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斬下這一刀時,吳悠等人無不是瞪大雙目。
眼見寒冷刀鋒落下,李靖安更是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大喊:“安王饒命!”
噗嗤一聲,刀鋒入肉,在李靖安身前,劃出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刀勁讓李靖安從樹梢上墜下,臉朝地面撲倒在泥土上,渾身痙攣四肢顫抖,猶如旱地魚兒一樣,大口呼着粗氣。
重傷。
一聲淒厲的尖叫,從密林間傳來,李靖安的那名婦人隨從,嘴角猶有血跡,雙目已是猩紅,如同着魔一般,不管不顧向李曄飛撲過來。
“我殺了你!”婦人並指成劍,全身靈氣勃發,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柄利劍。
“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李曄冷哼一聲,“做錯事,總要付出代價。”
一刀斬下。
以身爲劍的婦人,還未衝到李曄面前,就被李曄刀氣擊中,半空中渾身血霧爆閃,在短促的慘叫聲中落地。
落地後,便成了一個血人,再無半分聲息,唯有雙目凸出。
李曄收了橫刀,再沒看趴在地上的李靖安一眼,負手登上石階:“回去告訴恭親王,若是他不懂得教子之道,下回再讓你擋我的路,就不是殺你一個隨從那麼簡單了。”
撿回一條命的李靖安,撲在地上艱難擡頭,望着李曄遠去的背影,心中已是忘了仇恨,只有僥倖生還的慶幸。
唯有真正面對過李曄的劍氣,才能切身體會到李曄的恐怖,只有真正凝視過李曄的眼神,才知道那裡面的殺機絕非虛假。
此時的李靖安,只想快些離開這裡,離李曄遠些,越遠越好。
李曄沒有殺李靖安,自然有他的考慮。
他雖然殺伐果斷,卻不是沒腦子的愣頭青,他手裡又沒有恭親王的把柄,李靖安也沒有親自動手要殺他,這回若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冒然殺了李靖安,或是廢了對方的修爲,就會擔一個宗室子弟自相殘殺的罪名,宗正寺那裡不好交代不說,日後恭親王也非得跟他不死不休。
如今他羽翼未豐,還沒到處樹立死敵的打算,這跟對付李冠書李曜父子是不同的。另外,今夜他斬殺李冠書,彼時並無旁人在場,事後他打死不承認,至少沒人能在明面上,指摘他的不是。
重傷李靖安,斬殺他的隨從,這個教訓已經給的足夠。
看着李曄拾級而上,吳悠的隨從老者,微微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對方。現在他終於認識到,他先前錯看了李曄,對方的殺伐果斷,遠超他的意料。
老者幡然醒悟,方纔李曄看他的眼神,充滿殺氣,絕對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真的對他起了殺心。李曄能殺李靖安的隨從,自然也能殺他——石階前躺着的婦人屍體,已經無比雄辯的說明了這點。
老者暗暗心驚的同時,心頭也是一片苦澀,李曄之所以重傷李靖安,斬殺那名婦人,直接原因便是爲上官傾城出頭,老者偷偷看了上官傾城一眼,那不過就是個剛入練氣的修士罷了,修爲低得可憐,而且本身身份並不顯赫,更沒有什麼家世可言,但李曄偏偏就是爲她而怒,傷了李靖安殺了婦人,不惜與恭親王結怨,護短到這個份上,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由是老者也明白了一點,日後若不是情非得已,萬萬不能得罪李曄身邊的人,尤其是這個上官傾城,今天上官傾城並未受太大的傷,就引得李曄如此盛怒,日後若是真害了這些人,還不知要承受李曄多大的怒火,惹下多大的麻煩。
想到這裡,老者不禁暗自嘆息一聲,作爲吳悠的隨從,駙馬府公主第的門客,他的身份跟上官傾城差不多,眼見上官傾城跟了這樣一個維護自己人的主子,老者也不由得有些眼紅,暗歎一聲同遮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眼紅上官傾城的,不僅是老者,吳悠也是一樣,她暗自嘀咕道:“曄哥哥這也算衝冠一怒爲紅顏了?我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命......”
不過吳悠很快就想明白,李曄對付李靖安,也不全是爲了上官傾城,所以很快就釋然不少,她自我安慰道:“曄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當然要維護自己人了,這並不奇怪......”
