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七千大章)
商道如一道分割線,將整個村寨一分爲二,筆直通向遠方,火光反襯下,商道兩旁的房屋,窗條,牆壁木板上,斑駁如血,點點殷紅。
遠遠望去,像是紅油漆,定眼細看,又如屠宰場牆上的殘留血跡,那些血跡在火光反襯下閃着暗光,汁液未乾。
淦暮塵撅起鼻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飄蕩,那種味道,居然跟當初淦曉肖流淌的血液味道一樣,刺鼻,腥氣十足。
“小兄弟能看到數裡之外的村寨?”
張老伯將車停下,回頭,驚詫。
暮色蒼茫,前方已模糊難清,只見寬丈許的商道直通向火堆方向。
張老伯看着淦暮塵認真的表情,凝神,皺眉,神情複雜。
“噓……別出聲,前方必定出大事了”淦暮塵舉起右手食指,豎於雙脣中間,眯眼,面色驚悚,嚴肅。
幾息後,張老伯才支聲細語問道“小兄弟一雙看破虛妄的慧眼,見別人所不能見,實乃神人,到底怎麼啦?”
夜色降臨,商道前方火光照亮了村頭路口,火光襯托下,後方更顯漆黑,人影晃動,火光旺盛,一切顯得陰深,怪異,可怖。
“張大哥,這鹿車上米袋不過數旦,難道不可以用存儲卡裝載嗎?”淦暮塵看了看身後,鹿車上,十數個鼓鼓的麻袋,疊堆着,疑惑。
落日城,很多人都有存儲卡或者存儲器之類的空間袋,但這張老頭卻用鹿車運貨,實在有些另類。
淦暮塵皺眉,凝思,細慮,太不尋常,倍感奇怪,不妙。
“小兄弟有所不知,老哥哥我做的小本買賣,傳說中那等空間存儲器,用……用不起啊!”張老伯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羞澀。
作爲商人卻沒有儲存卡,實在有些丟人,語言變得有些殆滯。
淦暮塵聞言,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早在千年前,儲存器不再是稀有之物,後來發展成攜帶方便的儲存卡,已普遍應用於大陸,甚至,價格低廉。
這種儲存卡,普通修者都有,而這應算富得流油的商人卻沒有,可能嗎?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們不能過前方村寨,那裡有種讓人汗毛倒豎之感,還是繞道吧!”原本坐得四平八穩,一派高人形象的淦暮塵氣息終於有些許擠亂,本能告訴他,前面很危險。
“小兄弟多慮了,這條路我經常來往,前方村寨名亂石村,直屬淦氏宗族地盤,過了亂石村就是落日城的地界,而且,右邊山,左邊水,這是唯一可以通往落日城的路了”張老伯指着前面的村口,指着路兩旁的地勢,神情倒是自若。
聞言,淦暮塵沉默片刻,亂石村?好陌生的村莊,自己對天文地理還算略知一二,對落日城地圖更是瞭如指掌,此村寨卻從未在地圖上出現過,聞所未聞,甚至不曾聽過。
不過,既然是淦氏宗族的村落,想必也不會有太大的異動,否則,淦氏宗族的強者無數,定然早就注意到這裡的異常。
只是,莫名其妙出現的村寨,人影,火堆,煙味,所見所聞,越想越覺得怪異。
“張大哥,我將這些貨物收進儲存卡,我們繞道而行,水路,山路皆可,你看如何?”淦暮塵看了看身後的貨物,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頂,凝思着。
張老伯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舉動,沉默着,商道上,氣氛變得深沉,寂靜,連那雌雄鹿都如雕塑般,死寂,寧靜。
半響後,張老伯沙啞的聲音才響起 “小兄弟當真要回頭,換路嗎?就算知道前面遇害的都是你本族中人?”
淦暮塵聽着這聲音,如摩挲着沙礫,頓覺哪裡不對勁,強壓心中悶慌道“張大哥,你怎麼啦?”
