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斯特的地下收藏室中,此刻正有一個絕密歷史新聞發佈會正在進行,聽衆是現火焰空間的成員,講解者自然是不知從哪知道那麼多秘密的前魔族情報部長修伊。“在你說長篇評書前我想先問一句,這麼多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該不會是糊弄我們吧?”倪劍趕在修伊的開場白之後接了一句,他可不想花大半天時間聽個胡編亂造的故事。
“歷史的真相是殘酷的,在哪個時代這句話都是真理,能成爲耳熟能詳傳說的歷史,纔是真正的謊言。”修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想法,不過我只能告訴你,這些事情的來源絕對可靠,現在我不會提出任何證據讓你相信,我只希望你能聽着,並把一切記在心裡,讓時間慢慢來證明我說的真實吧。”
“那你說,這一切的起源是什麼呢?”蕾娜斯深吸一口氣,提出了第一個問題,現在的她只期望,自己的心理防線不會這麼容易崩潰,至少也不要像瑪麗嘉那樣被修伊嚇暈過去。
修伊看出了神族女孩的戒備心理,微笑着給出了答案,似乎是刻意照顧蕾娜斯一般,雖然言辭的衝擊性依舊,卻仍在蕾娜斯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起源很簡單,第一代神族之王米爾多·卡德和第一代魔族之王路西法·撒旦,都是兩族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天才和智者,在神族和魔族對立之初,他們就同時察覺到了一件很特別的事,那就是創世神在創造生命時所犯的錯誤。”
“……錯誤?創世神嗎?”瑪麗嘉好不容易纔從氣絕狀態中恢復,此刻聽修伊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多少有了點抵抗力,有點自暴自棄的她索性提問起來:“你倒是說說,賦予萬物生命的創世神犯了什麼錯誤?”
“創世神的確賦予我們生命,可有一點很奇怪,按照一般的思路,在創造事物時創造者總是以自己爲藍本,刻意創造出一種最高級、最聰明的生命來作爲世界的主體,可創世神卻創造了屬性完全不同的神族和魔族、力量和智慧都和這兩族差距巨大的人族,以及小七所總屬的龍族、倪劍所屬的翼人這些接近人類形態的其他種族,以創造者的立場來說不奇怪嗎?”問題提得石破天驚,結論則讓在場的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就好像把這世界刻意創造成一個多物種發展的實驗室,藉由自然選擇來淘汰弱小種族,以找尋出最強最終的智慧生命形態一樣,你們說呢?”
沒人回答,不僅因爲舌頭彷彿和上下顎粘住般無法動彈,更因爲不管答案是“是”,又或“否”都可怕得要命。
修伊掃視衆人一眼,不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還有一點更奇怪,那就是如瑪麗嘉所信奉的教義所說,創世神是慈悲而萬能的,那他又爲什麼要丟下自己所創造的生命,沒有教會他們互相友愛關心,而是任由各種敵對的心情發展成自相殘殺的慘劇呢?必須承認,人心被賦予的感情有黑暗的一面,是這些紛爭產生的主要原因之一,可創世神對這一切難道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衆人依然無語,哪怕是創世神就站在他面前,恐怕都很難否認修伊的指責沒有道理,賦予智慧生命以感情的創造者,怎麼都該知道,那些負面的情緒會產生怎樣的結果,更何況是被稱爲全知全能的創世神,修伊所說的奇怪他們也多少能夠理解。
“魔族、神族,這兩個種族可以說是對創世神最虔誠的種族,因爲他們被賦予的能力遠超出其他種族,對創世神的感恩也很自然。米爾多和路西法在察覺到創世神行爲的怪異後,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錯了,可經過嚴格認真的調查比對,他們還是不得不承認,要麼創世神是故意的,要麼他就犯了錯誤,在創造生命的同時沒能修正負面的影響,出於對創造者的尊敬,他們認可了‘錯誤’這種說法。瑪麗嘉,你現在還覺得,創世神是不會犯錯誤的嗎?”
