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張行健的背影消失在院門,許少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其實張行健並沒有想錯,許少牧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此番就是要借李曄來打壓張行健,讓他知道怎麼做人,更要讓他知道,誰纔是長安府的主人。
事實上,路巖並沒有說,長安府日後由李曄做主,只是要許少牧支持李曄的工作,但這並不妨礙許少牧借題發揮,做些有利於自己的事。
巳時,王離又被李曄叫來。
“昨日香苓閣李曜和李崇德鬥毆的事,需要給出一個結果,你陪我去提審李曜。”李曄吩咐王離。
王離聽了這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張行健已經在對付李曄了,李曄連個筆墨紙硯都要不到,還想去法曹提審李曜,法曹會配合嗎?很明顯不會!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這不是去找不痛快?
若說李曄這句話,還是讓王離覺得,李曄太過單純,沒有認清形勢,那麼李曄接下來的話,就讓他覺得,李曄簡直就是在給自己挖坑。
“對了,叫上張少尹。”李曄接着說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張少尹不在,就去請府尹。”
“少尹,這事......”王離忍不住要勸幾句。
“毋庸多言,速速去辦,本官先去法曹了。”李曄站起身,不容置疑。
“是......”王離無奈應諾,心裡已是苦到了極點,讓他去叫張行健,那不是讓他去找罪受嗎?張行健會怎麼對他?辱罵?嘲笑?譏諷?甚至動手?怕是一樣都不會少吧?
懷揣着一肚子的委屈,以上刀山下火海的心情,王離來到張行健處理公事的地方,說要見張行健。
“張少尹突感不適,已經告假回去養病了。”張行健的親信小吏說道。
“病了?”王離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早上看見張行健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病了?昨天被李曄痛扁一頓,今天還能來上值,現在卻說病就病了?“這怎麼可能?”
“具體情況,某也不知。”小吏也是一臉迷惑,張行健今天剛來的時候,還意氣風發要整李曄,信誓旦旦要李曄吃不了兜着走,諸番佈置下去,正是收穫捷報的時候,卻突然溜了,他們也覺得奇怪,這事太詭異了。
“練氣四層的修士,哪有說病就病的。”王離搖搖頭,要不是小吏神色迷茫,他會覺得張行健這是故意不見他,這時候,王離突然想起李曄的話,若是張行健不在,就去請府尹。
“難不成,殿下料到了這事?這怎麼可能,殿下又不是張少尹肚子裡的蛔蟲!”王離百思不得其解。
迷迷糊糊到了許少牧這裡,王離將李曄的話轉告。
王離覺得,許少牧肯定是不會去法曹的,很明顯,張行健要整李曄,許少牧作爲張行健背後的那個男人,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幫李曄的忙?
但是出乎王離意料,許少牧很快就出來了,而且和言語色對他道:“走,去法曹。”
王離懵了,這是什麼情況?
李曄昨天打了張行健,你不聞不問也就罷了,今天張行健都明着要整李曄了,你作爲張行健的堅實後盾,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幫張行健撐住場子,將我痛罵一頓,然後說你沒空,最不濟也找個藉口搪塞,哪有這麼配合的?
隨許少牧去法曹的路上,王離回想起今日李曄的言行舉止,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李曄太鎮定了,面對倉曹的刁難,衆官吏的疏遠,完全沒有反應!
王離又不是傻子,這個時候忍不住開始琢磨:殿下爲何如此鎮定?還一副不把刁難和疏遠當回事的樣子?
法曹。法曹參軍事見到李曄,皮笑肉不笑的問:“李少尹到這來,所爲何事?”
李曄微笑道:“提審李曜。”
法曹參軍事恍然哦了一聲,隨即嘆息道:“李少尹,這可不湊巧,今日下官去看曜公子的時候,發現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怕是不適合提審......再者,下官這裡沒有人手了,負責記錄的書吏,也都有事外出了,脫不開身,李少尹你看......”