順着張老伯的後頸,淦暮塵看到張老伯脖子上的血管,毛孔在不斷變大,原本有些鬆弛,但還算滑潤的肌膚變得粗糙,細柔的稀疏汗毛正在快速生長,轉瞬變得深黑,粗大,如刺蝟背上的刺,根根立起,瘦骨嶙峋的身軀在膨脹,撐破原本鬆垮的灰色衣袍。
“張大哥,你……”淦暮塵再也無法淡定,驚悚,顫身,他站了起來,右手心內,緊握着臨走時爺爺塞給他的縮地珠。
張老伯依舊沒有回頭,他的身軀還在變異,膨脹着,那雙乾枯的耳,正在慢慢伸長,拉寬,巴掌大,長出絨毛,最後猶如放大版的猴耳,身上的麻布衣被膨脹的身軀不斷撐破,發出嘶嘶響聲。
良久,沙啞得不似人類的聲音,再次從張老伯的上身響起“你所看到的生不一定就是生,你所看到的死也不一定就是死,上了車,過了道,便只能前行,回頭已無路,自你踏入商道中間攔住我路的那一刻起,你面前便只有三條路可走,生或死,或介於兩者間,不生不死”
張老伯說得慢悠,沙啞,生澀,淦暮塵聽得如夢似幻,心裡慌得緊,強壓心中恐懼,他跳下鹿車,故作鎮定道“張大哥,對於這村寨,你好像知道些什麼?三條路我都不會選,我選擇真相,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老伯不語,半響後,慢慢回頭,淦暮塵嚇了一跳,驚慌中,他後退了四個碎步,身體靠住鹿車,這才穩住身形,一瞬,手心盡是汗,差點啓動手中的縮地珠。
原本留着八字鬍的張老伯,此刻,嘴臉恐怖異常。
一張巨猿臉龐取代了原本看上去還算和藹可親的面孔,輪角分明的臉面條紋顯得猙獰可怖,那雙慈善的眼,晃動着,卻已深陷條紋骨骼凸起的眼眶內。
“盼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記了生與死,直到,直到你的到來,我們期待着有人來解救,而你,或許可以,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知你與衆不同,你雖然報了假名,卻無法掩蓋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的淦氏血脈血氣”張老伯從鹿車上緩緩站起,身高居然高達丈五,活脫脫的黑金剛之身。
說着,巨大的身軀慢慢靠近淦暮塵,眼中,盡是複雜之色,散發着獸類氣息。
“張大哥,有什麼話你就說,別亂來”淦暮塵面色不改,卻在不自主的後退着。
他的面色無懼,內心卻出賣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心肝彷彿要蹦出胸口,正在急劇亂跳着,心跳聲使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真的很想後退,轉身,跑,逃離,但理智告訴他,此時此刻,心魔在作祟,恐懼,驚悚如草雜生,跑便是敗,敗給了自己,他不能。
“別怕,我也算是淦氏宗族的人,我們是同宗,我不會傷害你,我清醒的時間不多,且聽我說,他們都中了詛咒?不生不死的詛咒”張老伯看到淦暮塵鎮定的神情,雖掩飾得很好,但緊張的心跳聲直入獸化後的張老伯耳中,爲安撫淦暮塵,他攤開巨獸手。
“詛咒?那麼你?你姓淦?”淦暮塵指着張老伯,疑惑,半信半疑,恐懼如潮,還在翻涌而漲。
族人?姓張?是就是,什麼叫也算是?
“對,我也是,但我還好,不過也快被魔化了,只是較之常人要清醒許多,夜深後,便會徹底淪陷,整個亂石村,日落後,藍煙氣,就會由人化猿”張老伯看了看淦暮塵,又看了看遠處村口的火堆,火堆旁,重重影子。
亂石村,到底何地?四大家族鎮守落日峰下,怎麼會出現這等怪異之事而無人問津,淦暮塵百思不得其解?
淦暮塵才驀然浮思,翻開記憶,腦中浮現淦氏宗族廣場任務牆壁上的地圖,無論怎麼尋思,落日城地圖上好像就沒有亂石村這個地方。
淦暮塵一時迷惘,疑惑,難不成自己已離開了落日城範圍,淦暮塵搖頭,淦氏宗族地盤方圓萬里,五千裡,不應該!到底哪裡出了錯?
時許,淦暮塵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帶着地圖,慌神間,居然一時未曾想起。
淦暮塵手中多了一張地圖,攤開手中地圖,對着眼前的金剛巨猿人道“張大哥,你來看看,這地圖上好像並沒有亂石村啊?你是不是記錯了,這?”
張老伯聞言,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只見雙眼迷惑着,巨手接過細小的地圖,放在右手心上,趁着暮色餘暉,幾息後,雙目轉動,微驚。
張老伯左手手指順着地圖上落日城北方慢慢移動,尋找着,最終在一處標有紅點的地方停下道“是這裡,對,就是這裡,絕地:藍霧森林,現在何年何夕?”
