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反對!”馬上跳起來表示百分之一萬不樂意的就是某位剛被放下來、且長着鳥類翅膀的仁兄,對修伊加入的不滿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對他驚人辯駁能力的恐懼,由此產生的自我危機感和對瑪麗嘉的執着使他下意識地反對修伊的入團提議,不過表面上他的理由倒是非常充分,“這幾個人來歷不明,我反對他們加入!”
恨恨地看了應該算是他救命恩人的修伊一眼,倪劍非常不高興地伸手指着他補充道:“特別是他,我聲明,我不喜歡這個男人!”
從表面上看,倪劍現在是佔了完全的上風,但很遺憾,他忽視了對手的可怕。
堪稱“第一詭辯大師”的人如果這麼容易就會放棄自己的想法,那他該改名叫“退縮大師”。
也由於對修伊力量和信心的錯誤評估,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採取極端手段達到自己目的的倪劍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錯誤,那就是他把對修伊的厭惡用一種非常愚蠢的方式表達出來,併爲這句話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
“那是當然的,男人爲什麼要喜歡男人?”修伊悠悠地說着似乎與己無關的話,讓聽他話的某人反而幾乎被再次活活氣死,“目前同性戀在三界中應該還屬於異端,想必倪劍先生也不想首先去挑戰這個與倫理道德有密切聯繫的相關話題吧。”
“我有什麼是不敢挑戰的……我呸!誰去搞同性戀?!”一向眼高於頂的翼人先是下意識地和修伊唱反調,以表示和對方格格不入的堅持,但是下一秒鐘纔在衆人恐怖的目光注視下清醒過來,清楚地認識到和某個人鬥嘴完全沒有勝算,“我不是同性戀!”
“不用那麼急着否認,反正我們也很理解你的心理,這種異於常人的愛情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可能是不爽於倪劍連帶否認和修伊有關人入團的態度,老酒鬼也毫不客氣地落井下石,“這樣你偷看瑪麗嘉神官洗澡的事情也可以理解,原來這是你爲了掩飾內心中所深藏真實感覺而做出的舉動啊!”
“胡說!我……”倪劍忙着分辯的神情在旁人眼裡看起來的確好笑,但是信以爲真的米伯特所作的發言,那種攪混水再加恍然大悟式的蠢話卻令他義正詞嚴的辯駁半路剎車:“難怪你那麼頻繁地要我和你一起出入女性聚集的澡堂和妓院,原來都是爲了掩蓋你的真實性向。不過,就因爲這個理由還做得真徹底,差點讓我以爲你是前輩級的色狼……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無力地望向站在一旁的瑪麗嘉,已經被衆人的言語弄得呈現混亂狀態的倪劍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了她一聲:“老婆,他們都不相信我,你總該相信我不是同性戀吧。”
可惜他得到了和期望之中完全相反的回答,一臉認真神情的瑪麗嘉不論從言語上分析,還是從表情上看起來都實在像是寬容慈悲的女神,也正因爲如此,她的話語才比惡魔的話更具備衝擊力和破壞力:“不用太過於在意,人生到這個世界上來都是有罪的,雖然男人愛男人也是不被允許的罪中的一種,但是隻要你能正確的面對,神也會原諒你的。我作爲神官,更有這個責任幫助你,所以就讓我盡一點微薄之力,令你學會正確地面對同性相戀的人生吧……”
下面的話還沒說完,已經無法忍受羣體即時洗腦現象的某人就昏了過去,就此在心中刻下對修伊·華斯特永遠恐懼的重症病號又多了一位,而且還是人界第一位感染“對修伊心理障礙性癲癇”的患者,也不知道是光榮還是不幸。
而造成他此刻昏厥行爲的人卻纔準備把方案繼續實施,最要命的是他目前扮演的居然還是治療病人的白衣天使——用殺人不見血的惡質手段行兇的人先是露出一個同情的笑容,然後又以專業人士的動作和眼光對着受害者逡巡了片刻,接着以一句武斷到極點但卻非常符合邏輯的話把可憐的翼人推入生不如死的第十九層地獄:“還好,他只是因爲得到大家的理解而興奮過度,沒有什麼大礙。”
和幸災樂禍的老酒鬼相比,相對比較正直一些而且也瞭解事實真相的虛空則有點不忍地別轉過頭,在心中默默地爲倪劍日後的人生祈禱,不過期望他能堅強活下去的成分遠比期待他能反敗爲勝要多,因爲想在這類辯論式發言中贏過縱橫魔界的無敵詭辯大師修伊·華斯特,最多比在傳說的暗黑聖劍卡雷格斯下逃生的機率稍微多那麼一點點。
