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小了下去,最終恢復到正常大小。
飛鴻大士收了手,飄落祭壇。她沒有回頭去回答羅漢們的問題,也沒有去管妖族修士,只是看着李曄,雙眸明亮的觀察。
飛鴻大士的幫助,讓李曄成功將狂暴的天道之力盡數吸收,現在他盤膝而坐,進一步穩固剛剛得到的力量。
飛鴻大士就在面前,他根本就不擔心什麼,修煉得安穩異常。
天道之力洶涌澎湃,李曄並未將其完全煉化,但總算將它們都穩固在了體內。
在他的氣海上空,漂浮着一顆銘刻無數符文的巨大水墨色圓珠,龍氣正在圍繞它遊弋。看龍氣的樣子,分明是歡快異常,就像是碰到了最可口的食物。
按照以往的經驗,李曄很清楚,龍氣會一步步將天道之力消化,然後提升自己,反哺李曄。
其實,方纔就算沒有飛鴻大士相助,他體內的龍氣,也能壓制狂暴的天道之力,最終將它們凝聚起來,只不過需要的時間更長而已。
天道既然賜給李曄力量,自然不會“失手”把他撐爆。
不過飛鴻大士並不知道李曄體內有龍氣,她方纔之所以出手,也是因爲以尋常修士的情況看,的確是該承受不住天道之力了。
除此之外,天道之力還給了李曄兩件東西。那是一劍一盾,同樣是水墨色,銘刻晦澀深奧的象形字符,像是小舟一樣,漂浮在氣海上。
李曄看到它們的時候,就知道了它們的功用。
劍是進攻手腕,能發出威力絕強的一擊劍氣,並且不是一次性使用,只要氣海中的劍本身還在,用完之後,經過一段時間的溫養,就能使用下一次。
盾和劍一樣,不同的是,能夠抵擋強力攻擊。
至於這一劍一盾強到什麼地步,李曄還不知道,畢竟還沒用過。但溝通劍盾之後,他得到的反饋是,它們很強,強到讓人顫慄的地步。
也就是說,李曄在踏入真人境,失去了李峴留給他的玉訣後,現在他又有了保命能力。而且在保命的同時,他還有絕強一擊,那絕對是絕地翻盤,險惡之境完成反殺的保障。
天道之力是意外饋贈,這回秘境之行,李曄和佛域、仙廷爭奪的目標,還是那縷天機。
天機現在就在李曄眉心。
那是一幅微小的古樸卷軸。
李曄用意念打開卷軸後便怔了怔。
他本以爲裡面會有圖畫,或者是文字。但實際上,裡面只有幾筆水墨線條,看不出具體的意象,似雲非雲,似風非風,如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
但李曄從上面感受到了道的氣息。而且與陰陽之道不同的是,那不是具體的道,而是直溯本源的道。
這副卷軸中蘊含的大道氣息,讓李曄感受到了可掌天地的力量。
這便是天機了。
現在李曄明白,所謂天機,便是執掌天地的力量,無形無質。
至少現在看來,它無形無質。
那麼問題來了,這東西怎麼用?或者說,如何用來執掌天地?
李曄一時想不明白。
他回想起當初猴子的話,心裡琢磨着:“天地大亂,秩序崩壞,大道顯形,天機流散四方,得之者可得天下......所以得到天機,就代表有了在亂世中重塑秩序,執掌天地的資格。這倒是跟龍氣代表潛龍是一樣的道理。不同的是,龍氣代表的是執掌天下的資格,天機卻可以執掌天地。”
他覺得自己想得應該沒錯,又進一步尋思:“龍氣的作用十分巨大,對我的幫助和提升顯而易見,現在看來,天機也應該是類似情況。就是不知道,這縷天機幻化的卷軸,到底要如何使用......”
