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錢婆子一口唾沫飛過去,渾濁的三角眼死死的瞪着範氏。“里正,您可千萬別聽這賤婦狡辯。今日的事根本就不是她所說的那麼一回事。明明是這賤婦教唆媳婦孫子來老婦家來偷吃糧食,被老婦發現後,小娼婦便砸碎了老婦的碗。老婦氣不過,這才隨手打了那小娼婦一巴掌。可老婦也沒用多大的力,根本不可能會打聾了她耳朵。所以老婦猜測,定是範賤婦教唆小娼婦裝聾作啞,然後來我家坑銀子。我們老李家人多地少,自己都養不活自己,哪裡有銀子白送給這兩個賤婦?老婦不同意,這賤婦便在老婦家門口破口大罵,老婦這才氣不過,故意喚媳婦拿來了菜刀想嚇唬一下這賤婦二人。事實便是如此,里正您可千萬不能被這兩個賤婦給騙了啊!”
這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大家都不在場,也不知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不過二人一定沒有全說實話,這點大家心裡都清楚。
“你們都說的自己有理,不過也都不可信。但是打人到底是不對……”
範氏立即點頭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嗎?里正,不管小梅有何錯處,她現在到底是我們家的人,回孃家那就是做客。有誰家的女兒回孃家吃頓飯還被說成偷的?這要是說的不好聽,那就是孃家摳門。那惡婦不但動手打了人,還一點歉意都沒有,這不是明擺着欺負我們家人丁單薄好欺負嗎?”
“呸!範賤婦,你還好意思說我們家摳門。你不摳門你能把你媳婦餓的跟猴似的,還來我家偷吃飯?說我們家小氣,你怎麼不說當初小梅嫁到你家,你連一個子都不願意拿出來?”
“哼,當初可是你們家巴不得將人送過來的,現在倒好意思說我們家不給銀子了。你也不想想你家孫女當初自己做了什麼?你以爲我們家願意要一個放蕩的小娼婦啊!”
“呵,就你家那傻兒子,送給他做媳婦就是他上輩子燒高香了,你倒好意思嫌棄。”
“我兒子怎麼了?我兒子雖然傻,但不偷也不搶,不賭也不嫖,總比你們老李家盡出些壞胚子要強。”
“你,你個賤婦!自己不要臉,還好意思罵別人,看老孃今日不撕爛了你那張臭嘴!”說罷!錢婆子便撲了上去,作勢要上去打人。
範氏覺得有里正在,她有恃無恐。不過還是故作害怕道:“哎喲!里正您瞧瞧,這死婆子又要打人了。她當着您的面都說要撕了小婦人,可見小婦人方纔所說都是實話呀!不信您還可以問問這些人,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錢婆子大怒,奈何被兒子死死拽着。“你放開我,今日我定要給那賤婦點厲害。”
李長德無奈,他孃的力氣實在是大,連他都快抓不住了。
沈氏在一旁看着也頗爲無奈,她本來是不想管錢婆子的破事的,但今日若真在這門口殺了人,她可不敢再住下去了。
“娘,範氏那是在故意激怒您呢!您若真較勁,可不就中了她的圈套了嗎?里正還在這看着,您多少也給個面子,消停會好好說吧!”
沈氏的話雖說的不重,但卻說到了點子上。錢婆子看向里正,見對方果然不滿的看着她,而範氏正一臉的得意。她頓時明白了小媳婦說的不錯,她若是再鬧下去,沒準里正還真會因她不給面子而偏幫範氏那賤婦。
念此,錢婆子鬆了手,極不情願的道:“今日我便看在里正的面子上,暫且饒了你這賤婦。”
範氏見自己計劃落空,不滿的回擊道:“你纔是賤婦,你全家都是!”
“範氏,你莫要不知好歹。村裡誰人不知你們家……”
“好了!我一句話沒說,你們都說了十句了。”里正不滿的怒喝。那二人這才消了聲,不過看對方的眼神都是恨恨的,彷彿恨不能扒了對方的皮,抽了對方的筋。
里正一看這二人的樣子,就知道此事不好處理。便只好問道:“你們都說自己有理,所以所說的話不能作數。不知道你們當時除了自己,還有那些人在場?”
