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教主的暗棋
第二日東方不敗離去時,胤禛仍睡着未醒,只因他夜裡見人睡着了,暗地裡按住胤禛身上幾處脈門穴道與他渡了小半個時辰真氣,替他調理身子。因有了這一事,晨間胤禛便依舊睡得沉穩。
東方不敗不願將人喚醒,也沒那小兒女心腸留在一旁凝視守候,只利索洗漱收拾好了,便打算離去。一出門,卻在前院花廳裡遇着鄔思道,東方不敗一看這人一大早在花廳裡慢悠悠喝茶下棋,便曉得這人是專門等他的。
“先生好興致,莫不是徹夜打譜不成?”東方不敗眉梢一挑,嘲諷一句。
鄔思道卻渾不在意地順口回答:“九阿哥英明,可不是得了一本好棋譜,耐不住寂寞,只好熬夜研究了。”
東方不敗往他手裡那棋譜一看,哪兒是什麼名局殘譜,卻也沒那心思跟他胡扯。此時時辰尚,但東方不敗卻耽擱不起,曉得鄔思道這回是不好打發了,左右一想,覺得這人要跟去也無妨,便道:“先生若無事,一同前往便是。”
鄔思道自然答應。
爲了避人耳目,東方不敗故意派了人去僱了外頭車馬,卻不用車馬店的車伕。他喬裝一番和鄔思道在角門出去,身邊只帶了幾個小廝,一上馬車便吩咐往城南去。
馬車上鄔思道幾次開口要問,東方不敗都拿旁的話搪塞了,只說去見幾個朋友。鄔思道這才曉得,這人讓他跟來,卻是讓他成了掩護罷了,便也不再胡亂言語。
一路無話,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馬車左拐右拐,這才駛到目的地。東方不敗也不招呼人,自己躍下馬車,徑直上前拍門。鄔思道從後頭跟上,只覺這敲門的手法還有些怪異,竟是長長短短的好一通混亂。
鄔思道暗道,約莫是個暗號。他心裡一驚,琢磨了一下並不記得四阿哥暗地裡有備下這麼個地方,這九阿哥替四阿哥辦事有多少時日,就自個辦出個道道來了麼……他下意識警惕地觀察周圍屋宇道路,卻只覺四處平凡寂靜,跟外城各處偏僻民居小巷也沒個不同。
開門的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瘸腿漢子,見了他們一行人先是鄭重看了看,而後一言不發就讓人進去。東方不敗也沒理會他,直接越過那漢子往裡頭走去。
鄔思道覺得那人長得臉生,看人的眼神也好生失禮,看着可不想是個曉得九阿哥身份的模樣。一看這麼個變化,鄔思道也不禁心驚,若這裡頭的人根本不識得九阿哥胤禟,那這屋子裡頭到底什麼路數,他也弄不清。
鄔思道一時琢磨不清,眼看胤禟自個就要走進去,便着急地搶上兩步,護在人身旁。雖說這九阿哥胤禟看着處事穩重,但終究是年紀小,若有個不慎,他可擔待不起。
東方不敗瞥了他一眼,曉得他的心思,只略略點了點頭。
鄔思道看他如此才稍覺放心。
這處民居不過是個小小的兩進院子,他們幾步路就到了正廳,那幾個跟來的侍從只留在了外頭,只有東方不敗和鄔思道進了屋裡。裡頭擺設很是簡單,見客的正房只擺了一套半舊的楠木四張椅。
屋裡站了個三十五六的壯健男子,見了兩人進來,眼神冷厲地將人上下打量了,這才板着臉一擡手,只道:“左某見過兩位貴客。”
“左總鏢頭客氣了。”東方不敗同樣也是灑然一抱拳,行了個江湖禮節。他也是第一回見這人,說話間同樣也在考量對方,只看這人神態呼吸,身上功力不淺,是個外家高手。
東方不敗心裡瞭然,情知對方也在打量自己,便故意往前走了兩步,聚起功力,雙目如電,舉輕若重、如山嶽如海域,立時氣勢便非同一般。
