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莣在擡起頭的那一瞬間,就看見了那把垂直向自己喉嚨刺來的刀子!
一剎那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右手被猛地一拉,身體向後挪動了半米左右,那把刀子便筆直刺在了原本的地面上,然後振動了幾下就停住了。
歐陽菁死死地抓着伊莣的雙肩,鬆了一口氣,說:“好險……真的好險……”
伊莣此刻纔回過神來,她剛纔等於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謝,謝謝你,歐陽小姐……”伊莣緊緊抱住歐陽菁,說:“太謝謝你了……我,我……”
她此刻是嚇得魂飛魄散,繃緊的神經幾乎都要崩潰了。而歐陽菁剛纔的反應之快也令李隱和連城咋舌。
“小莣!”連城立即扶住伊莣的雙肩,說:“你,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剛纔沒注意到……”
連城此刻也是一陣後怕。就差那麼一點,他就要永遠失去伊莣了……
歐陽菁依舊抱着在她懷裡痛哭不止的伊莣,說:“好了,好了……沒事了,已經。”
深沉的夜。
別墅內燈火通明,即使是廁所裡也時刻開着燈。
根據抽籤,由李隱和歐陽菁繼續守夜。
“對不起……連城。”伊莣滿臉歉意地對丈夫說:“我,我那時候是無心的,我不是有意那麼說的……”
要抱怨其實她早就可以抱怨了。但之所以一直沒有那麼說,正因爲她太愛連城,所以縱然面對着這個恐怖的公寓發佈的一條條血字指示,依舊從來不會責備連城一句。
“我知道的。”連城搖搖頭,說:“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釋的,小莣。”
伊文欽的死雖然給伊莣打擊很大,但是在這等恐怖境地下,她也沒有悲傷的餘地了。
就在這時候,嬴子夜忽然對李隱說:“總之……先採取一些措施吧。”
“措施?”李隱一愣。
嬴子夜指着室內的電話說:“你得考慮一下這個吧。即使我們可以活到後天中午,等到了一羣人來接我們,看到島上無數屍體的時候,我們絕對會被當成最大的兇嫌。爲了最大程度削減嫌疑,首先,我們必須將島上的電路總閘破壞掉,連備用的電源也不可以放過。否則到時候警察一來檢查屍體死亡時間,我們不報警就成了無法解釋的問題。”
“啊。對……你說得對……”李隱發覺自己怎麼變遲鈍了,完全沒考慮這些?
魔王級血字指示的事情,給了他太大震撼了。以至於現在,都沒辦法反應過來。
要找到島上的電路總閘,自然也花費了一些功夫。好在辦理辦公室內找到島的平面圖。基本上島上的電源供給都集中在管理區的機電室內。電路總閘就在這裡面,而備用電源則在地下。
“我建議,我們要一口咬定這些人是自相殘殺而死,我們當時在山上所以倖免於難。”歐陽菁一邊看着平面圖紙,一邊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李隱說:“當然警方未必會採信我們的證詞,不過如果我們口徑一致他們也沒辦法,而段奕哲他們的死也可以混在這裡面。”
“可是……四十八小時的時間內,會放我們回家去嗎?”
“沒有確鑿證據證明我們參與大屠殺的話,不可能扣留我們超過四十八小時。”歐陽菁打開手電筒,隨着李隱走向機電室。
夜幕下,她明顯看出,李隱的神情顯得很蒼白。
“李樓長。”歐陽菁忽然對他說:“你不會,還在考慮魔王級血字指示的事情吧?”
突然被歐陽菁看破自己的心思,李隱顯得有些尷尬。
“算了,”歐陽菁嘆了口氣說:“我們推舉你爲樓長,是信任你,也希望你能夠分析出這件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來。”
“我知道……”
“我明白。”李隱感覺心情稍微放鬆一些,說:“謝謝你提醒我,歐陽小姐。”
“叫我阿菁吧。以前夏淵樓長就是那麼叫我的。”
“好的……我聽夏淵在我面前提起過你很多次呢,說你是他最欣賞的一個住戶。在贏子夜以前,你是唯一一個進入公寓,顯得冷靜如常的人。”
進入這樣一個公寓還可以完全冷靜,夏淵也只見過兩個。一個是歐陽菁,還有一個就是嬴子夜。當然嬴子夜更爲鎮定和冷靜,不過這也和她的過去經歷有關。夏小美雖然是比較樂觀,但是她也是強行壓抑着恐懼。
“所以夏淵很信任你,他死之前,你在公寓就和副樓長的職位差不多呢。不過你爲人好像很低調,平時都很少和其他住戶交流,也就和小田切幸子比較談得來……”
歐陽菁回憶着過去在公寓的日子,心中也感覺十分嘆惋。
她最佩服的夏淵,和關係最好的幸子,都死了。
只剩下她了。
“我也不是不和住戶們來往。”歐陽菁回答道:“只是,不想面對着他們的恐懼,更進一步地深刻體會到生活在這個公寓裡的恐怖。”
“我能理解。入住公寓的一年半左右的時間裡,我也是儘量不去想太多。”
“你這個人很感性。和夏淵的冷靜與算計不同,你對待任何人都太溫柔和悲憫了。”
“嗯?”聽到歐陽菁那麼說,李隱愣了一下。
“你的感情太過細膩和溫和,這樣反而更容易受傷和敏感。而你希望救每一個人,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作爲樓長,這是大忌。”
“這……難道不該這樣嗎?”
