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見這黃牙儈答得還真是有板有眼,於是便趁熱打鐵的再問了句:“那這東京一畝地大約值多少錢?”
這魚兒眼下把一雙美目彎成了月牙狀、嘴邊更是掛着甜甜的笑容,臉上還有着讓黃牙儈覺得飄飄然的崇拜神彩,這樣的魚兒讓黃牙儈一時恍惚真的把她當成了天真好奇的小姑娘,當下也沒多想、直接開口答道:“在東京這地可是分上、中、下三等……”
“在東京那最繁華、最好的地一畝大約要兩千兩銀子,比最好的地差上一點的地、一畝大約要一千五百兩銀子,而那些地段不好或是堆了些髒物事的爛地、最少一畝也要一千兩銀子。”
魚兒悄悄的把黃牙儈這番話記在了心底,隨後巧笑嫣然的把黃牙儈送到了村口,這黃牙儈一直到同魚兒告別後整個人還是一副飄飄然的模樣,上了通往城裡的黃土小道後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不過黃牙儈回過神來後也沒覺得剛剛和魚兒的談話有什麼不妥,畢竟魚兒剛剛只是好奇的向她打探東京的低價、一點都沒提到自家買地之事……
而魚兒送走黃牙儈後心情十分愉悅,邊哼着小調往回走、邊琢磨着得找自己的老朋友林貨郎幫個小忙。魚兒心裡正這樣想着、穿過村子時就意外的看到林貨郎正挑着竹筐叫賣,似乎老天爺知道魚兒需要林貨郎幫忙、就主動把他給送到了魚兒跟前般。
這魚兒好歹同林貨郎打了好幾年交道、同他也算是頗有交情,於是一見林貨郎、魚兒就笑着迎了上去,喊道:“林大叔來了啊,這回又給我們村裡的鄉親帶了什麼好玩的物事?”
林貨郎見喊他的人是魚兒、連忙放下竹筐笑呵呵的同她打招呼:“能有什麼好玩的物事?左不過就是那些小玩意兒,林大叔賣的小玩意兒、八娘子你哪會瞧得上眼?”
魚兒見林貨郎那話調侃自己也不生氣,邊伸手把玩着林貨郎掛在扁擔上的幾個嵌了珠子的絡子,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林貨郎閒聊起來:“林大叔最近生意可好?”
“我這小本買賣生意一直都馬馬虎虎,這走街串巷久了、物事難免會賣得有些重,於是爲了多進些新奇的物事來賣,我每隔一陣子就會往東京跑一躺,那裡的稀奇事物比較多、我們南方也比較少見,拿回來賣十分搶手……”
林貨郎這話讓魚兒聽了心裡一喜,馬上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道:“那林大叔可不就成了‘東京通’、算是半個東京人了,看來林大叔雖然做的是小本買賣,但這走南闖北的辦貨卻能增加不少見聞。”
林貨郎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着後腦勺,老老實實的答道:“八娘子你就別取笑我了,在東京我都只能隨處找個破廟落腳,連間小屋子都租不起,哪敢稱得上是‘半個東京人’?也多虧一路走到東京,經過的那些地方都能讓我搗騰些物事來沿途叫賣,否則我哪有那上東京進貨的本錢?”
這魚兒就是知道林貨郎經常去東京進貨、所以纔想找他幫忙,眼下聽他這麼一說趕忙把心裡的疑問倒了出來:“我聽人說東京租房和買房都貴得嚇人,本還有些不相信,現在聽林大叔這麼一說才知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林貨郎聞言深有同感的說道:“是啊,你不知道這東京的物事真的是貴得驚人,連上朝廷設的樓店務租個最下等、還有些破損的房屋,每間每月都要付五、六兩銀子,這麼貴我得賣多少物事才租得起?所以我上東京辦貨大多都隨便找處破廟將就幾晚。”
魚兒長這麼大還沒出過遠門,因此一聽林貨郎這話當下就滿臉吃驚、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那下等房聽着比我們住的船還不如,竟每月還要五、六兩銀子的租金?這租間破屋子都要這麼多錢,那買一處房屋那價錢豈不是翻了天去?”
