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第三卷

皇帝本打着主意將季衡留在御苑行宮裡養胎到孩子出生,但他之後也想到了,只要季衡不願意的事情,很少有能成的。。

季衡在午時前回到了城裡,是時許氏正在對他翹首以盼。

皇帝的確覺得西山上冬日太冷,不適宜季衡養胎,但他也知道季衡是看上了西山的偏遠,正好避開人們視線真武霸血。

皇帝念念不捨和季衡告了別,自己回了宮去。

而柳姝成了此行的犧牲品,伺候季衡自是不成了的,再說皇帝當時那話本就是試探和吃醋之詞,即使她真跟了季衡,也不會有好結果,於是這下,她根本沒有被帶回城裡來,反而被打發去了皇家的靜虛庵裡伺候裡面的先皇的那些被髮派過來的宮妃。

季衡一番思索之後,於八月十八一大早乘馬車去了西山。

皇帝提醒了季衡,雖然他現在肚子還絲毫不顯,但是誰知道會什麼時候突然就明顯起來呢,與其那時候遮掩,還不如早作打算。

因之前季衡絲毫不露痕跡,只讓許氏收拾東西,所以當他那天早上要離開時,伺候他的女官杜若姑姑才知道這件事,想要將季衡攔在那裡,但季衡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杜若姑姑放了行。

季衡說,“皇上尚且不能留我,你又何必。”

杜若女官讓了人去給皇帝彙報此事,但皇帝在接見大臣,等知道時,已經是午時,季衡已經走了。

好在付揚心思比較靈活,看季衡要走,也不阻攔,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季衡希望自己出城並不引起人注意,隨行之人自然不能太多,所以付揚只安排了最放心的四騎人馬便衣一路隨行護衛。

杜若女官擔了照顧季衡的職責,看自己是留不下季衡的,所以也就帶着人跟着收拾東西隨行去照顧了。

季衡當天就在西山季府別院裡安頓了下來。

仲秋時節,正是西山紅葉滿山之時,風景優美,季衡對許氏說,“即使爲這一山美景,在此長居,也不會寂寞。”

許氏則是沒有季衡那些風雅心思的,道,“夏日還好,冬日下大雪就不大方便了,肉類菜蔬不易送來。”

皇帝得到季衡已去西山別院的消息,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只好接受了這個事實。又讓人送了些東西去,再過幾日,他纔有時間上了西山別院去看季衡一趟。

上午見了大臣,午膳一用,便出宮策馬前往西山,身邊一個內侍沒帶,只有幾個功夫最佳的侍衛隨行,如此恣意的行爲,讓言官知道,定然少不了被參奏數落。

但對皇帝來說,自從季衡有了這個孩子,似乎季衡沒什麼變化,他自己卻是年輕了好幾歲一樣,滿身上下都是歡喜之氣,帶上了青年的清狂不羈。

皇帝一路策馬,因是好馬,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了季家別院裡,是時季衡正在水潭邊釣魚。

水潭不淺,沒想到魚還不小,季衡已經釣上了兩條,皇帝一來,他就正好又拉上一條。

皇帝走上前去,道,“你倒是好興致。”

季衡差點把手裡的魚掉了,一邊將魚放進水桶裡,一邊說,“你怎麼來了。”

皇帝站在他旁邊看桶裡的魚,說,“怎麼這般小。”

季衡道,“冷水魚本就不易長大。這已經算是大的。”

說着,又問皇帝,“你要留下夜宿嗎?”

皇帝笑着點頭,“正是,所以有勞君卿收留了。”

說完還作了個揖。

季衡看他一身藏青色便裝,一路想來辛苦,有點風塵僕僕的意思,也就不釣魚了,說,“走吧,皇上,我也該盡地主之誼萌你沒商量。”

有季衡這句話,一路辛苦就全值了。

季衡帶皇帝去了自己住的院子,讓人伺候皇帝洗漱收拾一番,又讓上了吃的,吃的只是一份筍子肉丁面,對皇帝道,“我來到此處,發現竟然有秋筍,吃起來爽嫩,又清香,皇上您就將就着吃點。”

皇帝應了,在皇帝要握筷就吃的時候,季衡突然將皇帝的手按住了,皇帝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季衡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道,“我先嚐嘗。”

皇帝愣了一下,季衡已經拿過筷子,自己從麪條裡夾了一根吃了,又推給皇帝,說,“這裡沒有試吃的內侍,要是這面有什麼問題,那微臣也只能追隨你去了。”

皇帝怔怔然地鼻子有點發酸,說道,“要是真有問題,你這麼試吃了,要朕如何面對呢。”

季衡輕嘆一聲,“皇上,吃吧。這裡沒有十盤二十盤的,都是家常東西。”

皇帝第一次吃這麼簡陋的東西,不過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第一次吃筍子面新鮮,故而的確是覺得什麼美味佳餚,也沒這碗麪滋味好。

晚上皇帝就在季衡這裡留宿了,既然是在季衡的地方,皇帝想同牀共枕自然是不大可能,便睡了旁邊房裡的牀。

山上夜風習習,吹着松柏竹林嘩啦啦地響。

皇帝躺在牀上,心想,松濤陣陣,長夜漫漫呀。

所以最終沒有經受起考驗,躺了一陣就從牀上起身往季衡的臥室走了。

季衡已經睡了,是兩個宮人在他的房裡值夜,皇帝來了,宮人也不好說什麼,就又拿了枕頭被子來,伺候着皇帝上了季衡的牀。

季衡睡得迷迷糊糊,皇帝躺在他身邊,他本想說兩句,但是睡意沉重,一句話也懶得說,由得皇帝睡過來,被他親了也只當成是沒有發生的事。

第二天皇帝就要回宮了,不然內侍就要瞞不住,離開時季衡送了他到大門口,季衡身上披着大氅,一點看不出肚子的變化,皇帝要上馬時又跑過來,輕輕抱了他一下,怕抱狠了要傷了孩子。