歐陽菁看向他,說道:“當然不可以。與其去考慮讓每一個人都活下來,倒不如考慮如何讓死的人減少到最低。生活在這個公寓,保證每個人都不死是不現實的。而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只會讓你的判斷力降低。你不是神,不可能救每個人。你之前說想保護每一個人,那是做不到的。”
“不是的!”李隱急切地辯解道:“難道想救每一個人有什麼錯嗎?只要能夠救,我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我不想像我父親那樣,輕賤人的生命,用金錢去衡量患者的價值!所以,我纔不想當醫生,不想去漠視人的生死!”
“那不過是你的自我滿足罷了。”歐陽菁冷冷地拋來這麼一句話:“你做醫生也好,不做醫生也好;重視人的生命也好,輕賤人的生命也好。會死的人一樣會死,不會因爲你做不做醫生,對誰重視不重視而改變。可以救活患者的不光要靠慈悲心,也需要醫術和藥品。所以醫生可以選擇救活誰,不救活誰。而你連那樣的權力也沒有,不過是在你自己編織的完美主義世界裡,自我滿足罷了。”
李隱頓時震住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這樣嗎?
怎麼,怎麼會……
“我也不是和你提什麼大道理,只是,其實重視或者是輕賤人命,都是一樣的。當然因爲金錢而去劃分生命的做法是不足取的,但是我不覺得有什麼標準可以用來衡量生命的重要程度。誰的命比誰的命珍貴呢?沒有人知道。只是,一般人往往認爲自己的生命最重要,所以在這個公寓裡,人們想着的只是自己可以活下去罷了。”
“你……”
“每個人因爲各自的理由,而對某些人的生命很重視,對某些人的生命不當一回事,但這也只是不同人的不同價值觀罷了。而對於可以掌握他人生死的人而言,這種態度也就決定了誰可以生,誰可以死。但是對每個人的生命完全一視同仁,往往只會患得患失,到頭來反而救不了多少人。你父親選擇的標準大概是金錢吧?那當然是不對的,但那也只是你的想法罷了。對你父親來說,這種做法並沒有錯。既然你認爲這是錯誤的,那麼你就該成爲比他更優秀的醫生,然後按照你自己的標準去救你重視的生命纔對。單單只是理想主義思維,什麼也改變不了。除非,你有足夠的能力,才能夠去談理想。沒有能力的人所保有的理想主義,不過是妄想而已。”
是的,什麼也……改變不了。
正確,或者錯誤,對於無力改變現狀的人來說,根本只是兩個寫法不同的修飾詞而已。救一個人,或者殺一個人,都只是選擇罷了。
對於被救和被殺的人而言,對與錯又有什麼意義呢?
走入機電室內,二人緩緩走向總閘那。忽然只聽身後的門一開,歐陽菁反應飛快,立即轉過頭去一看,門口站着的卻是贏子夜、華連城和伊莣。
“我們……”看他們三人的表情也知道,只有他們三人留在那裡,確實也很恐怖。
李隱點點頭,說:“好,那一起來吧。”
將總閘完全毀壞,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接着,就是要進入地下室,去破壞備用電源了。
沿着下地下室的樓梯,五個人都走得小心翼翼。畢竟越往下燈光越微弱,雖然有手電筒,可反而顯得更加詭異和嚇人,誰都怕突然鬼就會跳出來。
“你說魔王級血字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華連城百思不得其解地說。
“應該算是個特例吧。”李隱走在最前方,說:“從五十年一度會發布魔王級血字指示這點來看,每隔五十年都會出現一個魔王吧。”
當然亂猜也沒有意義,畢竟沒人能去詢問公寓。而且,目前的情況下,考慮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終於來到地下,開始去找備用電源所在。
地下室看起來像一個倉庫,放着一個個紙箱子,過道也因此變得有些狹窄。
就在這時候……
忽然,一個紙箱不知道怎麼回事,掉在了地面!將前面的過道擋住了。
“這……”李隱一愣,他感覺到有問題。
這紙箱掉下來只是偶然嗎?
不要放過任何微小的不自然……這句話李隱時刻也沒有忘記!
“會不會有問題?”李隱開始有些擔憂了:“我說,現在……”
忽然,彷彿連鎖反應一般,紙箱一個接一個地落下來,猶如多米諾骨牌一般,紛紛翻倒在地!
甚至幾個紙箱砸下來,甚至弄傷伊莣。
“逃!”
李隱當機立斷,五人立即往回走。
就在這時候,忽然李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汽油味!拿着手電筒朝地面一照,地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變得滿是汽油!隨即看向遠處,橫倒着一個汽油桶,汽油正不斷涌出來流在地面上。
然而更恐怖的還在後面。
就在李隱等人快跑到地下室樓梯道的時候,忽然只聽到“咔噠”一聲,李隱立即回過頭去……
只見,當初阿蘇的那個打火機,燃燒着火焰掉落在了汽油之上!在這……過道完全被紙箱堆滿的地下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