這林貨郎在東京走動得多了、對東京的房地價錢多少也知道一些,見魚兒對這方面似乎頗感興趣、於是便把他知道都當成八卦說給魚兒聽:“這房屋大多是連着地一塊兒賣的,價錢和閩南一帶相比也就差個大約五倍,但具體什麼樣的房屋賣什麼價錢我就不大清楚了……”
魚兒一聽林貨郎這話、小腦袋就飛快的轉動起來———這林貨郎雖然沒能說出東京各等地皮準確的價錢來,但他說的那“五倍之差”和黃牙儈說得完全吻合,也就是說黃牙儈先前並未說謊騙自己,那麼黃牙儈給出的那三個等級的地的價錢也算是可信了。
心裡有了這麼一個譜兒後,魚兒也就不怕被黃牙儈蒙了,笑吟吟的同林貨郎再扯了幾句閒話、才慢悠悠的往自個兒家的方向踱去,期間在還村裡四處閒逛了一陣。魚兒逛完一回到家、就招呼楊四郎把黃牙儈留下來的那本小冊子拿了出來,並拉着楊大柱夫婦一起圍在矮桌前研究討論。
魚兒把那小冊翻到記着適合楊家的那幾處房地那一頁,指着上頭的幾處房地、耐住性子一一介紹給目不識丁的楊大柱夫婦聽,介紹完後指着一處說道:“阿爹、阿母,我和四哥仔細的對比過後,覺得這塊位於村子北邊、上頭帶着一座大院子的地不錯,我們買下這塊地應該不會吃虧。”
楊三郎聽了這話有些不明白、於是老實的問道:“我們不是打算買塊空地自個兒建新房子嗎?阿妹你說的村子北邊那塊上頭已經有座院子了,難道我們要將那院子推了重建?”
而一旁的劉氏聽了楊三郎的話連連點頭,道:“對,北邊那塊已經有座院子了,我們還是選西邊這一塊空地好了,那塊地看起來也不錯。”
其實魚兒和劉氏說的那兩塊地都很寬敞、最適合楊家買來蓋屋了,但魚兒之所以選北邊那塊地是有緣由的,因此她當下就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的解釋道:“西邊那塊地太靠邊了,周圍空蕩蕩的一個鄰居都沒、難免有些冷清……”
“但北邊那塊地就不同,它雖然也有些靠邊、背後還靠着一片山,但左右還是有兩、三戶人家,正好既不冷清又不吵鬧,再往前走還有條小溪、正好方便我們家端着衣服去洗。”
魚兒話音才落、一旁的楊四郎就替她補了句:“而且這兩塊地上面寫着都是一畝大小,一塊上頭有座院子、一塊上頭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但這兩塊地標註的價錢卻只差了兩百兩銀子,也就是說北邊那畝地上的那座大院子才賣兩百兩銀子!”
這楊四郎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們看中的那兩塊地,的確是北邊有房子的標價五百五十兩銀子,西邊那塊空地則標價三百五十兩銀子。
按理說這北邊那塊地上頭還帶着一間現成的大院子、價錢應該再高些纔是,但屋主因在東京犯了事急需銀子去打點疏通,所以纔會急急忙忙的想把老家的宅子賣了,而因屋主急着要用錢所以價錢也就標得低了些,只求能早些脫手。
但楊大柱和劉氏還是想親手蓋自家的第一間房子,於是古板的楊大柱有些不大樂意的挑了個不是:“北邊那塊地上頭帶着一間那麼大的院子,但卻只賣五百五十兩銀子,想來那座院子定是已有些破舊,否則屋主又怎會願意低價拋售?”
魚兒聞言不慌不忙的把屋子急需用錢的理由說了一說,隨後再補了句:“阿爹您放心,我先前已經親自去看過北邊那塊地了,那塊地上頭的那座大院子看着一點都不破舊,我也跟四下的鄰里都打聽過了、他們都說那座大院子其實才剛建好沒多久,比周圍的許多房屋都要嶄新許多……”
“我想若不是屋主突然出了這麼一樁事,這纔剛剛建好沒多久的院子我想他也不會賣的,他這樣急着出手可是虧大錢呢!”
楊四郎聽了連連點頭,附和道:“阿妹說的對,我們若是買了北邊那塊地,可就是白白揀了個大便宜!阿爹您爲什麼非要買塊空地自己動手蓋房子呢?有現成的大院子住有什麼不好的?那樣的院子我們花個兩百兩銀子可是建不成的!”
這楊大柱也是個認死理的人,無論魚兒和楊四郎如何勸他、他還是固執的丟下一句話:“反正我們子孫後代住的屋子,一定得是我們親手建的!自家人親手建的屋子才能被當成祖業,世世代代的傳下去!”
魚兒的思想沒楊大柱這麼守舊,心裡只覺得能住上屬於自己的房子就行,至於這房子是不是自己建的一點都不重要,畢竟在二十一世紀房子可都是開發商建的,現代人不照樣都住得開開心心的?
魚兒見說不動楊大柱便改而同劉氏撒起嬌來:“阿母,您看阿爹非要自個兒動手建房子、真是討厭!這買塊空地就得花個三百五十兩銀子,隨後我們還得買磚瓦木頭來蓋房子,房子蓋好了還得往裡頭添置牀櫃桌椅等,這些七七八八的開銷加起來定是還要再花上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