瑪麗嘉呆了,修伊的這個問題就像一把雙刃劍,回答“創世神不會犯錯誤”就等於說,她一直信仰尊敬的神在玩弄生命,回答“會”的話,她的想法就背叛了自己的教義。
“該死的修伊,你叫她怎麼回答你?”看出瑪麗嘉的窘迫後,倪劍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破壞她的信仰,你想迫她自殺嗎?”
“因爲已經到了必須要面對現實的時候了。”修伊很嚴肅地盯着倪劍,還有蕾娜斯、瑪麗嘉、米伯特與菲莉絲:“我現在必須把話講清楚,我所做的事很有可能並不是正義,甚至可以說是邪惡異端,一旦跟隨我走下去就再也不能回到正常的世界,虛空、老酒鬼、小七和冷凌鋒早已知道我想做什麼,因此我現在沒必要問他們,但你們不同。”
短暫地停頓之後,修伊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柔和悅耳:“不管是否已失去了族羣,蕾娜斯仍然是神族的戰士,神族不接納你只是因爲一些政策上的考量,現在的你已有了八翼熾天使的資格,而在神族的歷史上,從沒有一個八翼熾天使被排斥出族羣太久時間,所以他們接納你只是時間問題,回去還是有希望的;米伯特和菲莉絲,你們已有了彼此賞識的感覺,只要能在心靈上找到互相寄託的證據,真正意義上的幸福離你們並不遠,也沒必要跟我走進這種非常識所能理解的世界;至於倪劍,你只要能與瑪麗嘉衝破世俗上的障礙,彼此結合也不是那麼困難,更沒有必要因爲我而一個放棄信仰,一個沒來由地給自己加上責任與負擔,這就是我對你們情況的分析,結論就是,我不能強迫你們捲進這件事,現在就是決定的時刻,仍願意與我一起前進,我自然非常高興,但若你們決定退出,我也非常樂意爲你們祝福未來,趁我還沒有把你們卷得更深,決定吧。”
虛空和老酒鬼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從呆在當場的火焰空間成員中慢慢走出,在偏向修伊的那一側重新坐了下來,小七也跟在後面,冷凌鋒的動作也不慢,眨眼間原來的火焰空間已四分五裂,劃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
“瑪麗嘉,你可以退出的,修伊說得不錯,現在正是機會。”倪劍猶豫了半晌後,緩緩地放開懷中的瑪麗嘉,一絲無奈的目光自眼角閃過,而後他有些悲傷地笑了:“不過我不會離開,修伊這傢伙已經把我吸引住了,當然並不是說我有同性戀傾向,而是我忽然發現,他實在是讓我羨慕——不管別人怎麼看,不論別人怎麼說,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想也變成像他那樣的人,即使那意味着我將再也看不到你。”
倪劍一邊說,一邊側移,當最後一句話說完的時候,他已站到了修伊那一邊的陣營中。
虛空的眼中隨即流露出欣賞的神色,而老酒鬼則是嘿嘿一笑,大力一拍倪劍的肩膀,說了一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老弟,歡迎你加入變態的行列。”
望着近在咫尺、卻似乎已離開自己很遠的倪劍,瑪麗嘉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她第一次有了無法離開這個男人的感覺,也第一次有了痛恨自己信仰的想法。可她無法移動,因爲她知道,自小被拋棄成爲孤兒、若沒有教會收養早已失去人生支柱的她,一旦離開信仰又該怎樣生存。
“變態有分男女嗎?”在聽完修伊的話後,蕾娜斯的神色顯得陰晴不定,而後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有,不過女的很少,可以說是很另類,至少我沒見過幾個。”修伊立刻掛上一副“小生怕怕”的搞笑面孔:“在魔界的那個安蕾莉雅算是其中一個。”
儘管修伊裝很反感女變態的模樣非常逼真,可蕾娜斯似乎是拿定了主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再多我一個也沒什麼關係吧。”
話音剛落,蕾娜斯也走到了老酒鬼和虛空站的那一邊,對着目瞪口呆的老頭笑了一笑:“要不要也對我說一句,‘歡迎加入變態行列’呢?”