“或許時機到了,一切都會順理成章的彰顯。就像當初我上沉雲山太玄頂,面對小玄陣無法破解時,龍氣自動發動。”
眼下李曄心頭有了一絲明悟:看來天道設下秘境,給予天機,就是在尋找、挑選實現它意志的修士。
又沉思了半響,李曄收斂了思緒。
無論如何,這回秘境之旅,李曄不僅得到了天機,還得到了天道饋贈之力,以及天劍天盾——姑且把那一劍一盾如此叫着。
這裡面既有馬上就能使用的強力手段,也有能夠持續提升自身力量的修行利器,對比進入秘境之前,李曄已經強大了太多,並且會繼續變強。
想到這裡的時候,李曄睜開了眼。
不是他主動睜眼,而是四周開始顫動,讓他不得不從思緒回到現實。
他站起身,看到的是一副世界崩塌的畫面,蒼穹在開裂,大地在崩解,人立不穩。然而妖族修士們卻沒有驚慌,很顯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秘境要消失了。
李曄抱拳,對面前的飛鴻大士道:“方纔多謝大士相助。”
飛鴻大士這回沒有表現得很淡然,她目不轉睛的看着李曄,眼眸裡閃動着智慧的光芒,就像要把李曄看個通透。
漸漸的,也不知是否真的看到了什麼,飛鴻大士的目光裡有了明悟。
良久,在李曄都覺得不甚自在的時候,飛鴻大士露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毫不掩飾的表示欣賞:“雖說天機之獲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但你能得到天道認可,倒是證明我沒有看錯。”
飛鴻大士雖然平素氣質淡然,好似對什麼都不在意不上心,但其實也是直來直往的性子。畢竟修爲到了她這個境界,已經無需掩飾什麼,萬事隨心就可。
之前沒有人讓她在意,讓她表露欣賞,讓她露出笑容,讓她有明顯的情緒。但這不是因爲她沒有,那隻不過是那些人那些事不夠格而已。
李曄聽了這話卻是微微搖頭,他心裡很清楚,其實他和飛鴻大士一樣,都有獲得天機的資格,因爲他們都站在了這裡。
但是天機只有一份,他能得到,某種程度上,也是飛鴻大士的成全。
至此,秘境完全崩解,衆人被亮到極致的白光包裹,失去了辨別事物的能力。
等衆人眼前再恢復視野時,他們已經站在小孤峰上。小孤峰,就是之前李曄“攔截”陳繼真、黃景元時所在的位置。
妖族修士們回過神來,紛紛向李曄抱拳稱賀:“恭賀安王!”
紅孩兒和尤達梟也在其中,他們臉上,都掛着由衷的笑容。這笑容裡,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就像是陰雨旬月後,終於看到了太陽。那是看到希望的神色。
妖族跟李曄結盟,紅孩兒、尤達梟等人前來助戰,爲的就是謀求妖族大出天地。現在李曄得到天機,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這對妖族絕對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甚至說,李曄得到這縷天機,就能向妖族要求更多的修士力量了。
紅孩兒、尤達梟兩人眼神炙熱,看他們的樣子,分明是迫切的想問李曄,天道到底給予他怎樣的力量,天機又給了他怎樣的機遇。
只不過礙於飛鴻大士在前,他們不好開口。
妖族修士們個個興奮不已,但卻沒有得意忘形,在最初的鬧騰之後,他們就陸續安靜下來,並且個個神色怪異,目光的焦點落向同一個點。
飛鴻大士。
重傷倖存的幾名羅漢,感受到衆妖的目光,立即同時戒備,法器都祭了出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現在形勢很微妙。
李曄得天機,仙廷固然不希望看到,佛域同樣如此。
仙廷在知道自身得不到的時候,就想讓李曄也得不到,那麼現在李曄得到了,佛域未嘗不能將其毀掉。
殺了李曄,自然一了百了。
飛鴻大士未必沒有這個能力。
畢竟在秘境,大家修爲被壓制,絕對差距縮小的情況下,飛鴻大士面對衆妖圍攻都佔據上風。現在大家的實力恢復,彼此間的絕對差距擴大,飛鴻大士的優勢就更明顯。
但衆妖也只是眼神怪異而已,他們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甚至在羅漢們已經祭出法器的情況下,他們也大多兩手空空。
現在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飛鴻大士跟李曄的關係,似乎並不一般。
至少,飛鴻大士若要殺李曄,就不會在李曄煉化天道之力很危險的時候,出手相助。
只有那幾個羅漢還在這個時候緊張兮兮。
李曄笑着對飛鴻大士道:“上回跟大士論道三日,意猶未盡,飛鴻大士若是有空,不如到太原城一敘如何?”
太原城現在已經落入了平盧軍之手,這是李曄“看到”了的,現在他已經是太原城的主人,所以這番邀請的話說出來格外順暢。
只不過這話仍舊顯得有些怪異,而且理由格外不充分。
秘境小村四十年,雖說兩人忙於生活,但坐而論道的時間並不少,尤其是後面那些年。
所以飛鴻大士沒好氣的白了李曄一眼。
李曄當場呆住了。
不僅是他,看到飛鴻大士這個動作的妖族修士,也都瞪大了眼睛。
堂堂飛鴻大士,無悲無喜的人物,竟然也會有翻白眼的時候?
不得不說,這個白眼翻得格外靈動而且好看,而且有一種差異化的美。
看到衆人目瞪口呆的模樣,飛鴻大士眼簾耷拉下來。
我就不能翻白眼?難道我是塊石頭不成?真把我當寺廟裡的雕像了?
不過下一瞬,飛鴻大士就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如同霞光初升,大地回春。
如果這個笑容不是有幸災樂禍的意味的話,一定是沒有絲毫瑕疵的。
飛鴻大士看着天際對李曄道:“要是你能活下來,再來邀請我不遲。”
李曄和衆妖順着飛鴻大士的視線看過去。
彼處,有數十光點浮現,很快就化作數十道長虹,向這邊急速掠來。
當先一道長虹呈紫色,僅僅是飛掠而來,就有萬千威勢。
那是一個紫袍道人,神色威嚴,目光狠戾。正是張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