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回京
這頭,朝堂上的風波還沒平息,那頭,宜嘉公主終於是帶着馮庸千里迢迢的回到了京城。
直到這個時候,衆人才算是知道了馮庸的情況到底有多差。
馮庸幾乎大半個大腿肉都快沒了。
整個人也只剩下一層皮,熬了這麼久,人都已經熬得只剩下骨頭和皮了。
堂堂一個大將軍,再沒有那樣的精氣神,而只剩下了這一點苟延殘喘。
說是苟延殘喘都是有些費勁。
因爲馮庸分明就是隨時都可能去了。
若是人是清醒的也就罷了。可偏偏人也不是清醒的。
馮庸昏睡的時間很多。
清醒的時間極少。
體力更是差到了極點。
彷彿連說話都是太過吃力,體力根本不足以支撐。
別說是旁人,就是蔣旬這樣的硬漢子,只看了一眼,也不忍再多看,連忙轉過頭去,眼眶瞬間就溼潤了。
認識馮庸的人,就沒有覺得不心痛的。
蔣旬都還依稀記得,當初馮庸出征那天的樣子。
可一轉頭,看着牀上躺着的這個,眼窩都深陷進去,整個人彷彿都是隻有了一個氣的馮庸,他只覺得難以接受。
宜嘉公主一直守在馮庸身邊,一身衣裳也是沒了昔日的光鮮亮麗,頭髮也不肯好好拾掇了。
就這麼隨便穿了一件,頭髮也是梳成了男人的樣式,用個金冠紮起來就算是完事兒。
宜嘉公主也同樣是瘦了一大圈。
身上的氣質都變化了不少。
從以前的張揚和衝動,變成了現在的沉默和內斂。
就是臉上的笑容都變少了。
宜嘉公主沉默的站在一旁,也盯着馮庸看,見蔣旬不忍心得轉過頭去,就輕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他之前還能認出我來,最近幾次醒過來,卻好像已經不認覺得我了。”
宜嘉公主語氣竟是出奇的平靜。
平靜到了麻木。
這樣的麻木,反倒是叫人更覺得哀慟不已。
“我覺得,他可能真的撐不住了。”宜嘉公主聲音變得極輕,彷彿都融在了風裡。
宜嘉公主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變化:水氣凝聚起來,最後變成水滴,陡然從眼眶裡墜落下去。
這雨滴越來越急,越來越大,最後就變成了滂沱大雨。
宜嘉公主驀然蹲下去,無聲的大哭起來。
她的肩膀不住顫抖着,在空蕩蕩的衣裳裡,顯得更加瘦骨伶仃。
宜嘉公主就這麼哭着,哭着,彷彿終於找到了宣泄口,要一次性將積壓在心底的這些情緒都是釋放出來。
蔣旬在旁邊看着,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最後,就只能嘆一口氣。
沒辦法,他實在是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也只有此時此刻,才能看出馮庸到底在宜嘉公主心裡是怎麼樣一個位置。
到底,重要到了什麼程度。
這些日子,也不知宜嘉公主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蔣旬就這麼沉默的看着宜嘉公主嚎啕大哭,最後也覺得不忍心,便是又去看馮庸。
蔣旬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馮庸若是能看見宜嘉公主這樣,心裡會如何。
大約是心疼吧?
甚至會覺得,還不如一口氣死了,長痛不如短痛。
馮庸有這樣的心思,並不奇怪。
蔣旬一路看着馮庸對宜嘉公主如何的,馮庸的喜歡,是隱忍和剋制,是無限度的包容。
這種喜歡,已經超越了任何意義上的男女之情。
馮庸願意去成全宜嘉公主。
馮庸更像是一種孤獨的守望,守望着宜嘉公主。
宜嘉公主想要什麼,他就竭盡一切能力去給她。
哪怕,宜嘉公主想要的都不是他了。他也依舊願意讓宜嘉公主的笑臉長住在臉上,也願意繼續去付出。
馮庸之所以堅持到了現在,大約也是害怕沒人再護着宜嘉公主罷?
也不知過了多久,宜嘉公主自己終於哭累了,慢慢的就住了口。
最後,也不用旁人,宜嘉公主自己抹了抹臉,擡起頭來勉強一笑,啞着嗓子說一句:“一時之間有點兒感慨。”
蔣旬微微頷首:“去洗個臉吧。”
此時此刻,宜嘉公主彷彿終於是長大了。
在她身上,甚至能看見一點平陽公主的影子。
宜嘉公主出去洗臉,蔣旬坐在了牀邊的凳子上,沉默的看着馮庸。
最後,蔣旬就沉聲開口:“馮庸,若是你撐不住了。就去了吧。圓圓我幫你看着,給她早個貼心的駙馬,讓她下半輩子無憂無慮。”
頓了頓,他才又接着往下說:“只是你要明白,她心裡最想要的,還是你。若是不想叫她傷心,就再咬咬牙堅持一把。咱們是帶兵打仗的人,沒什麼是熬不過去的。”
行軍打仗,最不怕的就應當是吃苦和流血,以及疼痛。
寒冬的朔風,凌冽的冰雪,炎炎夏日,暴雨滂沱,這些都是經歷過了。
哪一樣不苦?
“我記得,曾經咱們沒了糧食,吃地裡的草根蟲子,最後還是打了勝仗回來。那樣的苦,都過來了。這會兒,還怕什麼?”
蔣旬說完這話之後,也不再多說了。
而且,甚至連呆都不願意多呆一下似的,直接就起身走出去了。
結果,一出去,就看見平陽公主站在門外,眼圈紅得厲害,卻強忍着沒哭出來。
見蔣旬出來,她慌忙的抹了一把臉,最後才仰起頭來,衝着蔣旬一笑:“讓你見笑了。”
蔣旬沉默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方纔的話,也不知宜嘉公主到底聽過去了多少。
宜嘉公主斟酌了片刻,彷彿心裡也是做出了什麼巨大的決定。
隨後,蔣旬就聽宜嘉公主說了一句:“我想和他成親。”
這句話,竟是意外的堅定。
蔣旬看住宜嘉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才沉聲問道:“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宜嘉公主又是一笑:“知道。”
怎麼能不知道呢?
“代表着我成了他的妻子。”宜嘉公主脣角微微上翹着,可是眼底卻是一片水汽,聲音也帶了哽咽:“代表他將來要是真的去了,我能名正言順的守着他,替他披麻戴孝。替他養兒教子。”
宜嘉公主深吸一口氣:“我也不想再有別的駙馬了。這輩子,我的駙馬,就他一個人。”
就他一個人。
從前是她不懂事兒。
也是她總覺得許多事情,需要去犧牲他們之間的一些東西,才能去做到。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都是自己太荒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