“你是認真的嗎?”修伊虎起臉,滿面都是不高興的表情:“事先聲明,我對女變態不感興趣!”
“但我對你感興趣,”蕾娜斯幾句話就讓修伊無話可說,而且這些話實在是經典得要命:“因爲不管我最終回到哪裡,都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樣有趣的男人——又會騙人,又會說謊,還特別喜歡整人惡搞,不管碰到什麼麻煩都能笑嘻嘻,臉色隨時隨地都能變成任何想變的模樣,偏偏智商又高得可以解決任何問題,這世上會有第二個像你這麼有特色的人嗎?”
“有趣有趣,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有幽默感了?”被數落了一大堆“優點”後,爬在修伊額頭上的青筋已經可以用“打”來計數:“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評價我,現在我只奇怪一件事。”
“什麼?”
“爲什麼以前沒人叫你‘滑稽的蕾娜斯’?”
※ ※ ※
一團沙土自黑衣騎士的指縫間緩緩滑落,很快在地上匯聚成了一個尖尖的沙土圓錐,當最後一粒沙礫跌落到圓錐體頂端時,黑衣騎士已用驚人的記憶力將收集到的情報組合在一起,構築出了一幅用沙土和石塊排出的簡易華斯特邊境地圖。
在得到伊格斯的消息後,黑衣騎士並沒有急於動身,而是降落到地面上,選了一片平坦光滑的岩石開始擺設地圖,每一顆石子都擺放得異常小心,每一捧沙礫都灑落得無比勻稱,彷彿他是一個有很多時間可以消磨的藝術家,現在又剛好是在構築一幅舉世無雙的藝術品一般。
但情況卻並非如眼前所看到的這麼悠閒,要說是火燒眉毛也不爲過,一切只因爲,黑衣騎士與修伊在這一方面是同一類人而已。
不管做任何事都不慌不忙,絕不受時間、事件甚或任何人的影響,在做事前總要先深思熟慮,一定要確定了細節纔會動手。黑衣騎士一向都是這麼行動的,即使事關修伊的生死也不例外。
“華斯特皇陵在這個位置,西部第一龍騎兵軍團的駐地在這,華斯特國防軍對龍騎兵一向有顧忌,所以在鄰近龍騎兵軍團駐地的邊境線上佈置了大量流動觀察哨,這次是緊急調遣,魔界軍該沒有先清除觀察哨的時間和兵力也就是說,他們只能繞彎路避開華斯特的觀察哨。”黑衣騎士自言自語地總結出了龍騎兵的被限制情況,而後就開始思考路線的搭配:“觀察哨的配置地點是一條直線,從南部或北部的界限處繞行是僅有的兩條路線,北部由於和天界軍的不定期巡邏路線相交叉,可能性爲零,因此只有南部。”
黑衣騎士的手輕輕一劃,沙盤地圖的北部區域就在一陣隨手而起的清風中消失得一乾二淨,可與它相連接的南部區域卻一點沙礫都沒被吹動,黑衣騎士對風的操控簡直令人歎爲觀止:“從南部繞過華斯特的眼線後,這條邊境附近依然有華斯特至少三個機械化防空團部署,他們配備有特殊的對飛龍魔法的追蹤巨弩,會給部隊造成大量傷亡,因此龍騎兵部隊絕不會冒險從這三個防空團的勢力範圍內經過這麼說,不管具體指揮的是不是克羅迪,他們都只剩下一個選擇”
黑衣騎士陡地彎下腰,凌厲的目光隨即落在了一個代表山脈的圓錐體上,而後冷冷笑道:“華爾福德山脈嗎?真是個葬身之處的不二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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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劍的加入修伊倒有幾分猜到,蕾娜斯的決意修伊也有思想準備,可菲莉絲和米伯特的舉動修伊就萬萬沒想到了,在所有人中,他們倆算是最沒有理由參加的,但就在修伊爲蕾娜斯的惡評如潮幾乎暴走時,這對未婚夫妻悄悄地走到了他們一邊,看那副樣子就知道不想就此與修伊分手。
“瘋了……一個一個都瘋了嗎?”修伊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我不是嚇唬你們,想追尋改變世界的強大力量這種事,弄得好就是皆大歡喜,若弄不好,真的可能變成被那些英雄或勇者所討伐的惡魔啊!”