李曄微笑不減:“本官不會再說第三遍,本官要提審李曜,你馬上安排相關事宜。”
法曹參軍事搖搖頭:“李少尹這可爲難下官了......”
他正說着話,忽然進來一名書吏,急匆匆對他耳語一陣。
法曹參軍事面色一變,壓低聲音問:“張少尹果真告病回去了?這怎麼可能!對付李少尹這麼緊要的關頭,他怎麼能一走了之?他是不打算做這事了不成?”
書吏搖搖頭,示意一無所知。
法曹參軍事默然片刻,強行穩住心神,轉頭對李曄笑道:“李少尹,下官這裡,今日確實沒有人手......要不,李少尹去問府尹要幾個人過來?”
他很聰明,決定把皮球踢出去,左右李曄不能去找許少牧要人吧?他心裡想着,張少尹針對李曄,那肯定是許府尹授意的。而若是李曄不去找許府尹,那就是李曄沒膽,也沒必要繼續爲難我了吧?
但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了進來:“提審一個李曜,還要找本官要人,你法曹是幹什麼的?本官親自來給你打下手,你看可否?”
聽到這個聲音,法曹參軍事心裡一抖,臉色大變。
緊接着,許少牧就在王離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看到許少牧,法曹參軍事心裡咯噔一聲,連忙賠笑迎上去:“見過府尹......”
許少牧沒理會這人,跟李曄見禮,“李少尹戮力公事,這麼早就來提審鬧事者,堪爲長安府表率。”
“哪裡。”李曄笑着回了一句,“下官雖想戮力公事,奈何好像有人不願配合?”
“誰敢不配合!某讓他滾出長安府!”許少牧義正言辭,說罷看向法曹參軍事,喝斥道:“李少尹說的是你嗎?”
“不敢不敢!”法曹參軍事先是懵了,不解許少牧怎麼會爲李曄撐場子,這下聽到許少牧的喝斥,嚇得肝膽一顫,他雖然不理解這裡面有什麼緣由,但許少牧的態度很明顯,他領會的很清楚,連忙向李曄下拜,告罪道:“李少尹恕罪,下官這就安排,立馬安排!”
李曄沒說話,許少牧則是環顧屋中衆人,莊嚴宣佈:“李少尹初到長安府任職,上上下下都要勉力配合,有不盡職盡責者,某定要他好看!”
衆人連忙躬身應諾:“是!”
王離看着這一幕,哪裡還能不明白,李曄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
他不由得向李曄看去,此刻,年輕的少尹在他眼中,簡直高大無比、高深莫測,他陡然意識到,原來這一切,早就在李曄的預料之中!安王的勢力,大得超乎他想象!
法曹這個小小的風波,很快傳遍了長安府,而且讓上上下下都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衆人原本得到張行健的授意,要孤立李曄,整垮李曄,但誰也沒有想到,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府尹就親自出面,拆了張行健的臺,而張行健呢?告病回家了!
這哪裡是告病回家,分明就是退避三舍,畏懼李曄的鋒芒,向李曄認輸了!
短暫的混亂之後,長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猛然覺醒,李曄這是已經壓倒張行健,成爲府尹之下,名副其實的第一人了!
張行健完了!
李曄不愧是親王,肯定是在朝堂上還有人,如若不然,怎能說壓倒張行健就壓倒張行健?
就連許少牧,都要親自陪他在法曹提審李曜,以彰顯對他的尊重!
張行健竟敢對付堂堂皇朝親王,本身就是在找死啊!
於是,李曄剛從法曹回來,就碰到了等在門前的倉曹參軍事,他帶着一幫書吏,搬來了最上等的筆墨紙硯,還有各種用得到用不到的物品,等着交接,遠遠看到李曄,就急忙湊過來,不停低頭哈腰給李曄賠不是。
李曄剛在屋裡坐下,大大小小的官員,就爭相前來串門,言語之間十分熱絡,就像看到失散已久的親兄弟,親切勁比起昨日有過之而無不及,還爭先恐後的提出,請李曄下值後去自家府上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