皇帝離開了,季衡還是有點悵然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裡有了孩子的關係,最近很喜歡傷春悲秋。

翁太醫在太醫院告了假,直奔西山,開始了照顧季衡養胎的日子。

許七郎的信一直沒有來,十一娘子倒是給許氏帶了口信,說許七郎已經回去了,回到揚州就被家裡人押到了廣州,大約是怕許七郎悔婚或者逃跑,於是婚期定在十月,幾乎是要許七郎草草完婚也就罷了。

許氏將此事對季衡說了,季衡在心裡嘆息一聲,七郎馬上就要成婚了。

世事總是在變的,孩子也總是要長大。

他又看看自己肚子,不知道這個小傢伙出生後會是什麼樣子,長大後又會如何。

因許七郎這婚成婚倉促,許氏爲其準備禮物也只能倉促行事,然後讓人送往廣州去。

季衡將許七郎送與他的那隻懷錶裝進了盒子裡,又有一對玉如意,然後他寫了兩幅祝賀的字,一起封了,讓許氏一起送去廣州,這些就算是他單獨的禮。

許七郎送季衡的東西不可謂不多,但季衡唯獨送回了這隻懷錶,在季衡看來,有這懷錶實在太貴重之意,還有一個,大約是許七郎自己不清楚的,送表實則有表白之意,季衡便不能收着重生太子爺最新章節。

時間很快,十月很快到來。

在許七郎成婚這一天,季衡對着南方說了幾句賀詞,算是慶祝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孩子總算成了人。

十月末,西山上下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雪下了整整一天,到傍晚停時,院子裡已經積了不薄的一層。

京城裡卻只是下了雨,沒有雪,不過第二天皇帝就聽聞了西山下雪的事情,第三天寫了一封問候信,又讓送了東西上山來。

這東西里,其中就有四扇鑲了不算小的玻璃的窗戶,不知道是誰給的窗戶圖紙尺寸過去,送來的窗戶和他住所的窗戶是一樣的。

於是工匠花費了很少時間給季衡換了窗。

其中兩扇是在臥室裡,另兩扇在書房裡。

這樣既有利於採光,也有利於在房裡賞景。

季衡知道這玻璃制來不易,故而寫了簡短的感謝信讓人帶了回去,順便帶了在山上摘的,他親手剝下來的松子去給皇帝吃。

皇帝收到這松子,又得知是季衡自己剝的,自然欣喜不已,捨不得吃,用一隻琉璃瓶子裝起來了,同季衡的一些字畫放在了一起,鎖在櫃子裡,等着他的皇陵修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將這些先放進去。

季衡的人生從沒有這段日子這麼閒暇,他也有意讓自己輕鬆些,無非是看書,然後就是做些文人雅事,日子也就過了。

進了十一月,季衡的肚子還是並不明顯,只有成人巴掌大的一小塊凸起,許氏當年懷孕,生下的季衡不算大,但是肚子卻不小,於是她就很擔憂,認爲是胎兒沒長好。

還去請了兩位身經百戰的老接生婆來詢問,然後接生婆說有些娘子是孩子要出生時肚子也不怎麼顯的,生下的孩子也不小,讓太太放心,許氏這才鬆了口氣。

季衡倒沒許氏這樣的擔憂,和翁太醫談了些話,又看了不少婦科的醫書,知道子宮靠後或者胎盤位於後壁,懷胎都會不明顯。

京裡初雪時,朝廷放了初雪假,皇帝便又是一路騎馬上了西山。

季衡正半躺在貴妃榻上看書,皇帝突然從外面進來,身上倒是沒有雪,大約在外面脫下大氅時已經將雪都收拾了,卻一身寒氣,皇帝笑看着季衡,說,“朕來看你了。”

季衡有點發怔,從榻上起身,道,“在下雪,你怎麼來了。”

皇帝想朝季衡走近,大約是覺得自己剛從外面進來寒氣重,所以又不敢接近,道,“雪不大。我要多住兩日再回宮。”

季衡叫下人來伺候皇帝洗臉收拾換衣換鞋,皇帝都收拾好了,季衡又將薑茶遞給他,說,“快喝吧。”

又親自拿了刨灰的鐵鉗子將暖爐裡的火氣給調大一些,然後坐回榻上去,將榻上的暖手爐給皇帝,說,“看你一路被雪風吹得臉都紅了,用暖手爐暖暖手吧。”

皇帝在季衡跟前還挺在乎自己相貌的,於是對伺候的宮人道,“拿鏡子來朕看看。”

宮女微微笑着應了,去拿了個小的玻璃鏡子來捧着給皇帝看,玻璃鏡子十分清晰,皇帝發現自己的臉的確有些紅,不過他還是笑得開心,對季衡道,“大約不只是雪風,朕也是高興的。”

擺擺手讓宮人將鏡子拿開了,手接過暖手爐捧了一下,又去拉季衡的手,發現季衡的手比自己的還涼一些,就拉着不放了,說,“朕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