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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傳來太子妃有孕的消息,這給京兆低迷的氛圍送來了一股清風——京兆雖然十分嚴寒,但這清風,倒是驅走了因皇上病重而出現的種種壓抑。
早前,朝臣們對太子妃是否有孕的關注,一直是很高的。太子、太子妃完婚半年之後,有不少朝臣都等得頗爲心急了,關注討論也就開始了。
須知道,太子妃有孕,和普通人家婦女肚子大起來,是完全不一樣的。太子妃是否有孕,關係着大永國祚,尤其是在皇上病情反覆的時候,大臣們對太子妃肚子的關注,就更多了。
朝官們會時不時在討論:“怎麼還沒有消息傳出來?這都大半年了?東宮怎麼還是一片平靜?”
“左家……不會有什麼隱疾吧?”有朝官甚至頗感興趣地盤點左家所出的姑娘,外嫁之後,到底是什麼時候生孩子的多,生兒子還是生女兒的多。
“這都八個月了,都到秋天了……春種,秋都收了。東宮還是沒有消息呀。”朝官們再一次討論,甚至連春種秋收這樣的話語都搬了出來。
打着思考大永國祚的名義,這些朝官們的好閒和八卦之心,比內宅婦人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紛紛擾擾的討論,直把太子妃祖父、門下侍郎左良哲氣得夠嗆!但是他不能反駁什麼,事實上。的確是太子妃尚未有孕,這令他憂心不已。
在暗地裡,左家往東宮送去各種助孕促孕良方正藥,可是都沒有什麼效果,太子妃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令左良哲稍感寬心的是,不僅是太子妃沒有身孕,就連太子良娣、太子良媛都沒能有孕,是以太子妃在東宮的地位,還不會太難過。但是無論怎麼說。太子妃一日未孕,左良哲都尚未能放下心。
好了,現在,一年將盡的時候,東宮終於有好消息傳出來的,而且有孕的還是太子妃左氏。是自己的孫女!
一連幾日,左良哲聽着朝官們的祝賀,怎麼都都掩飾不住上揚的嘴角。現在皇上病重,太子監國,一旦皇上大行,若是太子妃誕下麟兒。說不定就是大永將來的太子。想到這裡,左良哲的心情是飄飄然的:左家時來運到。是怎麼擋都擋不住啊。
尤其是太子詹事沈華善也笑着恭喜的時候,左良哲的心情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當年沒能爭到太子詹事這個職位的憋氣,一下子就消散了。有時候他在想,幸好當時沒有就任太子詹事,不然三等承恩公這樣的造化,還真難說了。
沈華善看着左良哲滿足的神情。心裡忍不住想發笑。左良哲這個人,善鑽營慣圓滑。然而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掩飾不住心思。看來,太子妃有孕,的確讓他滿足不已。畢竟時間不短了,又是這樣的時局,滿足歡喜,太正常了。
除了左家,因太子妃有孕而感到高興至極的,就是鍾粹宮的容貴妃了。在皇上病重的時候,傳來太子妃有孕的消息,這無論怎麼看,都是一種祥瑞之徵。在得知紫宸殿往東宮送去了諸多賞賜之後,容貴妃也讓人往東宮送去了不少物品。
坤寧宮中的皇后、朝暾宮中的慕妃,也紛紛往東宮送去了賀禮。不過這些賀禮,太子妃是一概不沾的,直接吩咐宮女將這些物品送到庫房裡面,供起來就是。
左氏在孃家的時候,接受了不少教導,宮闈陰險之事,她也接觸得不少,現在一年的時間纔能有孕,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小心謹慎。
紫宸殿中的長泰帝,因爲太子妃有孕的事情,精神好了不少。這一日,他就召來給太子妃安胎診脈的太醫孫伯揚,詢問太子妃的胎況。孫伯揚一直負責長泰帝的龍體安康,長泰帝對他的醫術,是信任有加的的。
“回稟皇上,太子妃的胎脈強而有力,顯示胎兒很強壯。只是時日尚短,微臣尚未能把出男女之脈。想必這樣的胎脈,定然能如皇上所願的。”面對着長泰帝的詢問,孫伯揚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其實太子妃有孕的時日尚短,胎脈時隱時現,根本就把不出什麼來。但是孫伯揚知道,主子們要聽的,不是把不出這樣的話語,而是好的那一方面,他只是說出了一個多月後的脈象。
僅此而已。而且醫者父母心,長泰帝對太子妃的胎像是如此關切,這其中,未嘗沒有通過這事來沖喜的意思。現在,孫伯揚也只能儘量滿足長泰帝這點心願,因爲他看着長泰帝的臉色,再把把他的脈象,心裡感到憂心不已。
卻,什麼話也不敢說,只得做舒心笑顏,揀說着長泰帝喜歡聽的話來說。早前就說過,醫者不醫年老,孫伯揚雖心有憂慮,也知道,在天道面前,人力有限。
恰好太子在這個時候來紫宸殿請安,孫伯揚便趁機退了出去。太子監國事務繁重,也不是每日都會來紫宸殿,更多的時候,在紫宸殿陪伴長泰帝的,是內侍首領張盛。太子此番前來,一是請安,二也是爲了向長泰帝親自報喜。
“太子妃如何了?我剛還召孫伯揚前來詢問。他道一一切都好的。太子妃有孕,對於皇家來說乃是一大功,倒不能爲了寵愛的良娣良媛,而讓太子妃心情不快了。”長泰帝殷殷提點道。
這一番,不是他這個父皇應說的,然而不知道是病重,還是因爲其他,長泰帝對太子的日常起居,反而關心得多了,連這等內婦之事,都問了出來。長泰帝記得,張盛隱隱說過。道太子良媛甚得太子歡心。
“謹遵父皇教誨,兒臣省得。”太子自然恭敬接令,心裡卻不以爲意。長泰帝最近越發在這樣的小事上,糾結起來。對這一點,太子雖然不說,心裡卻是頗爲厭煩的,寵誰愛誰,這樣的小事,怎麼拿出來說呢?