“你本來就是惡魔,我們早被你帶壞了。”修伊用來強調自我身份的這句話,卻被米伯特笑着說了出來:“而且,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險怎能到此爲止,說什麼我也要在安定下來之前完成它,纔有對後代吹牛皮的本錢啊!”
“吹牛皮……就爲了這個理由?”修伊沒好氣地望了米伯特一眼,轉而問菲莉絲:“那你呢?”
“出嫁從夫!”菲莉絲說這話時臉都紅了。
“……這也行?”修伊無奈地望着這對未婚情侶:“可想清楚了?跟我一起走絕不是甜蜜舒適的新婚旅行,要說是直通地獄的末班車也沒錯啊!”
若論恫嚇的嚴重程度,那麼到此刻爲止修伊的這句話口氣最重,可對米伯特和菲莉絲來說,似乎一點效力都沒有,兩人接下來的對話只令大家更加哭笑不得。
“米伯特,你聽到了嗎?是到地獄的旅行耶!”菲莉絲好像根本不知道“地獄”這兩個字的可怕,興高采烈的模樣讓人看傻了眼:“我一直想去看看,但父皇總是不允許,所以這次機會絕不能錯過!”
米伯特也看着修伊古怪一笑:“是啊,而且有一個專業性極強的嚮導帶路,相信再怎麼不小心也不會錯走到天堂去吧。”
“你們……哎……算了!”望着這羣擺明要像鍋貼般粘住自己不放的傢伙,修伊頭疼地嘆氣,不過誰都可以聽出,嘆氣聲中喜悅的部分似乎更多。
看了仍在猶豫的瑪麗嘉一眼後,修伊對老酒鬼說了一句:“請在瑪麗嘉周圍加一層魔法音障隔壁,沒必要勉強她聽下去。”老酒鬼應聲揚手,一道碧綠色的魔法光束自掌心徐徐升起,可也就在魔法即將完成的剎那,瑪麗嘉緩緩站了起來:“沒那個必要,我決定了……我不走。”
“即使這樣會使你失去一切?”這次修伊卻沒有表露出吃驚的模樣,只是簡短地問了一句。
“……是的。”快速望了面露訝色的倪劍一眼後,瑪麗嘉微微低下頭,彷彿想把眼中的不安和羞澀掩蓋起來,可生硬的口氣卻暴露出了秘密,誰都聽得出來,無論什麼理由都不過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瑪麗嘉已開始在意倪劍,甚至將他的地位放到了自己的信仰之上:“我也想知道真相,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嗎?我明白了。”修伊朝倪劍曖昧一笑,而後揮手製止了老酒鬼施放魔法:“那就全員通過,我這就開始告訴你們,神魔戰爭那背後的真正意義與真相吧。”
就在火焰空間衆人開始瞭解一段不爲人知的真相同時,在天界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非公開會議正在舉行,除了拉法勒去天界西部邊境巡查無法脫身、派了個副手巴比勒來參加外,東部邊境的正副指揮官加百列、尼茲洛克,南部邊境的正副指揮官拉斐爾、亞茲拉爾,以及北部邊境指揮官梅丹佐與烏列全部出席,再加上中央區域的總指揮官米迦勒,參加者可謂是包括了目前天界軍的所有最頂級軍事指揮官,可整個會議的主持者居然並非神族之王雪亞妮·米菲爾,而是她身旁的高級天使長安格雷。也因爲如此,列席會議的米迦勒纔會極其不滿,臉上的表情只差一步就可以算是“電閃雷鳴”了。
這個小子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親近陛下的一個寵臣而已,除了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外,既無戰功也無政績,憑什麼代替陛下來給我們發號施令?米迦勒的想法就是如此簡單,可現在的他卻沒法直接發火,因爲安格雷手中有雪亞妮親手簽發的敕令,可以代她暫時列席這個會議。
“大天使長米迦勒大人,看起來您的臉色不太好,是否操勞過度了呢?”