那左鏢頭頓時一怔,不由得小退了兩步以作抵禦。
只有鄔思道還覺得莫名其妙,見了人也不敢隨意稱呼,只作揖罷了。
東方不敗淡然一笑,那左鏢頭便沉思着點了點頭,讚了一聲好。
三人這才坐下,那左鏢頭看了一眼陪坐下首的鄔思道,皺了皺眉,道:“這位先生……”他可看出來了,這人不過也尋常書生罷了。
東方不敗也看向鄔思道,他將人帶來,還讓他見了這左鏢頭,已然夠了,再有的恐怕這人聽不得了。他旁的話也不說,只道:“先生若是留下,難說能不能回去。”
鄔思道情知見了這情形,早知道這九阿哥要做的不是什麼朝堂聯絡的事,這就不是他熟知的事兒了。一看對方冷冷淡淡地看過來,不由想到那天牢裡無端死去的葛氏兄弟……到此時,鄔思道還不知這九阿哥是如何下的手。
鄔思道暗地裡掂量了一番,只覺這九阿哥將他帶了來見人,已然是很有誠意了。他約莫也猜到他的陰私手段,而這手段要對付的人……那個龍椅上的人!這果真不是他要管的事。
想得明白,鄔思道便點頭退下了。
等人一走,左鏢頭便對東方不敗道:“……前幾日得了消息,聽說有一樁買賣做,左某便趕來了。只是眼下見了貴客,卻不識得。”
東方不敗卻是笑道:“什麼貴客,不過是舊友子弟罷了。”這麼說着,東方不敗就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遞給左鏢頭。
左鏢頭聽了他的話只覺奇怪,手上接了過來,打開上頭包裹着的手帕,低頭翻看幾頁,立時便是臉色大變。
東方不敗看着這人神色,心知今日這事已然成了。
這左鏢頭不是別個,正是如今日月神教分支,那大陽教的護教使者。早在先前東方不敗便有過查找日月神教蹤跡的想法,初時沒個進展,直到後來胤禩帶着他去散心,巧合在那傳教士的教堂裡頭見着了他日月神教的圖騰,東方不敗才曉得聖教果真留有點點薪火。
得知有了蹤跡,但東方不敗並未下死力去查。之後爲了胤禛被胤禩陷害的事,東方不敗爲了震懾旁人,潛行到天牢裡用那摧心掌殺了那葛氏兄弟。不成想他這麼個舉動卻又將一個大陽教牽扯了出來。
康熙得知天年裡死了人,自然強硬讓人細查,那派去查案的人從那屍首裡審出來是中了摧心掌,而這摧心掌卻與那江湖上的大陽教有些干係……日月神教,大陽教,東方不敗沒有費什麼心思去查探,便明白了兩者的聯繫。
起先東方不敗折騰着胤禛的事,自然也不太將這大陽教放在心上,它是神教傳承又如何,他早已不是那個日月神教的教主了,自然也有沒有什麼宣揚教義、壯大神教的想法,約莫留下的,也只是一小許好奇感慨罷了。
可如今事情輾轉直下,東方不敗隱隱覺得比及朝堂上的力量,這大陽教倒也有些偏門奇招的意思,便事先備下了一步棋。
若是換了康熙,要找這大陽教的人恐怕得費不少功夫。這幾百年來民間邪教此起彼伏,自然有自家一套糊弄朝堂的絕技,那教中的要緊人物和各處隱秘的堂口布置可是藏得既深的。
但要東方不敗來做,卻是多了幾分便利。他既能弄到朝廷裡幾十年來掌握的各樣消息,又是個熟悉神教教義暗語的,雖然這些暗語經過了多年變化,早已變了模樣,但東方不敗聰明如斯,多看兩回便從各樣枝節中看出了主脈,對他而言,多想半刻也就是了。
東方不敗既有了那教堂做引子,抓了幾個人,這順藤摸瓜,不差幾日也就大多明白了,很快也曉得了這大陽教在京城四周的堂口人員。隨後他一番佈置,便通過教中暗語聯絡了到了這北方護教左鏢頭。
東方不敗給這左鏢頭傳訊的暗語倒也簡單,只道:清朝大變,正是發動良機!
