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大柱和楊大郎幾人都是大老爺們、最是不能拉下臉面來,因此方氏沒皮沒臉的同他們鬧起來、他們自是無法同方氏多說些什麼。而魚兒和劉氏雖然平日裡算是同方氏吵得最多的人,可這方氏真是沒皮沒臉的耍起賴來、魚兒和方氏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付她……
總不能讓魚兒和方氏比無賴,方氏躺在堂屋外頭不起來、魚兒就躺到二房住的屋子外頭不起來吧?
而這李二孃打小就在城裡的長大,她周圍的人雖然會使些小手段明爭暗鬥,但說到底卻都是些愛臉面的人,李二孃對付那些喜歡勾心鬥角的人有法子、但對付方氏這種沒皮沒臉的人,她可是一點法子都沒。
一時間大家夥兒都有點“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的感覺,且這方氏可是比那蠻不講理的兵還要無賴幾分……
倒是這林三娘因成長環境的問題、性子同尋常人有着較大的不同,加上林三娘一向是個膽兒極大、什麼都不會顧及的主兒,處理起事情來也有着自己獨特的一套方法。
因此就在魚兒等人都面面相窺、不知所措時,林三娘先是衝魚兒等人使了個眼色、隨後懶洋洋的往前站了幾步,一邊擡腳踢了踢還賴在地上不起來的方氏、一邊笑嘻嘻的說道:“嬸孃,您若是執意要躺在這兒,那叔叔身邊可就空了個位置嘍!你們家的牀少了半邊可就不大好了……”
林三娘只笑嘻嘻的說了這麼一句,方氏當下就從地上坐了起來,一臉警惕的盯着林三娘問了句:“老三媳婦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想幹什麼?”
林三娘見方氏突然坐了起來、便知道她心裡對自己的“壞名聲”很是顧及,於是笑容越發的嬌媚燦爛起來,一邊似有似無的掃了楊二柱一眼、一邊繼續笑嘻嘻的同方氏說道:“我這個晚輩能幹什麼?我只是想提醒嬸孃您一句,別光顧着躺在這兒不走耍賴,反倒把叔叔身邊的位置給空了出來,讓別人有了躺到叔叔身邊的機會……”
林三娘說完這句話便故意不再多說、把這話裡的意思留給方氏自個兒去想歪,只扭着腰肢慢慢的從楊二柱的身邊經過、風情萬種的回到了楊三郎的身邊。而單純老實的楊二柱似乎無法明白、林三娘怎麼突然說了這有些輕浮的話兒,目光更是因心裡的疑惑而下意識的隨着林三娘移動,一直到林三娘回到楊三郎的身邊了、楊二柱也還沒回過神來。
而一旁的方氏聽了林三孃的話後、早就一臉警惕的盯着楊二柱,見了楊二柱那樣子、再想想林三娘沒嫁進楊家前的行事作風,當下就誤以爲楊二柱是被林三娘給勾了魂,於是方氏馬上就認爲這林三娘有勾引楊二柱的心思。
於是方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後,馬上就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緊緊的拉着楊二柱的胳膊,一邊大聲嚷嚷道:“我就算不躺在這兒了,這幾間屋子也還是得拿出來分!否則我們二房一家就不答應分家,我們兩家就一直這樣耗下去。”
方氏說着臉上又有了得意的神色,邊把楊二柱擋在身後邊說道:“反正眼下我們已經住到了這幾間屋子裡頭,這家若是不按照規矩分、我們就是繼續住下去也不虧……”
而魚兒等人見方氏不再堅持要躺在堂屋外頭了、都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且魚兒見方氏不耍賴了也就能用正常的方法對方她了,當下就開口說道:“分不分不是嬸孃您說的算的,只要我們把老族長和里正請來,這家不分也得分!”
方氏聞言不甘示弱的回了句:“你就是把老族長和里正請來,他們也得按着規矩來分!這屋子我們是要定了!”
魚兒纔不會被方氏的這番話給嚇唬住,馬上就伶牙俐齒的頂了她一句:“是嗎?嬸孃就這麼有信心能把我們的屋子佔去?那好,那我們就等老族長和里正來了,再重新商討一遍分家之事吧!”
魚兒說着就不再理會方氏,一邊把劉氏往屋裡扶一邊對楊大柱說道:“阿爹,這裡正和老族長一時半會兒也沒那麼快趕到,我們還是到屋裡頭等着。”
“嗯,我們進去等。”楊大柱說完便帶頭往屋裡走去,而魚兒等人也先後進了堂屋。
站在外頭的方氏見了毫不示弱、故意大聲的衝楊二柱嚷嚷道:“當家的,我們也到堂屋裡坐着等,免得里正和老族長來了被他們搶先討好了去,分起家來對我們不利!”