安格雷的關切之色溢於言表,但話裡卻字字帶刺:“請不要太勉強,若實在需要休息就請退席吧,陛下曾說過,身爲元老的您可是我們天界的支柱,萬一倒了可是不得了的事啊!”
“這小子在說反話。”米迦勒恨得牙癢癢的卻拿他沒辦法,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不勝感激的謙恭態度:“承蒙陛下擡愛,臣自然更要鞠躬盡瘁,怎能因爲一點點不舒服就缺席國家大事呢?安格雷天使長不用過於擔心,還請開始今天的議題吧。”
這個老烏龜,十萬年前就一大把歲數的人還這麼喜歡弄權,連一個會議都不肯輕易放手,權力這東西你又帶不進棺材,你是偏執狂啊?
安格雷也在心裡破口大罵,但表面上只能悶哼一聲:“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和以往的慣例相同,今天是我們天界軍一百年一度的國防政策會議,主要議題就是下一個百年階段的國防戰略方針,請各位踊躍發言吧。”
“且慢!”米迦勒首先發言,提的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問題:“我想弄清楚,在我們討論清楚後,安格雷天使長是否打算給這會議下定論呢?若是的話,您的說法是否就代表了陛下的意思,而您的決議又是否能代表陛下的決定呢?”
“我只是聽衆和傳聲筒,個人不發表任何意見或建議,自然也沒有下決斷的權力,一切要等陛下來裁決。”安格雷暗罵了一句“老狐狸”後,非常明確地答道:“各位的建議與想法我將轉述給陛下,決定自然也由陛下親自說,因此請米迦勒閣下不必顧慮太多。”
“各位聽到了,我們可以自由討論了。”米迦勒滿意地一笑,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我先來開頭炮,各位該知道,魔界軍一向是我軍的大敵,在第二十四次神魔戰爭中還與我軍戰成了平手,再經過這幾年的休養生息與發展,已經成爲了威脅我天界的一大隱患,因此我提議對他們發動新的戰爭,即便不能完全消滅他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他們的國力,儘管這可能要付出很多犧牲,但比起天界人民的幸福安樂來,這點代價還是值得的。”
“我反對!”明顯不想打仗的拉斐爾立刻出聲:“我承認魔界軍正在發展壯大,可是我不認爲現在進攻是正確的,因爲與魔界相比,我們天界在神魔戰爭後的恢復情況並不好。戰爭的巨大傷亡是一方面,國力民力的消耗來不及補充纔是重點,你可以先看財政部和農業部的近年收支報告,再看民政部的人口增長圖表,那些數字足以說明一切了。”
“我不想討論沒有實際意義的數字,我只知道,魔界軍正在成爲越來越大的威脅,不盡快消除就輪到我們遭殃。”米迦勒的口氣霸道異常:“而且我們天界軍的兵員素質遠超過魔界軍,數量上的差異可以用質量來彌補,更重要的是,我們秉持着正義與信仰而戰,比起只爲慾望和野心而戰的對手,我們可謂是佔了道義上的上風。”
“道義?道義能當飯吃、當衣穿嗎?”拉斐爾對米迦勒的論調嗤之以鼻,曾親身體驗過戰場實況的他比米迦勒實際得多,也更瞭解戰爭的恐怖與士卒的疾苦,這也是他靠向以和爲主的雪亞妮一邊最主要的原因:“我並不是一個抱着大義名份戰鬥的英雄,更不明白爲什麼你會認爲正義比野心更強,我只知道,每打一天仗,就有士兵要吃一天飯,受傷的人需要換一天藥,民衆百姓需要多納一天糧,我們的國庫就要多拿出不知多少錢財來維持戰爭消耗,而我們最終又能得到什麼?是比這些東西更重要的存在嗎?”