“唔,暫時先讓他休息一下,繼續我們的話題,我們剛纔說到哪裡了?”把主要反對者以惡劣手段踢出探討團體的修伊故意裝出健忘的樣子,在掩飾自己把倪劍放倒的險惡用心的同時,非常成功地贏得了在場另外兩位“火焰空間”成員的好感。
誤以爲他對反對者都如此關心而感動非常的瑪麗嘉,和早就把他崇拜得五體投地的米伯特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提醒了他:“剛纔說到,你想加入我們的傭兵團。”
“啊,不錯,我正是這麼說的,”修伊愁眉不展地望了依然呈昏迷狀態的倪劍一眼,“不過以倪劍兄的目前狀況來看,我想說服他改變觀點讓我們幾個人加入恐怕需要等上一點時間。”
“傭兵團又不只是他一個人,在組建的時候我們就立下過約法三章,”瑪麗嘉明顯沒有察覺到修伊的用意,對修伊大有好感的她馬上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解釋了傭兵團的基本規章,“只要是有多數人贊成的提議,即使他不願意也必須接受,所以你的入團申請並不是必須經過他的同意。”
隨即追問的修伊並沒有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那麼請問瑪麗嘉小姐,還有米伯特先生,我是不是隻要得到兩位的允許和認可,就可以加入貴傭兵團呢?”
“那是當然。先聲明一點,我不反對你加入,修伊先生。”一心想向修伊請教詭辯技術的米伯特暫時把身爲盜賊職業所必須具備的警戒心理拋在腦後,想都不想就對這個重要的決議投下了第一票。
與有些不慎重的盜賊相比,對修伊一行人抱持有相當大好感的瑪麗嘉顯然還是很小心的,在心裡並不反對新成員進入的她審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不反對你們的加入,但是我認爲把一些話說清楚一些比較好。如果幾位能把真實的身份、家庭背景以及入團的目的清楚地說明,相信對於大家來說開誠佈公都是可以接受任何結果的前提,你說呢?修伊先生?”
修伊眼中掠過驚訝的神情,對瑪麗嘉的小心謹慎態度感到了少許意外的他思索了片刻,就做出了符合她期望的回答:“你說得的確有理,我可以把我們的身份重新介紹,但是關於入團的目的是否能暫時保密。你應該也能理解,對於還沒有成爲同伴的人保持個人的秘密是必要的,這是身爲傭兵在亂世中生存下去的不二法則,請原諒我不得不這麼想。”
“完全可以理解,我就暫時不涉及這方面的問題吧。”瑪麗嘉同意地點了點頭,“那麼,請幾位重新介紹自己吧。”
修伊清了清嗓子,緩緩地說道:“我是修伊·華斯特,原本是……”
“原本是魔族三皇子修伊·撒旦,因爲違反‘暗黑法則’而被其父亞蘭·撒旦剝奪魔族身份驅逐出魔界,接受三年的‘滅世試煉’,目前的志向是成爲一個偉大的吟遊詩人。”修伊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一句用異常甜美的嗓音所說出的話語所打斷,因爲修伊的真實身份而大驚失色的瑪麗嘉和米伯特不由得把目光轉向了聲音的來源地。
而與被這個熟悉的聲音同樣驚得目瞪口呆的老酒鬼和虛空相比,被揭穿身份的修伊卻露出了一個無奈而帶着一些落寞的笑容,隨後轉向那個不速之客的面龐上只留下了遺憾的神色:“我錯了……雖然這一切還處於我所設想的範圍內,但是會和你再次見面卻是我一生中最不希望產生的失算。我多希望你是作爲天界軍的一員出現在我面前,可事實與我所想的不同……你說是嗎?蕾娜斯。”
緩緩收起讓瑪麗嘉和米伯特爲之神迷目眩的八隻金黃色羽翼(注),蕾娜斯·法琪利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修伊,隨後淡淡地嘆氣:“的確是這樣呢……不過,以我的性格而言,如果不把一切的事實都弄清楚,即使我重新回到天界,也不代表我的心情就能平靜。”
“一切事實?”修伊苦笑着把目光投向美麗的銀髮女孩,“你確定想知道嗎?有的時候,知道得少一些的人至少不必承受與知情權一樣沉重的壓力,你還是不知道一些事情比較好。”
“我並不想逼迫你,你現在不想說可以不說。”蕾娜斯的神情平靜而淡漠,“但是在你願意告訴我之前,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身旁,特別是你因爲救治我而要接受三年魔界追殺令困擾的現在。”
“如果是爲了藉助你的力量躲避三年的追殺,我根本不需要救你,因爲那原本就不是我的初衷。”修伊的語氣忽然變得異常嚴厲,“你應該存在的地方並不是這裡,而是你們族羣所生存的天界。”
