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很晚了,楊紀估算了一下,應該快到子時了。
“該回去了。”
楊紀心中暗道。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從“劉七”身上剝下來的夜行衣,如今當然不能穿回去。
楊紀換了衣服,把《太合魔虎拳》和銀票收後,然後掠下了山峰。隨便尋了一處城牆,楊紀身形一縱,一個“狸貓上樹”,輕輕鬆鬆翻過城牆進入了城內。
四下裡一片漆黑,“百草行”內的廝殺雖然驚動了不少人,便也僅限於北部城區,其他地方的人也在沉熟。
“那個地方,好像是周神醫的醫館。”
楊紀心中一動,突然望向右手邊的一個方向。那裡,一點燈火在黑暗中非常扎眼。楊紀依稀記得,當初曾經告訴楊二牛請周神醫替母親治病。
“或許他知道楊二牛的家哪裡。”
楊紀心中暗道,轉過身,立即黑暗中燈火的方向走去。
在整個晉安城,周神醫都是頗有威望的。他醫德極高,向來來者不拒,對於一些家境貧寒的,往往都能減少,或者削免的他的藥資。由於來的人多,所以他工作的時間都極晚。
“周神醫,謝謝你。”
楊紀走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名少婦抱着小孩,滿臉感激的走了出來,看到楊紀,眼中微有些詫異,然後消失在黑暗中。
“妙手回春!”
楊紀望了一眼大門上的金字牌匾,然後走了進去。
房間裡,一名兩鬢花白,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葛衣郎中正在把一根根長長短短的銀針,認認真真的收入木盒之中。
“周神醫……”
楊紀猶豫了一下,輕聲叫喚道。
“哦。”
周神醫回過神來,擡起頭來,混濁的目光下意識的打量了一眼楊紀:
“年輕人,你也來看病嗎?但是不像啊,看你的舌笞、眼白、氣色和脈像……”
“周神醫,我沒病。”
楊紀苦笑,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是這樣的,我是來想問你一件事。你記不記得去年有個叫做楊二牛的人,請你去替他治病?”
從楊二牛那裡得到的那塊鵝卵石,或者說是“隕石”,一直是他無法釋懷的一道“坎”。
那塊石頭一樣的東西幾乎改變了他的生命,不過楊紀對他卻知道的很少。特別是,在參悟“拳意合一圖”的時候,楊紀發現這塊“隕石”的能量似乎還沒有耗盡。
而“知恩圖報”,楊紀也想知道楊二牛和他母親怎麼樣的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儘可能的幫助,補償他們一些。
出乎意料,周神醫皺起了眉頭,隨後搖了搖頭:
“楊二牛?來我這裡的人太多了。但我真的不記得有個什麼叫做楊二牛的。”
“怎麼可能?”
楊紀心中一驚,當時的反應就是:“難道楊二牛根本沒來請周神醫?!”
楊紀當時心裡就涼了三分,他只記得在告訴楊二牛去請周神醫,卻從來沒有想過楊二牛有沒有去過的問題。
“難道他走錯了路?還是出了什麼其他的問題?他母親不會有事吧?”
楊紀腦海中閃過一連竄的念頭。
楊二牛救母心切,按道理不可能不去請醫生,特別是楊紀還告訴了他地點。但是此時迴響,楊二牛智商本來就不是很高,即便告訴他周神醫所在的地方,以他的情況找不到地頭也是很有可能的。
特別是,他身上帶着錢袋,若是不注意,錢賤外露,引起其他人注意也是很有可能的。
“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啊!”
楊紀輕鬆的心態蕩然無存,緊張道:
“周神醫你再想想,那個人二十歲的樣子,長得虎背熊腰。而且你還去過他家裡的?
周神醫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再想想。他的智商有點不太一樣,就像幾歲的孩子一樣。”
楊紀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他的母親病了,他請你是爲了他母親。”
當楊紀提到“母親”的時候,周神醫神情一動,恍然大悟。
“原來你是說那個孩子。”
周神醫眼中露出一絲憐憫:“那真的是一個孝子啊!……”
周神醫說着把自己就診的事情緩緩道了出來。原來楊二牛來請他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好像在周圍繞了不少的路。
他母親得的是嚴重的肺炎和氣管炎,那種年紀的人是承受不了這樣的病痛的。也幸好是楊二牛請的及時,要是再差一點點,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周神醫看他家境貧寒,又是孝子,所以索性減免了他的藥費,讓他留着那些改善一下他和他母親的生活。
“我後來還去看了一次,他母親的病基本上好了。這孩子確實是個孝子啊!……”
周神醫感慨道。
“還好。”
楊紀鬆了口氣:“對了,周神醫你還記得他家的地址嗎?”