淦暮塵接過地圖,看了看這個紅色圖標道“凎化大陸,凎化皇朝八九九五年……”
張老伯呆滯,雙眼凝固,很久後才道“沒想到,轉眼已然過了四千年,亂石村居然已成了絕地,我們已經作古”
“什麼?四千年前?張大哥,你生於四千年前?”淦暮塵看着這巨猿,一時震驚。
據記載,一般魂泉境也就三百來壽命,撐死四百,張老伯卻活了四千多歲,這顛覆了淦暮塵的認知,難不成,他是登天強者?
地圖上,藍霧森林不遠處,同樣標着絕地紅色圖標的地方還有一處,落日大峽谷,兩地同爲落日城兩大絕地。
“對,這裡的人全都生於四千年前,具體時間,真的不記得了,四千年來,我夜觀天,晝觀地,終有發現,真相,就在這裡,這裡藏着一切罪惡的根源”張老伯看看村頭那堆燒得正旺的火,空氣中飄散着一股火葬場的味道,轉身指着車上的抹布袋子道。
淦暮塵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商人買不起儲存卡了,四千多年前,儲存卡確實是稀有物品,只有真正的強者纔會擁有,有價無市。
側身站在一旁,這消息,太過震驚,自己居然無緣無故進了絕地,還遇上此等怪異之事,他真的很不情願,但好像已無退路,弄不好,還真不一定能走出這籃霧森林,玩大了。
淦暮塵不知說什麼合適,一切已經發生,情不情願都要面對,爲緩和氣氛,鼓起勇氣道“其實長生不老也很好啊,這不正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嗎?”
“開始的時候確實如你所說,特別是還保存着意識的我,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一切,早就定格在四千年前,長生不老毫無意義”張老伯看了看淦暮塵,又看了看對面村口,繼續道“可是,你不知,行屍走肉的活得太久,有意義嗎?特別是你記得所有人,而所有人已不記得彼此,如果可以,我願立刻馬上死去”
“張大哥,你……別衝……”淦暮塵來不及說出‘動’字,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張老伯輪起鹿車上用來趕雌雄鹿子的鐵鞭,對着自己的脖子,猛力一插。
沒有淦暮塵想象的血腥場面,那原本摩擦得有些銀亮的鐵鞭穿過張老伯的脖子,半截鐵鞭尖端出現在其頸椎後面。
淦暮塵雙腿有些抖,他右退一步,再次靠在鹿車邊緣,只見張老伯雙手輪着鐵鞭連續穿插自己脖子數十下,玩起穿串串,那場面要多狠有多狠。
哐當……
沒有想象中的鮮血淋漓。
連續穿插自己脖子數十下之後,張老伯將鐵鞭丟在地上,兩手伸出,上下抓住自己的頭顱,猛力一扭,那金剛頭顱便出現在其手中,獨留無頭屍立於原地。
斷裂的脖子,如干屍,沒有半滴血水,不料,張老伯手中的頭顱正在風化,轉瞬化爲齏粉,而無頭屍的脖子處卻瞬間長出了新的頭顱來,如幻,淦暮塵驚悚,恐懼,目瞪口呆。
張老伯搖了搖頭,活動了幾下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對面村口道“你看,就是這樣,想死都死不了,像我這樣,像他們那樣,活着有意義嗎?他們是行屍走肉的活着,而我卻是無可奈何的活着,被困在這裡,永無休止的趕着鹿車,惡性循環着”
淦暮塵早已目瞪口呆,半天開不了口,道不出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出趟遠門,怎麼就攤上這等邪門的事!