方氏說完就使勁的把楊二柱往堂屋裡拉,但楊二柱卻死活不肯進去只肯蹲在堂屋外,方氏最終無奈只能自個兒進了堂屋尋了一角坐下,眼珠子更是一刻不停的盯着門外看、似乎生怕里正和老族長來了她沒瞧見。
而兩房人先前已經爲了房子的事吵鬧成那樣了,眼下再同坐一屋時自然也都是彼此都冷眼相待、沒人願意再開口同對方說話。
倒是蹲在屋外的楊二柱看着屋內的情形、有心說些什麼話來緩和氣氛,但他見了楊大柱和劉氏那陰沉的臉色後,最終也只能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也深知方氏這麼一鬧、他和楊大柱的兄弟情已然受到了損害。
而兩房人相對無言了大約一刻鐘後,楊四郎終於把里正和老族長給請到了楊家,這裡正和老族長一進門、方氏就搶先迎了上去,搶在大房一家前頭同老族長套起近乎來:“老族長您來了啊,快,快請到屋裡坐。”
沒想到老族長卻理都不理方氏、徑直越過她獨自往堂屋裡走去,一見到被方氏擋在後面的魚兒、當下就展露出和藹的笑容:“八娘子,來,扶楊阿公一把。”
魚兒聞言馬上衝老族長甜甜一笑,邊細心的將老族長往屋裡攙、邊乖巧的應道:“楊阿公您小心門檻兒……”
這閩南一帶的人管自個兒的親祖父喊“阿公”,管歲數大的老人家也喊“阿公”、只在前頭加個姓來同自家的親祖父做區分。
而老族長很快就在魚兒的攙扶下、坐到了堂屋裡左邊的主位,隨後被楊大柱迎進來的里正則坐到了右邊的主位,楊大柱則坐在了老族長的下首,緊跟着他坐的是劉氏、隨後纔是魚兒兄妹等人,而楊二柱和方氏則坐到了里正的下首。
待大家夥兒都坐定了,德高望重的老族長才開口說道:“聽說你們兩兄弟要分家?”
楊大柱十分尊敬老族長,因此答話時語氣裡也多了幾分恭敬:“是,我們兩兄弟的父親去世已經滿百日了,加上兩家的小子也都成了親有了兒子了,是該分開來單獨過日子了。”
楊大柱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老族長聽了後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大柱和二柱連孫子都有了,是該分家單過了。”
這裡正雖然算是官方的代表,但他的年紀卻比老族長要小上許多,因此他也十分尊重老族長,見老族長開口表了態纔敢開口接着往下說道:“既然老族長也認爲你們兩兄弟該分家了,那你們就把家裡的產業都報上來,我們這就開始分吧!”
楊大柱聞言馬上把先前拿出來分家的物事再一一列了出來,物事都列出來後,楊大柱便當着老族長和里正的面、把物事的分法重新說了一遍。而老族長和里正聽了則連連點頭,最終在老族長的授意下由里正開口說出了結論……
“我和老族長都覺得,大柱先前說的分法合情合理、還算是公平,”里正說着頓了頓,轉而看向楊二柱、問道:“二柱,你阿爹留下的那些物事按你大哥說的這樣分,你可有什麼意見?”
楊二柱聞言立馬答道:“沒,我什麼意見都沒。”
“沒意見那就這樣分了,我這就替你們兩房人立個字據爲證。”
里正說着就讓楊大柱替他準備筆墨紙硯,而方氏此時也終於逮到機會開口了:“慢着!里正您不必急着幫我們兩房人寫字據,我們阿爹留下的物事還有一樣沒分……”
“什麼物事?”里正問道。
“就是我們兩房人眼下住的這座大院子……”
於是方氏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把魚兒當時是如何獲得採珠人的饋贈、這房子當時又是怎麼買的,以及她打探到的那個“父在子不立”的規矩,一五一十的同里正和老族長講了一遍。方氏講到最後自然也把兩房之間的矛盾都給抖了出來,並強烈要求里正和老族長替他們二房一家做主。
而方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後,里正當下就覺得有些犯難了,就連原本有些偏向大房一家的老族長、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替楊大柱一家講話。畢竟這方氏說的那個規矩一點都沒錯,若真是按照那個規矩來分,那眼下楊家兩房人住的房子、還真是得拿出來平分。
但另一方面,這房子是魚兒受到採珠人的饋贈、繼而纔能有珍珠拿去典當成銀子買房子,按理說這房子不是從公帳裡拿出銀子來買的、自是可以不必算到公帳裡去。且楊大柱一家還說楊老爺子在世時,曾經說過這房子不必歸公中所有……
只是,楊老爺子眼下已經不在了,就算是老族長和里正相信楊大柱沒說謊,可也無法向楊老爺子求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