜低聲說:“我們並不在嚴琅他們百米範圍內,也許不會出事。總之,無論如何,先冷靜下來。”
“可是,可是……”
子夜注意着檔案室入口的動靜,過了好一會,都沒有任何反應。二人幾乎是屏住呼吸,絲毫不敢大意。
子夜走到附近的窗戶看了看,從這裡跳下去,絕對是死定了,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我們,我們會死嗎?”
“不知道。”子夜透過書架的縫隙,然而卻根本看不到檔案室門口。
現在,二人可以說是進退兩難。不管怎麼走,都是危險至極。
而李隱此時也同樣面對着進退兩難的局面。如果他的推理沒有出錯的話,那就代表着,他需要殺死眼前的這對夫婦,纔可以活下去。不管是直接殺死他們,還是打昏他們把他們留在停屍間,都是完全相同的。
只有這麼做,纔有可能活下去。
而現在不能夠再等了,如果到了樓上面,在衆目睽睽下,就不能夠下手了。現在想來,選擇在這個停屍間,也是公寓爲了方便住戶下手殺死嚴琅夫婦。
“我……”李隱艱難地開着口,他的身上的確有着刀子。當然嚴琅雖然對他有戒備,可是李隱也有信心瞬間砍傷他。
如果剩下的人拼命的話,不是沒有希望制服他們。反正只要將他們的行動力制住,綁在這個停屍間的固定位置,然後到頂層的直線距離一百米的範圍,就可以逃脫這次血字的威脅。
那樣做,良心上會過得去一點,但是結局不會改變。嚴琅和汐月,最後會死在王紹傑的鬼魂手中。
他能夠那麼做嗎?
能夠嗎?
最後,他做出了決定。
李隱猛然一拳狠狠擊向嚴琅的腹部,然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狠狠撞擊在牆壁上,弄掉刀子,接着絆倒他,對封煜顯喊道:“抓住汐月!封煜顯!”
其實汐月也不會逃,她不可能會把嚴琅放在這自己逃走。
“綁起來!”李隱咬着牙說:“把他們綁在這,這是唯一的生路!”
汐月驚愕得目瞪口呆,然而卻被早有準備的封煜顯死死制住,她連忙哭喊着說:“住手,住手啊李隱,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對不起。”李隱感覺到心頭在滴血,可是他還是隻能機械化地說:“我只有這麼做才行。如果就這樣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會死,但是現在這樣,至少我們三個住戶可以活下去。”
雖然知道是辯解,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知道自己在做着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李隱還是無法停止。
當然,他始終不可能下手殺死嚴琅夫婦。既然如此,只有讓他們自生自滅了。反正,就算一直跟着他們,也救不了他們,反而會搭上住戶的姓命。現在,至少可以救住戶。
“李隱!”嚴琅暴怒地掙扎着:“你這個混蛋!我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李隱的體質因爲長期鍛鍊遠超過整曰坐辦公室的嚴琅,李隱一直將他死死壓在地面,反剪住他的雙手,雙腳將嚴琅的腳纏住,不讓他有機會去救汐月。
封煜顯將刀子架在汐月脖子上,對嚴琅冷冷說道:“你別再掙扎了!再動,我就殺了她!告訴我,李隱,生路是什麼?”
“等會我詳細解釋,先綁好他們!”
將包內裝好的繩子取出,將嚴琅和汐月綁了起來,同時取出手帕塞住二人的嘴巴。嚴琅的雙眼始終怒視着李隱,他此刻只恨不能將李隱碎屍萬段。
深雨從頭到尾一直是冷眼旁觀,沒有幫他們任何一方。
最後,李隱反覆確認了繩子的確是打得萬無一失後,來到嚴琅和汐月面前,蹲下身說:“對不起。但是,我必須那麼做。對不起……”
接着,將停屍間的門上鎖,這門鎖是沒有鑰匙也可以輕易上鎖的種類。
“他們不會掙脫繩子吧?”封煜顯似乎還不太放心。
李隱則是悵然地說:“體力消耗那麼大,他們無法行動了。門又上鎖,他們的活動範圍被大大侷限了。”
誤差只要不太大,在一百米的範圍內,就不會啓動影子詛咒。
接着,他就和封煜顯,衝向逃生梯,並且還說:“朝上面走!只要縱向距離在一百米內,就不會啓動詛咒!”
深雨則是一言不發地緊隨其後。
“深雨。”李隱這時候終於問道:“你不問我爲什麼要那麼做?”
“反正,你的生路是要犧牲他們的話,那麼也就沒有辦法了。”深雨的回答很淡然:“我也很同情他們,但是,還不到願意和他們一起去死的地步。”
隨着逃生梯很快衝到了三樓,而李隱也是說出了生路的構想。
“原來如此,”封煜顯點點頭道:“高明啊!距離那麼遠,的確是沒道理對我們動手了。”
李隱心中卻很是難受。他到底做了些什麼呢?按理說他並沒有責任,無論是否將他們困在地下室,嚴琅和汐月都註定會死,他們不是住戶,所以公寓從未給他們留有生路。
“嚴琅和汐月的確很可憐。”深雨這時候卻是看着李隱說道:“但是,如果是我來做的話,我不會對他們說‘對不起’,李隱,如果決定要那麼做,就不要說‘對不起’。如果要說‘對不起’,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做。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們的情況就如同是一羣人無法上同一艘救生艇,不得不捨棄一些人的特殊局面。按照你的說法,他們夫婦在這次血字中,無論如何都是死定了的。我們,沒有能力改變的。”
此時,在地下停屍間被綁的嚴琅夫婦,卻是開始聽到,走廊上,傳來了一陣陣清晰的腳步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