錢婆子道:“我大兒媳婦周氏和小兒媳婦沈氏都在,里正您可以問問她們兩。”說罷。她朝周氏狠狠的剜了一眼,警告她最好別亂說話。
範氏看在眼裡,立即道:“里正,她們兩都是老惡婦的兒媳,自然向着他們老李家說話,所以做不得數。”
里正想了一下,的確是這個理,這倒是讓人有些傷腦筋。就在里正猶豫之時,一名黑瘦的孩童上前道:“里正伯伯,小黑記得上次上河村孟夫子不是有一個測謊的法子嗎?”
這一提起,里正突然想起了上次錢婆子和李清歡吵架時,孟夫子當時也在場,的確是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他點點頭,摸着小黑光溜溜的腦袋道:“小黑真聰明,你不說里正伯伯都險些忘了。”話畢。他對錢婆子和範氏二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分開詢問。你們要如實答。若有一句謊話,便別怪我到時候不講情面。”
錢婆子眉頭緊皺,方纔她說話確實添油加醋了些,若是里正問起,她不老實回答,可週氏卻將所有話都說明白了,那她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沈氏也皺起了眉頭。她當時不在,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知李小梅到底有沒有真的偷吃老李家的東西?
“可是里正,小梅她現在什麼也聽不到了,也不識字。她又怎麼回答你的問題呢?”
“那我便先問問那三人,看看說法是否一致。”里正正色道。
範氏見此,不敢再多言什麼。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里正爲表公正,還特意請了村裡兩名聲望較高的老人一起作證聽聽三人的供詞如何。
率先問的是沈氏。沈氏對那件事沒什麼好隱瞞的,再者她當時也不在現場,所以只將自己所聽到的話和後來所見的事老老實實的說了一遍。
里正點點頭,對沈氏的態度還算滿意,緊接着又問了周氏。
周氏本來還有所猶豫,不過她想着沈氏當時也在場,而且她的屋子隔的不遠,聽到的動靜也大。事後錢婆子也不能怪在她一個人的頭上。再者,此次若沈家不贏,只怕她女兒的日子更加沒法過了。
現在的周氏和女兒有種心心相惜的感覺,同樣是遇到了惡婆婆。她至少還熬過了大半生,錢婆子也不知道哪天就會魂歸西天。可女兒的日子還長,她不能讓女兒過的更苦。
念此,周氏也毫不保留的將事情原本的經過全部說了一遍,並保證自己若有一句虛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接下來就是錢婆子了。她還在考慮要怎麼說,畢竟她也不知道周氏和沈氏到底是怎麼說的。
里正見錢婆子吞吐了半天,當即怒道:“錢氏,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這件事說起來不大但也不小。畢竟你打人在先,本就是不對。範氏即便有錯,也輪不到你拿刀子揚言要砍人。這事要是傳到官府衙門去,可就沒有現在好說話了。所以你最好先想想清楚,不要後悔纔好。”
一旁的李大爺也幫襯着道:“里正說的不錯。這事原本說起來兩家都有錯處,你要是如實說出來,里正自然會公平處理。即便大錯在你,也不過就是道歉賠禮。但若你有心隱瞞,範氏要仔細追究,那就不只是賠禮道歉的事了。”
另一個名長者也點頭稱是。三人輪番炮轟,錢婆子心裡固執的那道防線果然有所鬆動。雖然不甘,但還是如實交代了自己從大孫子哪裡聽來的話,以及自己回家所見。至於打了李小梅的事,她則委婉的爲自己辯解說是當時氣瘋了,纔會出手打人,但也不是故意的,更沒想到那一巴掌會將李小梅的耳朵打聾。
里正聽聞當事人還有李來福,爲表公平,便又讓人找來了李來福。
李來福本就在不遠處,所以早就將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反正他當時也沒在現場,便只將他姐讓他取名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是範氏。她本來也不參與其中,不過她知道事情的起因,到是可以一問。
有了五個人的口供,相似度也高,里正基本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於是他將四個人的說法結合了一下,當場說給了衆人聽,爲表公平。他選擇讓村民們投票決定,認爲那邊的錯處多,便是哪一方的不對。在大家的一致認同下,投票由站隊區分。認爲那方對的,便站在哪一方。
結果不言而喻。
範氏雖帶人上門來鬧,但那是因爲錢婆子打人在先。婆婆替兒媳婦討回公道,怎麼說都有理。而錢婆子,不分青紅皁白,孫女不過是上門求名,曾外孫飢餓之下,孃家娘拿出半碗冷掉米糊糊,又因雙方爭執,而不小心打倒,錢婆子便動手打人。雖說不上有意無意,但到底是將人家媳婦的耳朵打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