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偏頭看向李曄:“不知李少尹,是否也喜歡這綠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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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曄笑道:“我怎麼不覺得這酒很烈?”
那人奇怪的眨眼:“難道我舌頭不靈?”
李曄道:“怕是你已經醉了。醉了的人,自然會說酒烈。”
那人哈哈大笑:“不烈的酒,若是都喝醉了,那豈不是很丟人。”
說着,他向李曄舉了舉酒壺,“無論酒烈或是不烈,權以此酒,恭賀安王殿下,出任長安府少尹之職。”說着,一仰頭,竟是將酒壺裡的酒,一口飲盡。
他飲酒的動作很豪邁,但酒卻沒有灑出一滴,這說明他不是故作豪邁。
李曄喜歡愛酒的人,因爲他本身也是這樣的人,人對臭味相投的人,總是容易升起好感,所以他也將酒壺裡的酒,一飲而盡。
長安府,又稱京兆府,主官爲府牧,只不過都是皇子掛名,所以不理事,負責統領日常事務的,是府尹,從三品,府尹之下,有少尹二人,從四品。
六部侍郎,皆爲四品,不過是正四品,但也由此可知,四品官員,絕非等閒了。李曄身上有親王爵位,正常情況下,出仕的起點不會低,但能得到長安府少尹這樣的實權官職,還是十分罕見。
這裡面,他考覈時表現出衆,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還是有人相助。
飲完了酒,揹負長劍的青年,看向李曄,問道:“殿下今日約某出來,不會只是爲了喝酒吧?”
這青年,自然就是南宮第一。
李曄微笑道:“喝酒難道不是一件大事,不值得南宮司首專門來一趟?”
南宮第一一瞪眼:“當然值得,這天下除了修行,就沒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了!”說着,他嘿然一笑,“反正我兩袖清風,殿下總不至於,是來跟我要賀禮的。”隨即又坐直了身子,“只是不知,這頓酒誰請?”
李曄道:“當然是我請。”
南宮第一哈哈大笑:“別人請的酒,喝起來就格外香醇!”說着,扯開嗓門喊道:“小二,再上兩壺綠蟻!”
話雖如此,在酒端上來之前,南宮第一齜了齜牙,還是摸着額頭道:“牛首山的事,在欽天監已經落下帷幕,結果就是四個字:不了了之。欽天監不比當年了,拿終南山這樣的大道門已經沒轍,上面也不願多深究,我當日苦戰一場,算是白瞎了!”
說着,酒已經端上來,南宮第一抄起其中一壺,拔開蓋子就是一頓痛飲。
李曄由此得知,那池青蓮的事,至少暫時不會有什麼麻煩,心頭安定下來。
......
南宮第一喝的伶仃大醉,最後還是被欽天監的修士擡回去,其實修爲到了南宮第一這個份上,喝醉要比不醉難太多,不過一個人若是想喝醉,總是攔不住的。
南宮第一離開的時候,暮色降臨,宋嬌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她站到李曄身旁,身影有些模糊:“康承訓要回京了。”
仍是提着一壺酒的李曄,微微皺眉:“前段時間,他纔回京述過職,怎麼又回來了?”
宋嬌到了安王府後,依照李曄的意思,已經着手建立情報機構,之前她跟着李峴的時候,就是幹這事的,所以輕車熟路。安王府暗中招募江湖修士,建立情報勢力的事,已經進行了快兩個月了。
宋嬌冷笑道:“李冠書的事,已經傳遍天下,雖然韋保衡給他定性爲爲國而死,但終究不過是欲蓋彌彰,適得其反。朝廷讓康承訓擔任河東節度使,出鎮河東,目的是爲了制衡素來驕橫的河北三鎮,尤其是近年來勢力膨脹的振武節度使李國昌。”
李國昌,唐末梟雄之一,李克用的父親。朱全忠篡唐後,在中原建立大梁,爲五代第一個皇朝,李克用當時爲晉王,便擁三晉之地,與朱全忠連年大戰。
宋嬌繼續道:“但李冠書的事情發生之後,李國昌愈發看低朝廷,早就將康承訓視爲眼中釘的他,日前派遣高手秘密潛入河東,製造了多起亂事,而康承訓不能平。康承訓爲人狂悖,到河東後極力搜刮錢財,且不恤士卒,本就讓河東上下不滿,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河東軍羣情激憤,康承訓眼看鎮不住局面,只得向韋保衡求救,回京城來避難。”
“總而言之,康承訓雖然不是被河東軍驅逐,但也差不多了,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下場不會好。”
李曄嗤笑一聲:“如此說來,他這回火急火燎離開河東回京,是擅離職守?”
近年來,士卒驅逐節度使的事,屢見不鮮,這其中固然有驕兵悍將的原因,但被驅逐的節度使,也總逃不過一個罪名:不恤士卒,引起士卒不滿。
原本天下五十餘藩鎮,只有河北三鎮素來驕狂,但隨着朝政日漸昏暗,國勢衰弱,驕兵悍將早就不是河北三鎮獨有了。
宋嬌回答道:“朝廷之前並無調令,康承訓冒然離鎮,自然是擅離職守,這個罪名不會小。但韋保衡身爲宰相,執掌中樞,應該會幫他圓了這事。至少,不會讓他單方面承擔罪名。”
李曄冷笑道:“韋保衡爲了保全康承訓,消減他的罪行,當然要斥責河東軍,說他們桀驁不馴,逼迫康承訓離鎮。康承訓出鎮河東這些時日,搜刮民脂民膏,本就是害民,河東軍也受了氣,如今朝廷還要斥責他們,當然會加劇他們對朝廷的不滿。”
“韋保衡如此作爲,害的只會是朝廷威名,讓朝廷與藩鎮與百姓離心離德,一旦天下有了亂事,藩鎮兵將與天下百姓,又怎麼肯盡力,幫助朝廷對付亂軍?韋保衡這等社稷蛀蟲,真該千刀萬剮!”
他想起前世。黃巢禍亂天下,起初不過是一羣流寇罷了,朝廷兵馬與之交戰,多有勝績,逼得對方到處逃竄。但朝中權力之爭太厲害,只看黨派,不看功勳,有功者不賞,有過者不罰,每每戰爭到了即將得勝的關頭,就換下良將,任用無能的私人親信,所以導致無法徹底剿滅黃巢。
最後黃巢舉兵攻向關中時,沿途藩鎮,竟然不顧朝廷號令,全都坐視不理,任由其過境,這才致使長安淪陷。
關中四邊的藩鎮,本就是爲了拱衛關中而設,作爲長安的屏障。這些藩鎮兵馬,不是無法戰勝黃巢,是到最後不肯出力。
宋嬌默然片刻,八公山之役後,她早已對朝廷死心,眼下她不關心這個,她對李曄道:“當日平定龐勳之亂時,康承訓和李冠書俱在前線,是八公山之役的劊子手,眼下康承訓從河東逃回,勢必倉惶,他還有些時日纔會到長安,這是我們的機會。”
李曄望着夜色降臨,感覺如噎在喉,他將手裡的酒一口飲下,目光變得鋒銳:“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