再說了。父皇最寵愛的,也不是母后啊,反而是母妃。
長泰帝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在說完太子妃有孕一事之後,就開始詢問朝堂之事。他的精神不能維持太久,大多時候。都是太子在敘述,長泰帝在閉目傾聽,最後纔會提點幾句。
“父皇,中書令韋大人已經乞骸骨了,尚書左僕射蕭大人也有此意,前四卿之中。就只剩下卞大人了,門下侍中一職。是否需要替補上來?”到了最後,太子問了這個問題,也想聽聽長泰帝的考慮。
雖然韋景耀和蕭厚仁,早就不上朝,但正式提出乞骸骨,這是一個正式請退的標誌。前四卿的人選,乃是大永的朝臣柱樑。太過重要了,由不得他不謹慎。
聽了太子的話語。長泰帝仍然沒有張眼,但他心中,也在思考了。關於前四卿的人選,在他春季發病之初,就一直在考慮了,到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人選。
韋景耀做了太久的中書令,就算不自請乞骸骨,等到自己一旦崩天,不自請,也必定要退了,這是祖制所定。接替韋景耀的人選,當是沈華善莫屬。
這些年來,長泰帝一直在用沈華善,用他來磨礪太子,現在太子堪堪能獨當一面,沈華善功不可沒。沈華善還是中書侍郎,對於中書省的實務運作,十分熟悉,擢升他,也是正常的。
長泰帝一直壓着沈華善三品官的位置,一是爲了讓沈華善擔任太子詹事這個職位,二也是爲了太子班底考慮,總要壓一壓,沈家這塊磨刀石,纔會用得更順手。
至於門下侍中,在申科過世之後,長泰帝並沒有擢官補上。反正門下省現在有左良哲打點着,一切也頗爲順心。對侍中這個人選,長泰帝不急。
卞之和是朝中重臣,能力是有的,也是慕妃的兄長,長泰帝正是感念這一點,纔會讓他擔任尚書右僕射一職。如果慕妃育有孩兒,對於卞之和,長泰帝就要重新考慮了。但是慕妃無所出,這樣一來,卞之和倒是可以放心使用的。
反而是尚書左僕射這個人選,長泰帝懸而未決。吏部尚書溫圭章是個不錯的官吏,然而爲人過於老成,若是擔任左僕射一職,並不十分適當。這京兆之中,還有誰可擔任尚書左僕射呢?還是說這大永七道觀察使之中,誰可勝任?
長泰帝斷斷續續在考慮,從年初到如今,這個人選都還沒有確定,所以最後他只對太子說了一句話:“此事,朕自有決斷。你處理到日常朝政便是。”說罷,又閉上了眼睛。
在長泰帝思考着前四卿人選的時候,沈華善也在思考着接替的事宜,不過他考慮的,不是前四卿,而是自己致仕的問題。
沈則敬因爲在昆州立下那三道重要政績,官職等第又增加了,現在已經是正四品上的官職。若是他再進一步,就是三品官員了,沈華善也到了不得不退的時候,這是大永爲官的定製度。
父子同朝爲官,子三品,父致仕避官。
關於致仕這個問題,在沈則敬就任京兆少尹的時候,沈華善就思考過了。當時考慮的,主要是將沈家的子弟撤出京兆,現在,這一步基本做到了,就連沈則敬,也被他放到了西寧道。
現在,沈華善感到,自己離致仕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萬一皇上大行,自己就任中書令,也最多三年,就要致仕了。三年的時間,足夠敬兒再升一等了,他就任三品官員,也可以接替自己的仕途資源了。有些資源,是要有匹配的等第官職,才能用得上的。
沈華善想着,該是時候爲沈則敬勝任三品官,打造合適的班底了。張澍、樓盛懷、古文瀾等人,經過多年的歷練,現在,也是五、六品官了,也能派用上場了。
可是,尚未等沈華善將這些班底調妥,對於沈家而言,一個大變數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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