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嬸子看着幾個小丫頭瞪足了大眼,等着她說,也不耽擱說道:
“府裡的貴人們,只要說哪個丫頭要打發出去,便是隨意的配個小廝,或者賣到邊遠地方受苦刑,這隨意配個小廝,若是碰到貼心的,也算是個好事,但是至今爲止,這東堯國都幾百年了,咱們也沒聽說過,哪個丫頭過得舒心的,都是做奴,能好到哪裡去?說不定還被賣來賣去!”
三娘和四兒被兩少婦說的目瞪口呆,四兒則不由得趕緊捂上嘴巴,她們被賣到相府,做的是低等丫頭,這些大人們自然不會憐惜,更別說還送她們回去了。
小敏在旁見兩位姐姐臉色發白,伸出蠟黃的小手,扯了扯三孃的後襟,“三姐是擔心被打發出去嗎?”
三娘回過頭來,臉上強忍着一絲安慰的笑意,“小敏怕嗎?”
小敏搖搖頭,“不怕,小敏覺得少奶奶和她們說的一定會不一樣,午飯的時候,少奶奶不是將自己的飯菜給了咱們嗎?那可是小敏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所以小敏不怕,少奶奶是心善的人。”
小敏簡單的幾句話,倒讓屋裡的四人覺得她的天真無邪,都不想再往下說。
四人相互一笑,便都散去。
晚間,賈婆子來到西間,將相府裡的規矩說了一遍,特別囑咐了三個小丫頭,不要往正屋裡去,只能在外面幹活。
其他人都一一交代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後,賈婆子才放心離開。
田間的夜很靜,不知莊子裡哪家養了一條狗,因着莊子裡來了新人,叫了大半夜。
直到下半夜,狗的叫聲才止住。
之後,莫菁蒼才安然入睡。
濃晴卻是沒怎麼睡,先是聽到大門有動靜,起身後透過窗子,瞧見有個黑漆漆的人影入了東間的門。
濃晴待東門關上後,輕輕的爬出窗子,躲在東間窗邊,悄悄的偷聽。
一連串的窸窣聲後,裡面竟然有個男人的聲音傳出:“萍兒,快想死我,快來讓我親親……”
賈婆子嬌媚着聲音,埋怨地道:“你個老東西,這麼些天了,怎麼纔來?心裡是不是有旁人了?”
濃晴瞪大雙眸,捂着嘴巴,賈婆子在偷人!
聲音低沉的男人,帶着一絲慌亂,道:“家裡的臭婆娘近日看得緊,若不是因爲那個少奶奶來,咱們不知還要多久才能見一回呢?”
賈婆子的聲音明顯變了,帶着幾分嬌嗔的呻吟:“顧……東,我等你,等你將我娶回……”
‘去’字還沒說出來,便被一陣“唔唔”聲淹沒了,跟着裡面便傳出男人帶着急迫的悶聲,和女人壓迫的驚呼聲。
濃晴還是頭一次聽牆腳,羞得趕緊捂着耳朵,下面的實在聽不下去,便溜回堂屋,趕緊翻過窗子回了耳房。
濃晴躺在味道刺鼻的木牀上,內心極爲驚訝,賈婆子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村婦,少奶奶今日剛來,他們便敢在這院內幹起這樣的事……
顧東?也是姓顧?難道和顧莊頭有關?濃晴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直到五更天,聽到東間的門“咯吱”一聲打開,跟着大門也被打開,又輕輕的合上後,才熟睡片刻。
濃晴一大早頂着烏青的雙眼起身,想起昨夜之事,心中忿忿不平。
他們太過分了!
莫菁蒼晨早起來遲了,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濃晴走進來,將昨晚之事告知了莫菁蒼。
莫菁蒼冷着臉,他們也太不將她放在眼裡了吧?竟然在她來的第一夜,便敢在她院子偷情,這個世道的還有嫡庶之分,主子奴才嗎?
怪不得昨晚那條狗一直在叫,原來是這樣!
帶着一絲怒意,伸過懶腰,接過濃晴遞過來的臉帕,醒了醒神。
“少奶奶,穆管家在外面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莫菁蒼聽到穆管家三個字,這纔想起,昨日他們說今日過來請安。
在濃晴的幫助之下,終於穿戴整齊。
一身杏色穿金碎花立領衣,墨青色百褶羅裙,隨意配了一個湖藍色琥珀鑲金玉簪,臉上未施粉黛,望着銅鏡中的自己,莫菁蒼深深覺得,眼前的這位,定不是凡間之物。
莫菁蒼坐在老舊的梳妝檯前,靜靜的望着這雙有故事的眼睛,身帶兩世人的記憶,自然與常人不同,彷彿看透了世間萬事,一切不過因爲想要更好的活着。
老天乞憐她,讓她帶着兩個人的使命活着,她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少夫人,這樣打扮似乎有些簡單了?”
濃晴輕聲的問一句。
“走吧,穆管家該是等急了。”
濃晴只得垂下頭去,默默地跟着莫菁蒼身後。
莫菁蒼提裙剛邁出正門,便見東間和西間的下人,都恭敬地站到十字甬道的兩邊,垂着頭在等着她。
莫菁蒼慢慢的走過她們身邊,幾人福了福禮,待莫菁蒼走至朱漆大門,這纔敢擡起頭來。
賈婆子揮揮手,其餘五人便散去了。
來到門口,穆道正在門口邊上來回踱步,不時地望着門口,待見來人,忙上前行禮。
穆道身後的兩人也跟着走上前,躬身行禮。
“少奶奶早!”
莫菁蒼看着一臉無色的穆道,讓他們等了這久,規矩依然這般周全,可見穆道此人胸襟和態度,果非一般人可比。
莫菁蒼應聲點頭,“穆管家,這兩位是?”
“回少奶奶,這位是顧莊頭顧東,這位是吳賬頭吳儀,今早他們纏着奴才,非要面見少奶奶,奴才奈他們不過,這才一早來叨擾少奶奶休息。”
穆道一邊指着身後的褐色長衣的顧東,和墨灰色外衫的吳儀介紹,一邊說着自己的爲難和失禮。
濃晴在旁驚訝地偷看了顧東一眼,顧東頭上的髮帶昨個她在賈婆子櫃子裡見過,看着他的身形,想來昨夜那人一定是他。
濃晴指了指穆道身後的顧東,低聲在莫菁蒼耳邊道:“奶奶,昨晚的人,就是顧莊頭……”
莫菁蒼聞言,心緒一動,眸光越發的黑亮,一個小小的莊頭,也敢這麼隨性妄爲,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