米迦勒頓時一窒,拉斐爾走實際路線的話聽起來實在刺耳,說是無禮加不敬一點都不過分,可米迦勒卻無法指責他胡說八道,若以這席話定個罪名給拉斐爾,日後傳揚出去的時候會非常尷尬。
毫無疑問,這番話只會提升拉斐爾在下層人民中的聲望,反而是治他罪的人可能會招致公憤。雪亞妮就更不用說了,她對拉斐爾的貼心話欣賞都來不及,更不會去保想對付他的人,所以米迦勒此刻即使再氣拉斐爾與自己唱反調,也只能把帳留到以後算。
“嗯,拉斐爾天使長的話也有道理,不過從另一方面說,隨着時間的推移,再繼續放縱已比我們更有作戰本錢的魔界軍發展下去,以後我們的處境不是越來越糟了嗎?”米迦勒眼珠子一轉,接着拉斐爾的話反問了一句,頓時把不善辯談的對手壓了下去:“您愛護士兵和百姓的想法我完全贊同,既然要拋開名義上的大道理,那我也不妨跟您一起丟掉它們——魔界軍越強大,我們日後和他們戰鬥時就會產生更多的犧牲,給百姓添加更多的負擔,因此爲了日後不讓更多百姓受苦、不令更多部下失去生命,此刻的戰鬥不就成了必要的嗎?”
“這……”拉斐爾當場噎住,求助的目光隨即投向一旁無奈搖頭的安格雷,後者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米迦勒大人,請不要誤導輿論,拉斐爾大人只是想說明,現在的我們並沒有能力打一場大規模的對魔界侵攻戰,戰鬥必要性的討論與這不能混爲一談。”
米迦勒淡然一笑:“哦?安格雷天使長,您不是說自己沒有下決定的立場嗎?那您現在發言是代表陛下還是您自己呢?”
“立場方面的事我會時刻謹記在心,只不過拉斐爾大人是個武人,心眼也比較直,對您話中的深奧含義可能會理解不清,我對此加上一點註解和詮釋,也只是爲了讓他能充分領會您的心意,我個人則不偏向任何一方。”安格雷不卑不亢地答道:“這個答案您可滿意?”
米迦勒當然聽得出來,安格雷表面上好像在貶低拉斐爾,說他不過是性格直率的武夫,但實際上卻是在反諷自己鬼心眼太多,很容易讓人跌進言語的陷阱,不過安格雷的回答圓滑標準,一點瑕疵都找不到,這個氣也唯有硬忍下來了:“原來如此,我哪能不滿意呢?”
見兩人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一向秉持中立的加百列連忙發言緩和氣氛,這個總像牆頭草一般搖來搖去的人和往常一樣,勸架的方式無聊得一點創意都沒有:“兩位說得都有道理,只不過一個從戰略角度出發,一個從經濟財政角度出發,何不綜合一下相互的意見,彼此都做出一點讓步,找出大家都能滿意的方案呢?”
哪有這麼輕鬆?這世界若什麼都能皆大歡喜,我們還開會做什麼?
米迦勒、拉斐爾與安格雷同時閃過這個念頭,對這個萬年和事佬的鄙視神色一閃即逝,隨後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唯一沒有發言的梅丹佐身上。
身爲北部天界軍團總指揮的梅丹佐,和在座的幾人都是天界軍的元老,主見性強是他的個人特點,不管現實情況如何,他自己所做的決定就絕不反悔,可算是個斬釘截鐵的明快之人,所以在拉法勒缺席、加百列兩面倒、米迦勒和拉斐爾對立的情況下,他的發言可謂是分量重大,而對兩方面來說,他都是大有希望爭取到己方的友軍。
在不喜歡無謂戰爭這點上,梅丹佐和拉斐爾意見相同,不喜歡無意義流血的他極有可能同意拉斐爾,可他同時也是一個對魔族深惡痛絕的激進戰士,幼年父母都死於神魔戰爭的經歷,讓他極其憎恨魔族與魔界軍,不願意看着魔界軍壯大的他也有可能附議米迦勒,因此雙方都很期待他的回答。
然而他們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這次梅丹佐竟一反常態地附議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加百列:“我覺得加百列大人有道理,彼此都退讓一些比較好,畢竟要對付魔界軍,我們內部的團結是首要的,經濟和戰略還在其次,若連自己人都不能齊心協力,即便人力、物力是我們佔優勢也別想勝過對手。”