“不要以爲你所僞裝出的嚴厲語氣能傷我的自尊,進而使我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你爲了我好而所做的一切都將是不擇手段的,儘管這只是一種感覺,但我相信這是真的。”蕾娜斯堅決異常地搖了搖頭,“我不會走的,不只是因爲我現在決定要和你一起同行,更因爲這一切都是你種下的因果。”
“我種下的因果?”修伊總算明白到蕾娜斯想說的是什麼,駭然的神色第一次出現在了他一向沉着鎮定的面龐上,“你難道把自己的後路給斷了嗎?”
“法恩神族已移居到天界,並融合進了天界神族,我的後路在一開始就只是天界高層鬥爭的砝碼,相信你也猜到了吧。”蕾娜斯的話聽起來似乎包含着一絲淡淡的憂傷,“而且,以我自己的想法來看,與幾十萬被無辜捲入‘諸神黃昏’戰役的民衆相比,我個人的存在與否並不重要……所以,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有一個曾經的家,但是卻再也不能回去了。”
“你真傻……”聽到這裡,修伊已經全部明白了,甚至連他的失算到底是什麼原因直接造成的都知道了,“我早該想到,你就是這種善良的本性,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意連帶無辜的人……我原來在一開始就錯了嗎?”
“事在人爲,所以這個人本身就是事情成功與否的保證。”蕾娜斯靜靜地說道,“所以這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個人的驕傲而導致的結果,雖然算不上是必然,但要說成是因果論並不顯得荒謬。”
“……”從剛纔起就一直被兩人的對話弄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以然的瑪麗嘉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總算有辦法說出了一句有點呆頭呆腦的問話,“我能問一句‘兩位是什麼關係’嗎?”
“救命恩人和想知道爲什麼被救的不知感恩者,目前是這樣,”蕾娜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以後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他沒有打算同意我留在這裡,三界之中我應該再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修伊苦笑,老酒鬼和虛空則是交換了一個會心而欣慰的眼神。
虛空在內心一直希望修伊能夠不必把心事都攬在個人的身上,老酒鬼則對修伊把一切埋在心底的想法有點着急,所以在他們看來,蕾娜斯的迴歸絕對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對於修伊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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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從很早以前就做好某種打算的修伊來說,卻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摻雜着喜悅和未知苦澀的感情在他的心中翻騰,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少許猶豫的他終於嚐到了進退兩難的滋味。
而讓他最終下達決定的話,卻是蕾娜斯顯得有少許幽怨的那句“再沒有能回去的地方”,這句話令他因爲她的出現而心神大亂的理智爲之深深地震撼了。
似乎是非常無奈地笑了一笑,對着瑪麗嘉所說的下一句話充分表達出了修伊此刻的感覺:“看來我又要麻煩你了……可能我需要申請加入傭兵團的成員又要多一個人了,也就是她,原神族分支亞斯神族的戰鬥女神,蕾娜斯·法琪利。”
附註:翼人族和神族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神族成員的羽翼並不僅僅是飛行的工具,更是力量的直接體現,羽翼越多力量等級越高。另外,神族的羽翼可以收發由心,使自己的外形保持着和一般人類並沒有太多不同的狀態,而且羽翼即使遭到物理和魔法損傷只會使本體的力量受損,只要力量能恢復羽翼就能再生,和一旦受傷嚴重就有可能導致傷殘的翼人族完全是兩種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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