“張大哥,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見證了張老伯求死不能的恐怖場面後,淦暮塵餘悸難消,顫抖着聲音,弱弱道。
張老伯回頭看了看村口,帶着祈求的聲音道“解救亂石村,解救所有人,超度我們吧,求你了”
如果可以,淦暮塵肯定馬上掉頭就走,救人,開什麼國際玩笑,自己纔多大,一不懂修魂之道,二不會修魂之術。
“救人?你太高看我了!我還沒到六歲”淦暮塵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夢,如果是,差不多該醒了。
“對,救人,從你一進來,我並感覺到,它安靜了”張老伯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猿臉面無表情,沙啞的聲音,圓溜溜的眸子。
淦暮塵轉身看向鹿車,一輛車,數袋米,兩隻雌雄鹿,能有什麼不同?只見鹿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慢慢縮小,包括那兩匹看似鹿卻非鹿的雌雄鹿。
淦暮塵頓覺背脊生涼,雖然他自小就見慣了各種變戲法般的修魂手段,但還是控制不住身體本能的自主發抖。
縮小的鹿車正在發生着變化,最後只有玩具車般大小,在鹿車中間,原本的抹布袋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凹槽。
凹槽裡,隱約可見冒出的藍色氣體,如霧,似煙,像雲,繚繞着,藍色氣氣中央,一掌燃燒着的油燈,燈芯火焰若隱若現,彷彿隨時都可以被風吹滅。
燈芯外,藍色氣體閃爍着無數的星點,這些星點很規律地圍着燈芯順時針旋轉,細看,猶如銀河系衆星繞耀日,循環不息,流光溢彩。
燈芯如有生命般在微風中搖曳,擺動,猶如慢身起舞的宮廷歌女,很有節奏地輕微搖擺,舞弄身姿。
“張大哥,這是?”淦暮塵伸出右手五指,好奇掩蓋了恐懼,欲要探個究竟,瞪着那看似火焰的燈芯,不可思議。
“我稱之爲不滅燈芯,四千年來,一如既往,風吹不滅,雨打不息,當初我便是觸摸了他,才被他賦予了不生不死的命運,終身爲其奴,爲其尋找後來宿主”張老伯深陷骨夾內部的眼珠左右動了動,寬厚嘴脣無法遮掩的六顆大齙牙內,口齒間,吐出模糊的言語。
淦暮塵迅速縮回伸出的右手,不由慶幸,心驚。
宿主?淦氏宗族的記載中,就有過類似的舊日典故,唯一不同的,便是這宿主能讓人不生不死,能力詭異非常。
“燈芯下到底有什麼?”淦暮塵如夢似幻,瞪着那輕微搖曳的燈芯,如今,只好既來之則安之。
那裡,好像有什麼力量正在誘導着外面的來人,看之,便會被魔力吸引,深陷其中。
張老伯毫無隱瞞之意,用沙啞的聲音繼續道“不知,四千年來,如你一樣誤入這裡的人不計其數,但最終都無法逃脫有去無回的宿命,據我多年研究,凡是修爲高的人,觸之必死,一花一世界,眼所看到的天不一定是天”
張老伯若有所思,巨大的腦袋晃動着,像在尋思着什麼,半息後繼續道“我想起來了,當年,亂石村修爲高的人,觸之,全都瘋魔,而我,修爲最低,也許正因如此,我纔會被它勉爲其難的選爲宿體”
淦暮塵吃了一驚,落日峰下,自古以來皆由四大家族和皇族蕭氏把守,無數強者坐鎮,其中不乏道尊強者,就算有外面經商之人往來,也都遵從落日城的秩序,尊規守矩。
四千年,居然沒有發現此地異常,難道是強者無法臨近嗎?。
“四大家族強者無數,其中不乏虛神強者,難道就沒有強者前來鎮壓此地?”淦暮塵疑惑,不解。
“有,我曾經期待過,但來人修爲越高,藍霧入體之後,很快就化爲血霧飄散,反倒是修爲低的人可以入內”張老伯蹲在地上,有無力,又有所期待。
淦暮塵早就猜到會是這樣,於是好奇道“能給我講講嗎?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迷失在這裡面!”
“四千年來,被我順利接到的人不計其數,須知,這裡只准進不準出,日落後,化猿之人實力會大漲,開始獵殺外來者,而我接到的人是幸運而倒黴的,幸運的是,他們遇上我不會那麼快就死去,倒黴是,他們最後都有去無回,消失了。
哎!不用想也知道,再也回不來了,肯定已經死了”
張老伯看着微弱得像是要滅掉的燈芯,轉身看了看村口,眼神迷惘,繼續道“不過這是唯一的出路,過了半夜,月出後,我便會魔化,到那時候,就會完全失去意識,他們更不用說”
淦暮塵的臉色不太好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轉眼間,變成了巨猿,半夜,月升後,他會變成魔猿,心裡難以接受,卻又不得不信“這麼說,你也會殺人,吃人?”
