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一抹金黃色的夕陽鋪灑在沈家青瓦上,沈蕭沐浴在霞光中回家。
“大老爺,您回來了。”他書房的小廝在角門等着他,一見到他,急忙迎了上去。
“家裡發生什麼事了?”見到書房的小廝居然在角門等他,沈蕭心知有異,疑惑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小廝叫墨香,這名字還是以前潘氏給起的,他跟在沈蕭身後,將今日家裡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主子。
“……崔媽媽帶着家裡的婆子媳婦們不去給三小姐回事,三小姐等了好些時辰,家裡的事情都耽擱了,好在有夫人以前的人……崔媽媽到老夫人那兒訴苦,也不知如何辯解自己,老夫人一杯滾燙的茶砸了在三小姐身上……”
沈蕭腳步一滯,身上陡然散發出森寒的怒意,“三小姐被打了?”
“被潑了一身茶。”墨香低聲說道。
“大老爺,大老爺,您一定要給奴婢們做主啊。”外書房外,崔媽媽一行人跪在石階下面,見到沈蕭的身影出現,立刻嚎哭着磕頭,嘴裡直喊着冤枉。
沈蕭冷眼看着她們,額頭青筋浮現,這羣欺主的狗奴才,還敢到他面前喊冤?
“大老爺,奴婢們對老夫人對您都是忠心耿耿,求您替奴婢們做主。”崔媽媽的額頭已經紅腫,可她彷彿不知道疼痛,更用力地磕頭。
如果大老爺不能給她們做主,她們真的就完了。
“你們聯手欺負三小姐,還敢叫我替你們做主,這是要我欺負自己的女兒?”沈蕭的聲音不大,帶着一股威嚴的深沉,落在崔媽媽等人耳中,卻如雷鳴,嗡一聲不知說啥。
崔媽媽含恨地瞪了一直低頭不語的墨香一眼,都是這個狗奴才!
“冤枉啊大老爺。天可憐見,奴婢們怎敢對三小姐放肆,都是……都是受了挑唆,奴婢才犯下這等彌天大錯,大老爺,奴婢知錯了。求大老爺給奴婢們一次機會。”崔媽媽不敢再說自己沒錯,只能拼個魚死網破,既然老夫人已經捨棄不救她們了,她們只能自救。
“誰挑唆你們的?”沈蕭沉聲問道。
崔媽媽咬了咬牙,猶豫着到底要不要說。
後面的陳媽媽和林媽媽已經啞聲叫道。“是李媽媽,是她,是她說只要我們逼得三小姐不管家。自有好處給我們。”
好處?一個奴才能給她們什麼好處,必然是跟老夫人有關。
沈蕭的臉色越發鐵青,恨不得擡腳踹過去。
如果將這些奴才留下來,那豈不是告訴府裡的所有人,他沈蕭是允許下人欺負自己的女兒,那以後皎皎在沈家還要怎麼讓下人服從他?
他真想不明白,老夫人爲什麼對皎皎就這麼不喜歡,她明明很喜歡歆姐兒的。皎皎哪裡比不上歆姐兒?
“把她們都攆出去。”沈蕭轉身走開,毫不留情。
崔媽媽臉色煞白,身子一軟。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周圍的僕婦們都大聲嚎哭起來,將李媽媽罵了的透。
沈蕭將崔媽媽她們攆走的事很快就傳到沈老夫人耳中。
“他始終在乎的是潘氏留下的賤種……”沈老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嘴裡擠出這句話。
李媽媽哭喪着一張臉。她也沒想到沈梓喬會用這麼不留餘地的方法將崔媽媽她們趕走,最後還連累老夫人這些年的心血。
如今半個身家的人手都被沈梓喬掌握了吧。
這個草包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厲害了,不到一個月,居然就做到這個地步。
沈老夫人的樣子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她的心情煩躁,當初潘氏管家的時候,她就是這種無法透過氣似的,總覺得沈家到處都不順眼。
“老二媳婦什麼時候回來?”沈老夫人問道。
“已經在路上了,少說也要半個月才能回來。”李媽媽回道。
“這陣子不要去惹她。”沈老夫人冷聲說道。
沈蕭來到喬心院,沈梓喬正在喝薑茶。
“孟娘子,我有沒着涼,不用喝薑茶啦,好難喝。”沈梓喬哭着一張臉,哀怨地瞪着孟娘子手裡冒着輕煙的薑茶,不就是被潑了茶麼,沒那麼容易感冒吧。
她的身子沒那麼差。
沈蕭的身影出現在門邊,聲音低沉地傳來,“快把薑茶喝了,再難喝也比藥好喝。”
“爹,您怎麼來了?”沈梓喬立刻站起來相迎。
“來看看你怎麼搗蛋。”沈蕭嚴肅的臉浮起一絲寵溺的笑。
沈梓喬不樂意地撅嘴,“我哪裡搗蛋了?我可能幹了好麼,您問問她們,我這幾天把家裡的大小事情處理得多好。”
“還把老夫人的幾個僕婦給攆了?”沈蕭笑着問。
“我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沈梓喬一本正經地說,她沒什麼宅鬥經驗,但殺雞儆猴怎麼寫還是知道的。
沈蕭無奈地嘆息,“你跟你娘一樣,做事只憑氣性,也不怕跟老夫人往後相處不好。”
“老夫人也不喜歡我,我何必到她跟前討人嫌呢。”沈梓喬撇嘴說道。
“你啊……”沈蕭不是不希望女兒跟母親好好相處,但老夫人的心結是在潘氏,所以不管皎皎做什麼都無濟於事,他也不再費那個心思了。
以後皎皎嫁出去了,或許會好一點吧。
……
……
崔媽媽等人被攆走之後,沈家的風一下子往喬心院這邊吹了,再沒人敢小瞧沈梓喬,更別說故意給她使絆子了。
連老夫人的心腹都敢攆走,且老夫人跟大老爺都沒出來訓斥三小姐,這沈家還有誰敢跟三小姐作對?
