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
廠臣魏忠賢功在社稷,海內之共見共聞,業已銘刻金石,無容職贅。至其身任邊事,誓圖恢復,梟滅逆虜,任用劉應乾、陶文、紀用等,而關內外禦敵之伏甲、軍器、馬匹、懸簾等項俱以家資置辦,日逐觧來,又助軍需。臣方一意巡緝嚴警,諸營將吏不敢貪懦營私,不敢饋遺隱串,改虛爲實,化賈爲真;易怯而勇,以有今日。從古內臣誰有出其右者?通侯之世賞宜也!
——遼東巡撫袁崇煥疏稱
………
東廠,掌印大堂內,孟忠、張文元、劉應坤、李朝欽並排而跪,均低頭不敢擡望,臉上神情不一。
堂上,魏忠賢面無表情,王體乾眉頭緊皺,樑棟心裡卻是幸災樂禍。
李永貞與孟忠私交甚好,他知道孟忠斷不是懷了二心的,所以,他必須爲孟忠說幾句話。
“千歲,孟忠也是護主心切,情急之下才擅做了主張,確不是故意爲之,還請千歲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饒過他這一回。”
“倘若人人如他這般遇事就擅做主張,那置咱家於何處?”魏忠賢的怒氣還沒有消,冷冷的掃了孟忠一眼。
見狀,王體乾緩緩起身,朝地上跪着的四人揮了揮手:“都起來吧,跪了這麼長了,都老胳膊老腿的,怕都吃不消了吧。”
王體乾是司禮掌印,與魏忠賢關係又最爲親近,他說的話可以視作魏忠賢說的,因此孟忠和張文元他們都從地上起來,齊聲道:“多謝王公公!”爾後站在那裡望着魏忠賢,誰也不敢吭一聲。
王體乾出面,魏忠賢不能不給他面子,當下微嗯一聲:“咱家不是信不過你們,只是這事,你們不該瞞着咱家!黑旗闖了詔獄,是捅了天,但只要咱家在,這天就塌不下來!再說,袁大海爲什麼去闖詔獄,難道你們就不清楚嗎?”
聞言,孟忠嘴角一動,想爲自己辯駁幾句,但想了想,終是沒有開口。他知道這會任他如此解釋,魏忠賢都不會信自己,最明智的選擇莫過於不出聲。
一邊的張文元卻是硬頭頭皮朝前邁了一步,小心翼翼說道:“奴婢們是想到這層了,但是袁大海太過大膽,未經請示就做了這等妄爲之事,不予以懲戒,奴婢們恐日後難以服衆。”
李永貞也道:“一個小小百戶,未經檔頭同意就敢擅自行事,這回是闖了詔獄,下回豈不是要闖了大內?”
李永貞的意思很明白,他是贊同對袁大海懲戒的,魏忠賢聽後卻不滿道:“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咱家想的跟你們不一樣,如果東廠之內人人如袁大海般,眼裡只有咱家,沒有他人,那咱家就是做夢都能笑醒。山道再難不如世道難,天色再黑也不如人心黑,咱家現在是衆矢之的,難得有人如此忠心,你們說,咱家是該罰他還是賞他呢?”說完,不經意的瞄了孟忠一眼。
一聽魏忠賢這麼說,張文元和李永貞均是“咯噔”一下,都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說這話了。孟忠的臉卻是越來越白了,不過他的臉本來就沒有血色,所以不管再怎麼蒼白,看起來好像都沒有變化。
見魏忠賢的矛頭對着孟忠,王體乾覺得還是出面和下稀泥纔好,孟忠這事辦得不地道,但他相信,說孟忠腦後長反骨,卻是不可能的。
上前勸道:“事情既然出了,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好了,只要拿到汪文言的供詞,咱們便直接出手,正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千歲已然決意對付東林,黑旗闖詔獄也好,不闖詔獄也好,都是沒什麼影響的,所慮的不過是那病在牀上的駱思恭,但我看,他就算知道,也鬧騰不了什麼。至於劉僑嘛,殺了便是,省得麻煩。”
聞言,魏忠賢點了點頭:“咱家也是這麼想的,王公,依你看,錦衣衛中何人能替劉僑...”
正說着,門外進來一個番子稟道:“千歲,袁百戶求見!”
“這麼快?”魏忠賢一怔,旋即一喜,揮手吩咐那番子:“叫他進來吧。”
………
“汪文言怎麼招的?”
看着那張印着大紅血手印的供詞,魏忠賢笑了起來,饒有興趣的問袁大海,他可是不信汪文言那無賴肯乖乖招供。
袁大海恭聲道:“屬下斷了他一隻手,威脅他,如果再不招,就斷了他另一隻手。”
“原來如此。”
魏忠賢沒有不滿,而是“嗯”了一聲,點頭道:“非常時刻就該行非常手段,好,很好!”轉身看向王體乾:“楊漣他們確是受了熊家人的銀子,你看,咱們是不是該和皇上說了。”
王體乾輕聲一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罪證有了,那就該讓皇上知道楊漣他們的真面目。”
魏忠賢微一點頭,有了汪文言的供詞,自己便穩操勝券了,兇光一閃:“先把這供詞上的六個人抓了,至於高攀龍、趙南星、鄒元標他們,也一個都別想跑,咱家倒是要瞧瞧,這幫東林黨拿什麼和咱家鬥!”
李永貞想了下,上前道:“千歲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魏忠賢咬牙道:“明天!”扭頭看着袁大海:“如果咱家沒記錯,你與咱家說過要開廠獄是吧?”
袁大海沉聲道:“屬下一直認爲,千歲要抓的那些人得由信得過的人來審。”
魏忠賢聽了,不置可否,問王體乾:“王公,你怎麼看?”
“千歲看着辦好了,不過黑旗闖了詔獄,打暈了劉僑,人要是送到詔獄,反而會誤事。”說完,王體乾看了一眼袁大海。
魏忠賢略一尋思,轉身對孟忠他們道:“打今兒起,你們東廠騰塊地,專門關押咱家要抓的那些人!”
孟忠他們忙應了:“奴婢領命!”
魏忠賢又看了一眼袁大海,沉聲道:“這廠獄就交給你打理,你給咱家一個個審,把他們的嘴給我一一撬開!”
袁大海一喜,抱拳喝道:“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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