“這個我真不知道,但到了明天,這裡肯定不會有活人,只有村口,那裡,會留下很多啃過的人骨頭,而且,好像只吃人”夜空下,張老伯迷惘,神情有些恍惚,無奈。
“這麼說,無論我願不願意,結局都……都一樣?”淦暮塵瞪着那微弱的燈芯,心神有些亂。
“如果你觸之而無恙,或許你能得到你所想知道的真相,而我可以解脫”張老伯背過高大的身子,看着村口,那裡,火堆正旺,他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夜,靜得出奇,有鳥從天空中飛過,彷彿被什麼東西阻擋,不斷掉落地面,商道兩旁的樹林,響起嘩嘩聲,死一般的沉寂。
村頭,火堆周圍依舊人影重重,透過高大的人影縫隙,可見火焰依舊旺盛,微風徐來,空中飄散着火葬場的怪異味。
淦暮塵深思,皺眉凝神,顫身不甘,心中悚着,不過,橫豎是死,既然強者都飛不出這絕地,他靠一顆縮地珠,肯定也不行,與其如此,還不如一搏。
許久後,張老伯如雕塑般,再也不出聲,夜,只剩下死寂,淦暮塵將右手擡起,緩緩向冒着藍煙的縮小版鹿車凹槽內伸去,涼涼的,有風在五之間拂過,手指終於觸及飄逸不定的藍色燈芯。
沒有火的熾熱,也沒有燈芯的溫度,像擦過清涼油的肌膚,清涼刺骨。
“啊……”
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淦暮塵本能一聲尖叫,身子居然轉瞬縮小,最後,他還來不及跟這個世界道別,身子便化爲一道光,沒入鹿車之內。
……
“這是哪裡?難道?”淦暮塵睜開眼,四周有些昏暗,唯獨天空湛藍,有薄薄的藍色雲霧從空中飄過,如鋪天薄紗。
身後,一望無垠盡是藍色雲霧,升騰,翻滾着,如寧靜的海面忽起的漣漪。
這裡,已分不清天與地,前方,高空上,一巨大,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火焰遮擋了天宇,卻無任何溫度,清風徐來,清涼無比。
前方,火焰遮擋了所有視線,橫在那裡,遠遠看去,火焰之下居然有一巨大的火焰門,門上,烈焰駭人。
“藍色火焰,無邊天際,這簡直就是一方天地啊?張老伯說的一花一界,指的便是這個嗎?”淦暮塵伸直腰板,舉目四望,觀察着地形,與前方火焰相比,自己渺如塵埃。
腳下被濃霧繚繞,如立身雲層之上,看不到前方是否有實地,不敢胡亂擡步,只能伸出左腳,向前方地面試了試,希望能尋到可落腳之處,咔嚓,清脆的聲響起。
淦暮塵縮回腳,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踩碎了什麼東西,彎下身,蹲下,右手在腳前摸了摸,圓圓的,有孔,朽如軟木。
淦暮塵的中指和無名指將摸到的東西扣住,提了起來。
“啊……”
淦暮塵震驚,心一慌,將手中的東西丟向身後,差點跌倒,那是一顆腐爛粉碎的頭骨。
然而,淦暮塵還未從驚魂中迴歸神來,忽覺有些不對勁,身後並沒有頭骨落地的聲音“怎麼回事?”
回過身來,雙手在藍色霧氣中摸了摸。
鐵欄,居然有鐵欄,順着鐵欄向下看去,藍霧遮眼,看不見底“難道,我身處圍牆之上?空中?那麼,藍霧之下,不會是一大陸吧!”
想着,淦暮塵不由覺得夢幻,既來之則安之。
他邁開腳,向前摸去,每一步,腳下都會傳來咔嚓之聲,甚至,有時候雙腳還會深陷其內。
淦暮塵知道,腳下所踩,皆爲死人骨顱。
這地方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居然遍地屍骨,看樣子,四千年,進來的人真不少,自己會不會……淦暮塵不敢在往下想。
前方,通天的藍色火焰,淦暮塵擡腳向火焰方向挪去,幾步後,灼痛傳來,淦暮塵慘叫“啊,什麼玩意,這麼燙”
右腳腳趾剛剛接觸前方不到一寸,炙熱的感覺傳來,雖然還可以承受,但這太不同尋常“明明就隔着一張紙的距離,前後溫差怎麼會這麼大。”
淦暮塵縮回了腳,思忖着“難道?這些屍骨的主人都是這樣,被活活烤死的嗎?”
凝神靜思,許久後,淦暮塵咬牙,再次慢慢將身體向前移動,炙熱,高溫再次傳來,那感覺,與燒磚窯子外的高溫一般無二。
灼熱讓人心生退意,淦暮塵咬牙,冒汗,疼痛,慘叫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