所謂的大變不必多說,他相信這大陽教反清復明的秘事做了幾十年,這點子留在朝中打探消息的人脈還是有的,一聽大變便曉得是近來大清朝廢立太子的各種亂象。
這皇帝病了有好一段時日了,大阿哥圈了,二阿哥廢了,三阿哥聽說也罰了,還有一個四阿哥病重,又有朝堂上謫貶了多位重臣,明珠和索額圖大打出手……這不是大變是什麼,若換了個大災年,這朝上出現了其中一樣,恐怕都早已烽煙四起,草莽聚嘯了。
至於所謂的發動良機……東方不敗當然不覺得這是什麼良機,他可不是找這些人來起義造反的,不過是尋個由頭哄了人來罷了。可他相信在大陽教中,定然有那勇猛猖狂的人相信這話,果不其然,他只使了一句暗語,就將人引了出來。
這左鏢頭雖說不是那粗豪性子的,莽撞的人也做不來這北方護教,不過他這護教在教中地位甚高,除了那隱藏在南方的教主一系人馬,在這京城臨近就他一個作威作福了。十多年坐下來,無災無難的,明裡暗裡也享盡了富貴權勢,再謹慎的人也生了幾分豪情萬狀。於是身旁下人再一挑撥,就信了東方不敗那話了。
不過他也奇怪,莫名其妙的就來了這麼個貴氣少年,通過那教堂分支傳了話首倡大事,豈不引人生疑。於是一見面,左鏢頭旁的話不問,這人來歷是要弄個清楚明白的。
卻不想,東方不敗只說是故人子弟,還拿出來一本舊冊子。
這舊冊子也不是旁的,真是一百多年來這神教的絕密教義,追本溯源,都能上到明朝未立的時候的舊玩意了。就是左鏢頭做這個護教多年,也不過是前兩年拜見教主那一回在教主手裡見了一份殘本,那時他連翻弄也不得,只看了另外的抄本記憶罷了。
此時一見了這冊子,頓時便是大驚失色,心中激盪異樣了,哪兒還顧得上盤問東方不敗的來歷。
東方不敗這冊子自然也不是什麼舊物,一百多年前的玩意他如何能尋着,不過他腦中將舊時那教中秘籍一字一句記得明白,而後再找幾個專門弄那古籍作舊的古玩手藝人折騰一番,一本傳承百年的秘籍也就出來了。
這冊子拿去騙那博古通今的老書生怕是一眼就看穿了,但拿來騙這個左鏢頭頓時一騙一個準。
待左鏢頭小心翼翼地看完那教義,又聽東方不敗胡亂解釋幾句自家師父如何忍辱偷生隱藏身份留在滿人當中,又如何探得韃子隱秘,如何通知神教出手配合……不多時,兩人早就一見如故,世叔世侄地喚上了。
一番交談,左鏢頭得知如今東方不敗的“師父”用了個滿人身份在宮裡頭做侍衛班頭,雖不是乾清宮輪值的,但他還是九阿哥胤禟的武功教習,卻是時而有機會接近皇帝的。
左鏢頭初時還有疑心,但東方不敗這消息說得有名有姓,聯想到宮裡探子傳出來的各樣消息,兩相一比也能對的上,確實有這麼個人,叫他也不得不信。何況東方不敗還嫌不夠,竟將他師父生平來歷,上溯到祖輩都說了個分明。
於是左鏢頭連連點頭,還感慨地長嘆道:“原來你師父竟是聖教東方教主的後裔,那時任教主復位,難怪他們這一支隱藏至今……”
雖說這是東方不敗自個說出來的,但此時聽得左鏢頭這話,他還是不由肚裡暗笑。
再說兩句,東方不敗便與左鏢頭討論起這一回如何行事來了。他幾番刺探之下,左鏢頭終於道:“我們在宮裡也不是沒有人手的……”
這一開了頭,左鏢頭雖然說得不甚仔細,但約莫有幾個人,大概什麼職位都略說了一些,這下東方不敗就有譜了。