“當然。”
周神醫笑了笑,然後拿過一張紙,將楊二牛家的地址寫在上面:“就是這裡了。”
說着把紙片遞了過去。
“多謝。”
楊紀接過紙片,道了聲謝。正要走出去,異變突起——
“周神醫在嗎?”
隨着這陣清朗的聲音,楊紀突然感覺到黑暗中燃燒起了一陣熊熊的火光,一股至陽至剛的血氣,隨着門外軲轆的馬車聲音,迅速向着這裡接近,而且越來越旺盛。
“這個氣息……不會吧!”
楊紀身軀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門外。
這種陽剛的血氣味道,他很熟悉,而且就是在不久前接觸到的——百草行!
唰!
門簾推開,面容俊郎的李三公子氣息迫人,帶着百草行的管家,施施然從門後走了進來。
“真的是他們!”
楊紀心中驚疑不定。他是因爲跟蹤綠林中人後,偶然想起楊二牛,纔來見周神醫的。但這些人是做什麼?
“周神醫,想必你已經收到了我家公子的信。我們李家的子弟在雲崖峰附近被綠林中人伏擊,受傷慘重。特地想請周神醫移駕我們李氏宗族,懸壺濟世,醫治醫治。”
一旁,“百草行”的管事拱了拱手,開口道。
“我說過的。我不想離開這裡。而且你們武道中人刀槍拳棍的內傷醫起來麻煩,短期內不可能治得好。我不可能爲了你們,放棄這裡的。”
周神醫皺了皺眉頭,想也不想的拒絕道。
他一向在這座小屋中懸壺濟世,幫助那些普通百姓,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要他改到另一處相鄰極遠的地方,心中根本不願意。
“周神醫,你放心。我們李氏宗族不會虧待你。只要你肯去,我們一定重金酬謝。”
百草行管事道。
“呵呵,老朽一把年紀了。膝下又無子無女,要這麼多金銀幹什麼?”
周神醫笑道……
楊紀聽了一陣,知道大概又是和綠林人物有關。他剛剛夜探百草行,這個時候自然不願和李氏宗族的人有太多交集。衣袍一撩,楊紀就大步向外走去。
“等一等!”
突然,旁邊的李三公子開口道,那雙子夜般的雙眸中迸射出一抹犀利的光芒:
“這一位……好像很眼熟啊!”
這一聲突如其來,就像一道雷霆一樣劈在楊紀身上。
“!!!”
楊紀身形劇顫,背對着兩人的目光彷彿見鬼一般。
他自認這次行動非常小心,但今夜卻接連二次被人識破,一次是那個叫趙武的綠林悍匪,一次就是這個李三公子。
這些人沒一個省油貨。
“這位公子應該認錯了吧?我並不記得我們好像見過?”
楊紀回過神來,淡定道。
“哦,奇怪。今晚在百草行裡我就見到有個人,身形和你很想像。只不過他穿的是一身夜行衣。”
李晨揹着雙手,望着楊紀淡淡笑道,但那雙眼眸中卻鋒利的好像要把人扎穿一樣,沒有絲毫的笑意:
“這麼晚了,兄臺出現在這裡,可是有什麼事麼?”
一句脫口,房間裡的氣氛驟然一變,變得有些緊張。即便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李三公子並不是在和人攀交情。特別是百草行的管家目光變得冷峻無比,他心知自家公子這翻話是什麼意思。
今晚百草行受到綠林悍匪的攻擊,楊紀如果真的穿着夜行衣出現百草行內,無疑就是跟那些綠林悍匪一夥人。
“這回麻煩了。”
楊紀也沒有料到,李三公子的眼光如此犀利。當時那麼混亂的情況下,他又是混在黑暗中,居然也被他留意到。而且憑着身形記了下來。
眼下的情況,這位“平川三傑”之一顯然是對自己起疑。
“百草行”正好出事,三更半夜的時候,自己不在楊氏宗族內睡覺,卻出現在這偏僻的城區邊緣,當然可疑。
楊紀跟蹤綠林中人,完全是一時心血來潮。根本沒有想過會和李氏宗族的人打交道。如今被誤認爲是綠林悍匪一夥的,真是天大的冤枉。
“呵!公子這是懷疑我嗎?”
楊紀冷笑,直接道。
他也不怕李晨誤認,猜測畢竟只是猜測,李晨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就算看出點什麼蛛絲螞跡也沒有用。
就在氣氛凝滯的時候,突然周神醫說話。
“三公子,我看你恐怕是有些誤會了。這位楊公子之前曾經幫助過一個叫楊二牛的人。他這次來找我,就是詢問這件事的。”
周神醫道。
他這一開口,房中的氣氛立即緩和了許多。李晨和百草行管事的目光也不如之前那麼咄咄逼人了。
周神醫是局外,和兩家都沒有關係。而且他懸壺濟世,名聲極好,當然也不會爲了這件事情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