不想混了嗎?
沈梓喬處理家事更加得心應手,有孟娘子她們的幫忙,她完全可以當甩手掌櫃了。
正覺得日子很悠哉快活的時候,令沈梓喬糟心的事又發生了。
米鋪的米出問題了。
“怎麼回事?你說有人在我們鋪子前面聚衆鬧事?”沈梓喬詫異地問着紅纓,已經扶着紅玉的手上了馬車。
“說是吃我們鋪子的米後中毒了,要將我們告到衙門去。”紅纓說道。
“快去看看。”沈梓喬說。
來到西街的時候,沈梓喬只看到米鋪前面站滿了人,每個人都義憤填膺地叫着要沈家給她們一個公道。
“三小姐,您不能過去,別被他們傷到了。”紅玉臉色微白,怕沈梓喬衝動跑到鋪子裡去。
“這些人都是昨天來我們這裡買米的?”沈梓喬皺眉問道。
紅纓說,“範掌櫃只讓人來說,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沈家。”
沈梓喬微微眯眼看着人羣中某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輕笑一聲,“我知道是誰了。”
“我們下去。”沈梓喬說。
紅玉和紅纓急忙阻止她,“那些刁民野蠻起來不長眼,三小姐,別被傷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那邊有人在慫恿大家衝進米鋪去砸店了。
沈梓喬臉色一沉。
“沈家三小姐在那裡,我們去找她討回公道!”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沈梓喬這邊。
紅纓和紅玉嚇得臉色發白,兩人一前一後站在沈梓喬身邊。
趕車的小廝緊張地拿着腳凳瞪着那些已經衝到面前來的百姓。
沈梓喬認得出喊話的人是之前米鋪的掌櫃。
真是不死心!還想撞上來找死!
“大家請稍安勿躁!”沈梓喬高聲對數十個憤怒的百姓叫道。
可惜無人理會她。
“沈家欺詐良民……”
“仗着是將軍府就用毒米害人……”
“不得好死!”
“打倒沈家!”
“……”
衆人越罵越情緒高漲,沈梓喬被團團圍住。
這些人不可能都是在沈家買過米的,肯定有不少人是受人指使的。
沈梓喬此時對李媽媽的侄子恨得咬牙切齒。
“沈家三小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欺善怕惡,沒少欺負我們。”不知誰在人羣裡又大叫出聲。
“我們把沈家三小姐抓去衙門。”
“好!”
沈梓喬沉下臉,冷冷地看着兩個伸手到她前面來的大漢。
“你們碰我一時試試。”她目光冷冽,聲音森寒地開口。
“我們小姐是大將軍的千金,你們誰敢動手!”紅纓尖叫喝道。
“法不責衆,難不成沈家還能將我們都打死!”
沈梓喬微微眯眼,這是想趁着人多將她給弄死吧。
她無比後悔不該衝動跳下馬車,這根本就是自找死路,應該回去搬救兵,最好帶一支軍隊拉轟地出現。
讓這些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欺善怕惡。
兩個大漢被後面的人一慫恿,腦子頓時熱了起來,大手往沈梓喬身上抓來。
沈梓喬抓過那小廝手上的腳蹬,狠狠地砸到其中一個大漢臉上,衝着圍在她面前的人叫道,“你們試試將軍府敢不敢將你們全部治罪?碰我一根汗毛,你們等着全家陪葬!”
那個大漢被沈梓喬用腳蹬砸出一臉的血,正雙手捂着臉嗷嗷叫着。
周圍的人被驚住了。
他們沒見過一個姑娘家下手這麼狠的。
“老子就看看沈家敢不敢……”另一個大漢大吼一聲,被鮮紅的血刺激得理智全無。
“啊啊――”就在那大漢的手伸出來的瞬間,一隻寬厚的大手握住他的手腕。
大漢哀嚎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