自我說服很有效,豆蔻年華的少女,很快就篤定了這一點。
上官傾城不知道吳悠和老者的心思,她已經感動的一塌糊塗,看着李曄的雙眸,星海般燦爛,就差沒有往外冒星星了。
李曄將橫刀遞還給上官傾城,對吳悠道:“今夜牛首山大亂,其他宗室子弟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無論如何,要先找到他們,然後纔好一起回長安。”
他這正說着話,宋嬌已經從枝頭飄了下來,正好落在上官傾城旁邊,眉眼妖媚的女子,拉起上官傾城的手,咯咯嬌笑道:“殿下,看你把人家感動的,臉都紅到了耳根,連手也發燙了,只怕是已經芳心暗許。有道是花開堪折直須折,殿下可莫要辜負了嬌娘子啊。”
李曄沒理會宋嬌的打趣,這婆娘先前在瀑布前吃了虧,這是想找回場子:“這是一位.......嗯,江湖高手,暫時投靠了我,算是我安王府的門客了。”
宋嬌身份敏感,所以之前就和李曄約定,這回去長安不能暴露身份,好在她本就精通易容術,只要不動用“易水寒”這樣太有標誌性的功法,倒也不用擔心被人察覺,先前李曄能認出她來,也是她沒有掩飾自己氣質的緣故。
宋嬌突然一鬧,上官傾城白皙的臉愈發嬌豔欲滴,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她是個直性子,不善打嘴仗,正無地自容,聽了李曄的解釋,這才忍住拔刀把宋嬌砍翻的衝動。
吳悠的反應比較直接,一臉驚奇的拍手,不無驚豔與雀躍:“好漂亮的姐姐!”
衆人相互見過,也不多作逗留,一道去尋找其他宗室子弟。
好在宗室子弟都不是軟柿子,有隨從看護不說,還有保命法器,而最弱的李芨已經被淘汰,所以這場地震雖然殺傷了不少三清觀弟子,這些宗室子弟倒是沒什麼大礙,接連被聯繫上。
衆人匯聚之後,來到一處視野較爲開闊的平臺,頂峰上的天空,南宮第一還在跟人交戰,只不過對手不是兩個,而是一羣,也虧得是這樣,他們才一直打到現在,不過在衆人開始好整以暇觀戰的時候,戰鬥已經落下帷幕。
帷幕落下的方式,是破觀三劍再現。
三劍斬出,三道驚雷之音憑空炸響,三道十丈長的青色匹練落下,圍攻者便被斬得七零八落,下餃子一般從半空落下,瞬間傷亡過半,餘者見勢不妙,紛紛抽身就逃。
不過南宮第一也沒追,估計是打到現在,他自己也累得夠嗆。
“雲雷落地知驚蟄,三劍當歸唯步月。”宋嬌擡首望着星海下的盛景,眼眸裡跳動着躍躍欲試的火焰,“驚蟄劍,步月功,的確是名不虛傳。老孃若是再年輕幾歲,這時候就衝上去跟他戰上了。”
言罷,約莫是覺得有些失言,宋嬌自嘲一笑,對李曄道:“南宮第一這廝,雖然口氣大得沒邊,到底還是有實力的,他手中的‘驚蟄劍’,位列天下十大名劍之一,而這‘步月功’,更是他自己所創。”
“當年南宮第一閉關數載,創出‘步月功’之後,便前往長城古北口試劍,當時恰逢草原蠻子南下打草谷,有一股數千騎的騎兵,偷襲古北口關隘,被他撞個正着,這廝便拔劍出鞘,單人躍過城牆,向數千騎揮了三劍。”
“傳聞南宮第一揮劍的時候,也如方纔這般,天降驚雷,劍氣當空斬下,深入騎兵大陣,直達百步,百步之內,人馬俱碎。三劍過後,騎兵陣中出現三道劍氣溝壑,整個陣型被分割成四塊,殺傷八百有餘,一向以勇武無懼著稱的蠻子騎兵,哭聲震天,連古北口關隘的城牆都沒摸到,便倉惶退走。”
“古北口一役,南宮第一一戰成名,此後便有了這句稱讚:雲雷落地知驚蟄,三劍當歸唯步月。說的便是‘步月三劍’之後,千軍萬馬也只得乖乖歸去。”
說完這些,宋嬌嫣然一笑:“不過嘛,這廝雖然修行天賦出類拔萃,但腦子並不好使,修煉之外的事,可謂是一竅不通,這回之所以出現在牛首山,估摸着也是被李冠書忽悠了......”
宋嬌的話還沒說完,當空一道長虹砸落,在衆人不遠處砸出一個深坑,惹得煙塵四起。
煙塵還未散去,一個身着白袍,面如冠玉,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便提劍走了出來,他瞪着一雙並不大的小眼睛,怒氣衝衝,彷彿這世界欠了他許多錢,看到李曄等人,開口便是質問:“你們誰看到李冠書那混球了?叫他出來,我要宰了他!”
李曄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一句話來,他看了看暗自得意,一副我沒騙你吧表情的宋嬌,伸出大拇指,報以果然如此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