在場的人都顯得很驚訝,畢竟誰都沒想到,一向特立獨行的梅丹佐會贊成和氣收場,只有安格雷的眼中掠過一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讚賞,因爲只有他清楚梅丹佐此舉的真正聰明之處。
目前的天界軍實際上已暗中分裂,一部分支持雪亞妮與人、魔兩界共存的想法,另一部分則支持米迦勒戰鬥到底的激進思想,若不是微妙的勢力平衡仍然保持着,別說是抗禦魔界軍,連神族內部的這些虛假和平局面都無法維持。
而梅丹佐很清楚地看到了這個現實,與隨時可能倒向任何一方的加百列不同,他選擇了不支持任何一方的絕對中立路線,從而避免了勢力失衡所導致的內部紛爭。
在這次會議上也是如此,和米迦勒意氣同聲的拉法勒不在場,拉斐爾和米迦勒平手的局面自然不能由他打破,附和加百列可能令他本人非常厭惡,卻是唯一的選擇。
不過話反過來說,若拉法勒在場並與米迦勒一個鼻孔出氣,那他將自然而然地站在拉斐爾一方,繼續維持着勢力平衡。
從某一方面說,梅丹佐的做法是很聰明的,因爲他令勢力紛爭不斷被壓制,最終決定權依然落在名正言順的神族之王雪亞妮手中,米迦勒也不好把怨氣都撒在他身上,不管將來是雪亞妮繼續當權又或米迦勒把持朝政,他都不會有什麼風險。可就另一方面而言,他也和加百列一般喪失了自主獨立性,而且他似乎是在逃避天界軍分裂的危險,即使日後這種結果是必然發生的。
但在安格雷看來,這卻是可以理解的:“和陛下想的一樣,原來這傢伙也成熟了嗎?不管再怎麼想照自己的心意做事,都無法把部下親族的盛衰榮辱放到一旁這就是所謂的圓滑世故嗎?真是讓人感嘆哪!不過,陛下好像也是,當年那個清純可人的少女,也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模樣呢。”
正如安格雷所言,雪亞妮之所以稱病派他來列席會議,也是出於不想和米迦勒正面衝突的考量,至少在正式拉破臉皮前,她不想在這種公開場合對任何人表示支持或反對,暫時迴避一段時間,而後以一段時間裝模作樣的深思熟慮作緩衝,不管最終決議如何,雙方都不會有那種在當場被否定的尷尬和狼狽,這就是雪亞妮的成熟想法。
同時也爲了驗證自己對梅丹佐的看法,雪亞妮刻意給了拉法勒巡查西部邊境的任務,再讓肯定會意見相左的米迦勒和拉斐爾一起出席,藉此試探梅丹佐的想法,而安格雷所看到的一切和雪亞妮所預料的完全一樣,這使他在佩服主人深謀遠慮的同時,也不禁生出了世事滄桑的感覺。
“砰!”一聲,無法得到壓倒性優勢的米迦勒憤憤站起,一臉都是不耐煩的模樣:“安格雷天使長,請把我的意見和拉斐爾大人的意見一起轉達給陛下,請她做個定奪。像現在這樣爭持下去一點意思也沒有,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我還不如去最前線直接視察,把有關魔界軍的第一手情報弄到手再說,請恕我先離開了。”
再次冷冷地看了對面的拉斐爾一眼後,米迦勒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在場衆人不禁對此有些措手不及,面面相覷的模樣只令早猜到結果的安格雷暗暗好笑。
“剛直暴烈的米迦勒在得不到支持的情況下果然選擇離開,剩下的人即使再想支持拉斐爾,也不好拂他面子,自然也無法在他離開後下決定,最終決斷權仍在陛下手中。嗯,真的和陛下的劇本一樣呢。”安格雷將身旁衆人略帶慌亂的交頭接耳丟在一旁,心滿意足地往椅子背上一靠,悠閒地品起了爲會議準備的香茗,對他而言,這件事已算是完全結束了:“唔,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